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逆徒!”
張道陵面龐在黑夜之中以神雷遊走之勢若隱若現。
強大的威壓從天而降,二十四橋屋舍被無形巨掌轟成齏粉,在場所有人更是慘叫聲都未發出變被拍成血影嵌刻在地上。
一瞬間人間變成地獄。
張若虛靈魂顫慄着,多像自己置身屍山血海的那一天,多像張道陵發了瘋屠戮一切的那一天。
“你還是如此殘忍,不盡人情!”
張若虛怒而大罵。
迴應他的僅僅是張道陵強到無法反抗的氣場更甚一分。
“若虛……”
辛夷被威壓摁在地上嘴角滲出鮮血。
張若虛低頭看向辛夷,即使已經有他法力加持,可辛夷終歸是個凡人。
他擡頭望着天空,看不清張道陵身處何處,可他明白他這師傅有多無情,在抵抗辛夷將血肉模糊。
“等我。”
他對着辛夷愁眉淚眼不等辛夷反應過來便憑空消失。
而辛夷望着一切都詭異消失殆盡心中像被抽走了什麼一口鮮血從口中濺落到地上直至暈死過去。
剛剛收穫愛情的張若虛,頃刻之間便來到了萬鬼哀哭的陰曹地府,環顧四周幽冥燭火詭異照亮空蕩的大殿。
綠色燭火充斥的大殿裡,九位師兄弟齊刷刷看着他示意他看向御座。
他擡頭,張道陵坐在伏案上身着御冕冷眼看着他。
“師傅……”
“若虛,你這個逆子。”
不要張若虛任何解釋。
張道陵手中喚出便是打神鞭,他渾身顫抖走下來對着張若虛便是一鞭鞭落在他身上。
將他打到皮開肉綻,打到魂魄不穩。
可張若虛咬着牙蜷縮着身體一次次硬抗着。
而那些師兄們只是冷漠看着這一切。
打到最後他快死了他也沒服軟,他聽見張道陵的聲音。
“爾已立天地功德,受萬方香火,享宗廟祭祀,爾等不但不聽封,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
呵。
“我不要這滿手鮮血的功德,我只要”
啪!
一鞭下來的疼痛生生打斷了張若虛的話。
“這不是師叔心甘情願赴死想要得到的結果!”張若虛咆哮道:“師叔想讓我們所有人沐浴在陽光下燦爛過明媚的一生!”
“師叔想要看到我們所有人都是有人愛着,可以超越天道!”
“可以超越種族!”
“閉嘴!”張道陵隔空一個巴掌,張若虛如斷線風箏飛了出去。
“拖下去,把他關進幽冥地獄。”張道陵已經失望透頂。
被帶下去那一刻張若虛模糊看向王禪。
王禪蔑視看着他:
“若虛,你還是這麼弱,弱到什麼都反抗不了。”
“什麼都保護不了……”
“你們記住今天,想要嘗試越過情愛的下場。”
張道陵說完才憤恨揮手讓這些弟子離去。
幽冥地獄。
又叫無間地獄。
無間有三,時無間、空無間、受者無間。
犯五逆罪者永墮此界,盡受終極之無間,仙人到此無不瘋癲。
張若虛被關押無間地獄,五感盡失終日與黑暗爲伴。
這殘酷窒息到發瘋的日子裡他一遍遍靠着想在見辛夷的念頭支撐着。
他曾試圖計算離別的時間,用呼吸來感受世間的流逝。
兩萬五次呼吸他便彷徨迷茫中覺得與辛夷失去了美好的一天。
可越到後面他便在黑暗中失去了對數字的敏感,他記憶混亂,已經分不清過了多少年。
他覺得是百年,更糟糕的是可能是千年。
他瘋了一般慘笑痛苦。
二十七年,無盡幽暗的地府中他終於等來了最後的懲罰。
紅顏易老。
張道陵將他從無間地獄中帶了出來。
在見面只是此刻的辛夷已經是白髮蒼蒼。
思念成疾的她鬱鬱而終來到了地府終於見到了張若虛。
一見知君,張若虛斷了心腸,淚水流了滿面。
他想伸手去擁抱她,二人卻被鐵鏈拉扯不能動彈。
“若虛,你是讀書人,可知道蘭因絮果,現業維深。”
蘭因美好結合,可得到的結果是柳絮那般紛飛離散的下場。
你愛他如何?你們在一起又如何?
