西海曾有一洲,名爲流洲,地方三萬裡。
上多山川,積石爲昆吾,割玉如泥,仙家數萬。
遠古末年,有尊身懷一十三道真意的天生神靈同荒獸太古寒虯爲爭一味卻死神藥,在此展開大戰。
兩名頂級強者,很快打成字面意義的天崩地裂,都是擁有煉虛戰力的逆天人物。
在天生神靈和荒獸中,都屬鳳毛麟角的存在。
至此,流洲裂成無數塊,飄散成了西海上的諸多小島。
天穹出現數萬個缺口,終日直視日月星辰,天外隕鐵和宙光射線毫無阻礙的進入西海。
一時間,島上修士和海中妖獸同時大規模的死去。
後人不斷彌補,還是留下上百個破洞。
不是不想盡全功,而是再也尋不到補天神物,有心無力。
這才造成西海的最大隱患,天外魔人。
每隔數百上千年,就有因天地陰邪力量而生的天外魔人,順着天穹缺口擠入人間界。
回回都有上百萬,上千萬的生靈,成爲魔災中的犧牲品,讓整個西海的平均實力大幅倒退。
就算是西海全部化神出手,都沒法除盡禍根,時間一到必然上門收割一茬。
天外魔人的主要攻擊目標集中在蓬萊仙島,對西海上其他島嶼不甚重視。
這讓許多試圖明哲保身的宗門,都遷去海外,犧牲部分修行資源,換得一個安寧。
白子辰落腳的這座島嶼,顯然不在其中,沒有高階修士能夠看中。
荒草雜樹,一羣只知呱呱亂叫的豚獸,幾條已被草木覆蓋的小徑,依稀能夠看出過去在島上生活的人族痕跡。
路徑難辨,轉角處的望柱早就倒塌。
霞玉打造,黑斑點點,上邊的花紋都已經看不清楚,被風雨打磨平滑。
白子辰盤坐海邊,酷烈的海風此起彼伏。
腳下海崖怪石嶙峋,半邊露出水面,波浪捲來,時而平緩,時而湍急。
從夜空坐到天明,周而復始,星辰升降,蘊含治理。
“又可選一口飛劍點醒靈性,晉入四階……但除了湊齊十二數目,將參同契的寶貴加持飛劍機會用在上邊有些浪費了。”
參同契總共九層,他已經修到了第八層,再往前空間都是有限。
與其換兩口穩妥四階飛劍,還不如搏五階飛劍微乎其微的一線概率。
荒島上邊,白子辰一坐就是三十年。
他已經很久沒有停在一處,這樣靜下心來好好修煉過。
化嬰之後,這種長時間的閉關甚至不如結丹期時。
奔波各地,事物繁多,又有各種功法神通分心。
若非有利用碎片時間,隨時入定的天賦,縱有神秘聖體在身都不可能精進如此之快。
再沒有瓶頸,打磨真元,煉化靈氣總偷懶不得,需要點點滴滴積累起來。
這三十年間,養劍自不用他操心,自然而然的進行當中。
洞玄戮神劍經的修煉也是按部就班,這門霸道功法的效率讓他不用被服氣培元佔去太多精力。
空出時間只做了兩件事情,參同契再進一層,司錄鎮妖劍祭煉完成,御使爛熟。
倒讓白子辰又發現一點,司錄鎮妖劍和司殺斬妖劍同時出鞘,劍光相互迭加,威能會再次提升。
不愧是曾經奔着六階飛劍去的,即便一分爲四,依舊互有影響。
雙劍就能如此,四劍齊聚,說不定還真能在對付妖族時候發揮出六階飛劍的威能。
只可惜蓬萊仙島上可能會碰上的對手,沒有妖獸出身,發揮不出最大作用來。
不然,真有把握給化神妖尊一個驚喜。
“再遇陰祖的話,有無星河劍陣不是至關重要……畢竟他境界到了此界頂峰,上回都沒動用法寶,尤其他的大道在修爲佔優的情況下,效果太過驚人。”
白子辰口中呢喃,回憶着當日陰祖出手時候的每一幀畫面,每一刻的真意變化。
“星河劍陣說到底,還是拿飛劍做錨,擺星空劍意,演天體變化,星河運轉之妙。劍陣上限,同佈陣飛劍和佈陣人的境界密切相關。尋常化神還好說,陰祖這種只怕全力一擊,就要將劍陣徹底擊潰。”
單純從境界來說,陰祖已經站到了修仙界最頂峰。
除去積累圓滿,馬上就要飛昇的修士,從境界上來講陰祖說句此界最強都不誇張。
白子辰掌握手段裡邊,道生一劍是唯一有可能通過常規方式能傷害到陰祖的手段。
這裡的常規,並非指的道生一劍是常規手段,而是相比青帝長生劍或降三世劍訣這種特殊劍道神通來論。
八口五階飛劍所演的道生一劍,可以預見將更加強大,演化出更加真實的劍光世界。
但要真正讓陰祖這個級別的大能感到畏懼,還得是青帝長生劍和降三世劍訣。
“還有數年,青帝長生劍的蘊養就能結束……同出四劍,只要中間混着一道完全版劍光,化神修士照樣斬給你看!”
