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兩天時間,我才從悲傷的混亂情緒裡走出來。
我走出了病房,來到後院的齋堂,一個爲老爹打齋的地方。這地方同時是龍門的靈堂,神臺上放了許多神牌,寫着某某某。沒有寫具體職位,但我知道就是龍門的靈堂,楊冰有告訴我,這女人寸步不離跟着我,就差我去廁所都要跟進門。
我就奇了怪,老爹到底對她說了什麼?怎麼她說變就變。
原來她可是很不爽我,讓他們這種人換態度,不是很容易的事吧?
跪在蒲團上,我望着那些神牌,發呆。
原來我覺得老爹死了,已經悲傷過一次。然後,我發現老爹沒死,我很高興。但重新遇上,前後加一起的時間還沒有一個小時,話沒說幾句。等我昏迷了再醒來又已經陰陽相隔,這比沒有重新遇上更令人難以接受。
楊冰在我身後站着,一直沉默着,卻突然很恭敬的口吻在和別人打招呼:“門頭,早上好。”
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嗯了一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人來到我的身後,我沒回頭看,雖然我很好奇他們嘴裡的門頭到底長什麼樣。
“有一種死亡,輕於鴻毛,有一種死亡,重於泰山,完成使命死去比鬱鬱而終來得要幸運。你不要害怕死亡,除了因爲你還需要面對無數次之外,還因爲死亡是在沒有出生時已經就被賜予的結果。”這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耳邊不緊不慢的說,說得很沒感情,不像在安慰人,更像在落井下石,傷口撒鹽。
我道:“或許你說得對,但人應該有感情。”
“門主認爲我沒有?”
“不。”
“那你是認爲我想你沒有?”
“是,但你說的有道理。”我指指上面的神牌道,“爲何沒有我親生父母?”
“老門主在上面的閣樓。”
“能上去嗎?”
“門主請跟我來。”
我站起身,這纔看清楚這個聲音蒼老的門頭的模樣和打扮,六十歲的年紀,很清瘦,穿道士袍,戴道士帽,怎麼看都像道士,沒有任何問題。他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跟着他走,他
繼續對我道:“龍門的人明天都會回來,我們開個會,做些移交,然後這些人都歸你管。”
我道:“你呢?”
“我一直在,龍門在我就在。”
“有多少人?”
“主要的人,現在有七十八。”
“有什麼遺物?”
“一把匕首,一塊玉,以及一張黃布圖。”
“黃布圖是什麼東西?”
“黃布圖……”門頭遲疑了片刻才道,“藏寶圖吧,等會再和你說。”
藏寶圖?驚死!
上完樓梯,我走進一個很肅穆,燈籠蠟燭和佛香長明的香堂。
香堂不大,正對着門是一張小神臺,靠牆壁的地方立着兩塊神牌,前方是九隻很大的香爐,每隻都立了三根大佛香。
神臺前和下面的齋堂一樣,被放着三隻蒲團。
我走近過去跪下來,擡頭看神牌,左邊一塊刻的是龍門門主洪十八之牌位,右邊一塊刻的是龍門門母葉舒之牌位。
洪十八我已經確定了是我親生父親,我的親生母親,原來我並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原來叫葉舒。
因爲沒見過,對他們的事不太瞭解,我似乎不怎麼悲傷。
我只是看着那些牌位,腦子在想,終於確定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能跪在他們面前。
一直說話的門頭忽然住了嘴去點香,然後讓我上,再然後遞給我一瓶酒,讓我往酒杯倒。我做完以後,他走去關門,就留我一個人在裡面。我看着想着,悲傷忽然開始到來,因爲我想起了四個字:開膛破腹!
我衝外面道:“門頭,開膛破腹是真的嗎?”
外面的門頭隔了好久纔給我回答:“是。”
我繼續問:“華生門當時到底做了什麼事?用了什麼陰險的招數?”
“第一,打入我們內部策反,用威逼的辦法把所有帶人的頭目的妻女控制起來,得手後殺之。第二,不顧江湖道義,說好一對一決鬥,五個一起上,羣戰。第三,趕盡殺絕,連兩歲嬰孩都不放過。”
“我娘和我爹一樣嗎?”
“是,當時你還有個妹妹。”
孕婦?開膛破肚?我捏住拳頭,對華生門的恨彷彿一瞬間飆升到最盡處:“我要殺了他們,開膛破肚,楚家,所有人一樣。”
“現在我們很弱小。”
“我們會強大起來,一定會。”
外面沒了聲音。
我重新把目光投到神牌上面,頓時覺得很歉疚,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有點不知如何面對他們。
半個小時以後,我也開門走了出去,當時門頭已經不在外面,只留下楊冰一個人,等着我,和我一起下樓。
出了齋堂,我對楊冰道:“葉童說,老爹讓你給我當保鏢,你告訴我,老爹怎麼通知的你?死之前還是讓人帶的話?”
楊冰道:“讓人帶的話。”
“你是不是很不樂意?”
“沒有。”
“如果你不是很樂意,我可以換一個人。”
“葉童做不來。”
“我不一定要葉童。”
“別管了,段叔的交代,我既然已經答應,我就會做好。”
“好吧。吳周在哪?你帶我去找他。”
楊冰立刻帶着我在三宮觀後院繞來繞去,這地方真他媽大,走了有兩分鐘纔來到一個小院子,見到吳周,以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樣子那是吳周的老爹,他們的長相,很像,包括神韻都很像,很好辨認。
見我走過去,先發現的吳周他爹連忙道:“門主你沒事了,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我又不是古代帝王,用不着這樣說話,我不愛聽,我更不愛他們對我的稱呼:“你是吳叔吧?這個稱呼,我覺得你要改改,叫我小洪,或者小天吧!”
吳通驚慌失措道:“不敢。”
“吳叔,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不用搞老一套。”這地方是道觀,有古代的感覺,而吳老爹對我的恭敬,充滿了古代那種分卑尊的強烈感,我真的很不習慣。
吳叔遲疑了片刻才勉強答應下來道:“那,我就得罪了門主。”
“小洪。”我笑笑,咳嗽了一聲,轉而對吳周道:“吳同學,謝謝啊,沒有你,我估計已經死在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