看看你們一個仙,一個人,甚至不用旁人插手,歲月便會將你們分開。
“張郎。”辛夷悲哭着看着張若虛。
歲月不饒人。
我愛你,可時間會帶走一切。
在時間面前,語言,愛,卻成了最蒼白的一面。
二人都是聰明人,卻也最怕無情的聰明話。
張道陵一句蘭因絮果將二人石化了一般,就連鐵鏈被鬆開都沒察覺出來。
但是,張道陵小瞧了張若虛。
張若虛向來文縐縐不善辯駁,有什麼事都乖乖去做。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張若虛似乎很早便明白他和辛夷在一起的結果。
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堅定朝辛夷走去:
“若有一天,時間長河將你帶走要用我手換雙翼換靠近你的機會我也換。”
“若有一天,我要在時間長河裡永生永世飛翔來記住你我也換。”
仙凡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又如何?
他張若虛甘願用一切來換!
歲月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又如何?
只要他不忘,就能永生永世再續前緣。
他緊緊將白髮蒼蒼的辛夷抱入懷中。
“你願意嗎?”
辛夷忍着哽咽拼命點頭,她緊緊抓住張若虛肩膀:“我願意。”
“即使千百年後只能靠傳說來想起你我也願意。”
不止張若虛做好了覺悟,這二十七年辛夷也做好了覺悟。
她相信哪怕一世一世的輪迴,她都可以本能去讓自己尋找張若虛的傳說。
“大逆不道!!!”
張道陵氣到吐血,整個福庭地府被他的怒火震到發抖。
他大喝一聲:“來人,來人。”
無數鬼差擠滿了大殿。
“斬斷他手。”
“你不是要用手換嘛?”
“我便讓你換。”
讓九幽冥火炙烤他全身,讓他嚐盡皮膚焦爛之痛。
帶他去釘在木板中受鈍器分離骨肉之痛。
至於辛夷……
張道陵怒而揮手:“給老夫永墜畜生道!”
被拆散的那一刻,張若虛看着辛夷帶着梨渦淺笑無比堅定點頭。
這一次換辛夷對他說:
等我!
他肆意笑了。
“張道陵!你不可能分開我們的!”
哈哈哈哈。
十八層地府裡張若虛雙手一次次被砍斷,在那地府裡慘叫回蕩了不知多少年月。
天樞院。
張道陵盤坐在牢中道袍凌亂閉着眼憔悴不堪。
左慈在他身後源源不斷將法力灌輸進他身體裡。
張道陵代爲受過的懲罰便是每日領九十九道神雷天劫。
一共要承受九千九百九道纔算抵罪。
只是如今張道陵身子越發弱了,每日領九十九道神雷已經漸漸支撐不住了。
每每領完刑罰回來都需要左慈渡法力支撐。
這在以前是左慈不敢想的。
在他眼裡別說九十九道,即使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同一時刻劈在三天扶教大法師身上也只是撒撒水一樣。
而灌輸法力之時,左慈也探查出來原本張道陵浩瀚無垠的池海已經油盡燈枯了。
若是師傅當年沒將半生修爲給小師弟……
他不敢想……
而從不入定做夢的張道陵此刻在昏迷中突然想起了曾經。
“若虛,已經瘋了。”
葛洪嘆息一聲:“這兩百年的折磨,那個人的名字已經變成了若虛夢魘般的存在。”
“我只怕若虛是裝瘋的。”
“不管裝不裝瘋,他都是您徒兒。這般刑罰即使黑獄簿也自愧弗如。”
“我明白了,但是不能是我同意的,何仙姑不是替若虛求情嘛?權當是看她面子上吧……”
“明白了。”
“師傅,徒兒還有一事。您真將辛夷打入畜生道了?”
“不該過問的你就不要過問。”
“好。”
哎。
自責的情緒蔓延心頭張道陵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眼前是如當年囚禁張若虛一樣幽黑的環境。
“師傅,您醒了?”左慈鼻頭酸酸的說道。
張道陵恍然若失的嗯了一聲:
“爲師突然想起來一件蠢事。”
“您?”
張道陵點點頭:“若虛會原諒我嗎?”
“您說的是地府受刑之事?”
“是也不是。”張道陵苦澀搖搖頭。
他沒敢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個秘密,只是默默閉上眼睛。
那骯髒不堪的交易再次衝擊着他的道心。
“復活這個孩子還需要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女媧石!”
“三界內一共五塊,猴子得了一塊,其他的可全在妖帝手中。”
“您準備殺了那隻猴子?還是……”
“我自有辦法……”
“不管什麼辦法,如今您是三天扶教大法師,萬萬不可……”
“師傅!”
顧不得體面了。
“跪下,便賜你一塊女媧石。”
哈哈哈哈哈。
“真想讓天下人看看堂堂三天扶教大法師跪在妖面前的樣子。”
“只可惜,本帝不會打你這個臉,但附加條件我要一個凡人的魂魄。”
“她叫辛夷。”
“若我不答應。”
“那這一跪便白跪。”
“小九,替師傅好好保管這個秘密。”
永生永世都不能告訴若虛和小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