白子辰對此有充足信心,自家光陰真意從春秋蟬入道,幾經進化,悟得枯榮轉化之意後,對大道的掌握程度已經到了化神水準。
再加上光陰大道的特殊性,同化神後期相抗衡並非不可能。
按照陰祖得道時間估計,最少有一千兩三百歲,只是那日對峙,他察覺到對方剩餘壽元最多三百載。
不知是否受過重傷,才導致這個情況。
便是被陰祖的大道真意阻攔一二,這四次青帝長生劍怎麼都夠送他重入輪迴。
而降三世劍訣專克來世今生,轉世重活的套路。
就連夜帝這種來自天魔界的大魔,都是倒在了這門劍訣下邊,所有重生後手沒能用上。
如果陰祖等人真是從中古活到了今天,那肯定有着一套極爲周密的轉世流程。
只怕這兒剛被青帝長生劍削盡壽元,下一刻蓬萊仙島一個不知名的洞府中,就有一具沉睡中的軀體睜開雙眼,甦醒過來。
兩者雙管齊下,才能叫陰祖徹底身殞。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門手段,或也能對這類修士起到威脅……”
二魔三仙如全是這般,他的青帝長生劍養劍再快都來不及。
別說一個甲子蘊劍成功,得是十年一個輪迴才行。
白子辰視線落到洞天,飛快掃過,手掌伸去變作擎天巨手,抓來一座金山上的一枚妖異紅桃。
“主人,你總算想到我啦,在洞天裡邊都快閒出毛來,不如就讓我在外邊陪着罷。”
妖異桃子一露面,上蹦下跳,連珠炮似的吐着苦水。
正是從赤耳老祖體內得來的黃昏蟠桃,屬於光陰大道的分支,黃昏之力的靈植一屬。
在他手裡,對上太古壽龜的時候可發揮過大作用。
不過來歷不詳,天妖界中那位妖神傳出此物,打着的主意就不單純。
要不然,就不會傳下這枚妖桃,表面作爲賜寶延赤耳老祖壽元。
實則暗地取代心臟,悄無聲息中將赤耳老祖變成傀儡,而不自知。
就算沒有死在白子辰手上,赤耳老祖一樣活不過多久。
如果按照最佳計劃,妖族佔領全境,展開血祭時候,黃昏蟠桃就要跳了出來。
它完全可以控制赤耳老祖生死,令赤耳老祖獻祭自身一切,讓人間界和天妖界的通道從一個變成兩個。
除了計劃中通向真龍族聖地之外,另一個無疑是猿猴族聖地。
天妖界聖族的算計,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謀劃,都是在數千年之前就開始佈局。
且全程看不出任何端倪,上界聖族所做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修行秘術,月華瓊漿,血脈神通……有求必應,描繪了一幅完美的飛昇藍圖。
只爲了在關鍵時刻,通過埋下的一個小小引子,引爆全局。
正因爲如此,白子辰對黃昏蟠桃一直不敢放心,半囚禁性質的留在了洞天當中。
“你要晉升先天靈根,需要這枚妖丹……吞了之後,能有幾分把握?”
白子辰掌心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顆如晶妖丹,上邊有滿天金星。
“若靠自己,最多一成……有了這枚妖丹,正好能補上我的一些先天缺陷,最起碼能提升到五成把握!”
黃昏蟠桃又無五官,卻能感受到它聽到這話後,眼睛都亮了,迫切說道。
“主人可是決定要將妖丹賜下,我當年所做承諾不變,定會老老實實遵循!”
這枚讓黃昏蟠桃激動失色的妖丹,正是太古壽龜所留。
光光是四階頂峰妖獸的內丹,還不至於讓黃昏蟠桃失態至此。
它可是以地仙界五德壽桃的桃核爲根,天妖界最頂級的靈物不要錢似的灌入,妖神親自栽種,才長出的一株桃樹。
又是從桃樹上長出的的第一顆黃昏蟠桃,雖有諸多缺陷,但寄託了天妖界最大的希望。
且桃樹最多的本源力量,都是隨着第一次開花結果,流入這枚黃昏蟠桃當中。
本身離先天靈根只差一線,尋常四階妖丹吞上百顆千顆,都別想有任何觸動。
唯有太古壽龜正巧屬性對上,才能起到妖尊內丹,都做不到的奇效。
“我等你的好消息……”
白子辰將太古壽龜的妖丹丟了過去,這說的是實話。
黃昏蟠桃目前狀態,就能驅使壽鬼,無形中吸人壽元,只要不碰到剋制神通,化神之下堪稱無敵。
可對上二魔三仙這級別的人物,壽鬼只怕還沒到了跟前,就被對方頭頂陽火燒個乾淨。
但真能成了先天靈根,就又是不同。
跳出軀殼限制的黃昏蟠桃,化作真正人身,黃昏大道在它手中將叱吒風雲。
等修煉到化神,二魔三仙這種多次轉世的化神,被黃昏大道一罩,只怕數世因果連線都要撲了上來,追索討命。
完全可以成爲一名得力幫手,尤其是在對付二魔三仙這種古老修士時候。
而黃昏蟠桃留下的遺蛻,會是一件瑰寶。
不管是對白子辰,還是其他人,都有無上價值。
就算放在地仙界,都算煉虛之下的頂級靈物,能讓修士實力一日之間暴漲。
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做出決定,一來是遇上棘手敵人,需要黃昏蟠桃的特殊大道。
二來,在洞天中這樣久的時間,對桃子的約束控制能力非當初能比。
就算遇上狀況外的突發情況,也能確保對黃昏蟠桃的一定控制力。
這點非常重要,再周全的道心誓言都有可以被利用的角度。
且對靈植來說,晉升先天靈根可比人族化嬰還要難得無數倍,意義不在一個層面上。
可以對比化神,同樣是脫胎換骨,只是需要一個過程體現出來。
甚至從比例來說,先天靈根的數量可比修仙界的化神修士,要少的多的多。
這種質變,在靈植化形之後,道心誓言的約束還是否有效,可沒前例可以參考。
不多幾道保險,放不下心來。
“多謝主人,我定不負厚望……”
黃昏蟠桃捧着妖丹,叩着極其抽象的大禮。
做足禮數後,妖桃頂上裂開一張血盆大口,將這枚太古壽龜的妖丹一口吞下。
濃濃的壽元之力瀰漫出來,妖桃表面愈發鮮紅,真有血液滲出,滴滴落下。
有一抹靈光從天而降,伴隨着片片花瓣落下,沁人心脾。
模模糊糊,還有悠揚仙樂響起,就見得黃昏蟠桃搖搖晃晃,停在原地。
竟同一名嬰兒般,有了心跳起伏,生命勃發。
白子辰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了先天靈根誕生,千載難逢的場面。
……
爛柯山。
最早的妖族聖地,後邊成了青楓宗飛地,光陰劍君道場。
今日山上,愁雲密佈,同這天氣一樣,陰沉的能夠滴水。
“本月又亡故五十六名弟子,這樣下去,山上弟子都快殆盡……”
衛道滿頭花白,面容憔悴,再也瞧不見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精幹任事的青楓宗掌門影子。
“厚葬之,將名單好好記着,等回本山之後將遺物和撫卹都送到他們親族手上。”
馬若曦站在殿中,身上道袍數不清的破損傷口,整個人好似一口出鞘利劍,怎樣都遮掩不住。
“我們,還有機會回到黑山嗎……”
開口結丹斷了一臂,袖袍空空蕩蕩,垂在腰間。
殿中默然,針落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