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國科舉的京試,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天。
這幾天,整個大楚國的視線都集中在來自十六郡的五百多名舉人身上,即使是別的國家大事,和他們正在進行的考試相比也算不了什麼。
每三年一次,這些人裡面會出現整個大楚國最有才華、提拔最快的人才,前者對於理想主義者意義重大,後者則對於現實主義者價值不菲。
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天下再沒有比科舉更快的出頭途徑,短短的幾個月間,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就可能猶如鯉魚跳龍門一般平步青雲,這其中的變化,簡直就像是變戲法一般!
所以每當科舉的時候,就有來自於朝中各個派系的人們密切關注趕考的舉子們,希望在這些蓄勢待發的潛力股中抓住最有價值的那些,將其捆綁在自己派系的戰車上,化爲持久強勁的動力,使得自己身處的那艘大船更加堅固可靠,承載着自己一起飛黃騰達,富貴綿長。
而在所有的舉子之中,來自昭陽郡的林麓山受到了各方勢力的最多關注。
他的才華令人眩目,而他的年紀則讓人驚歎,而他尚未婚配的事實,更讓很多爲了拉攏人才不擇手段的勢力看到了可乘之機。
天下各種關係裡面,婚姻關係無疑是相當牢固的一種。假如林麓山娶了自己的女兒,那麼就算他不顧念翁婿情分,別人在考慮問題的時候也不得不顧忌一些。
至於一個女兒嘛……女兒生出來不就是要嫁人的嗎?林麓山年紀不大、相貌端正、品行良好,而且又才華橫溢、前途無限光明……這樣的好丈夫,到哪裡找去!
距離禮部考場不遠的一間酒樓上,兩個相隔甚遠的包間裡面,就有這麼兩夥來歷不同想法卻差不多的人。
“父親,你真的要把妹妹許配給那個姓林的?”北邊的包間裡,一個高大威武的青年見自家父親一直盯着考場若有所思,忍不住勸道,“這也太倉促了吧!”
“機會稍縱即逝,不趁現在下注的話,等塵埃落定的時候就遲了。”說這話的是一個同樣高大威武的中年人,深沉的目光之中透出精明,長期居於人上則培養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天下各國都有榜下捉婿的傳統,卻不知等到發榜的時候再捉女婿,那就只是錦上添花,有他不多,沒他不少。”
“可萬一他考不中狀元呢?”
“考不中就考不中唄,多大點事。”老者輕描淡寫地說,“以他的才華,有我幫他鋪路,最多起步稍稍慢一點,飛黃騰達是遲早的事。”
“而且你難道不知道陛下對他們林家的重視程度嗎?濟世侯入山求道不履凡塵,但畢竟是我們大楚國出身,總有一分香火之情。只要拉攏好了他的親人朋友,日後他免不了會對我們大楚國多關照兩分……”
“那個太遠了吧!沒準濟世侯成仙的時候,連我都已經老了。”
“對個人來說很遙遠,但對於國家來說就不是了。”老者微笑着教育兒子,“對人來說,十年就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對國家來說,五十年、一百年也算不了什麼。如果能夠用林家的一世榮華來換取濟世侯對於大楚國的善意,怎麼都是賺的!”
“更不要說……林麓山本就是我大楚國建國以來絕無僅有的奇才!”
“可……總要問問妹妹願意不願意啊……沒準她有喜歡的人了……”
“荒唐!”老者的臉上露出了怒色,很不客氣地訓斥兒子,“我知道你疼你妹妹,希望她能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但我們這種人家,哪裡有資格追求這些!又要榮華富貴世代安穩,又要縱情快意敢愛敢恨……你當朝廷是什麼?當我們家是什麼!”
“我早就知道你喜歡結交那些江湖遊俠,還喜歡跑去茶樓聽評書。一直琢磨着橫豎不會出什麼大事,也就懶得管你,想不到你卻這麼糊塗,把那些販夫走卒之流聽着笑笑的事情當真!故事就是故事,是不能當真的?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面都裝的些什麼?豆腐渣嗎?”
他一通臭罵,只罵得兒子罵得擡不起頭來,才消了點氣。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又和顏悅色地說:“阿磊啊,你腦子笨,學文不成,只能當個武將。等我百年之後,朝廷上總要有個能照顧你的人。只要林麓山當了咱們家的女婿,就算看在你們兄妹的情分上,他也要拉你一把。”
“那樣的話,爲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啊!”
“可父親不是有那麼多同僚學生之類……”
“哼!那些趨炎附勢之輩,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有好處的時候拉着他們一起添油加柴沒問題,有麻煩的時候想要拉着他們一起頂住,他們會跑得比兔子還快!”
“林麓山就不一樣嗎?”
“當然!那少年外柔內剛,是方正君子,只要他當你是朋友,就算天塌下來也會幫你扛,哪怕是跟着你一起被壓得粉身碎骨也不會有怨言!是最最可靠的那種人!”
“父親你也把他說得太好了吧……”
“爲父當官幾十年,對於自己的眼力還是很有信心的!”老者微微一笑,目光突然一緊,“時間差不多了,盯緊點,他快要出來了——記得我的吩咐吧?”
“孩兒謹記!”
“那就好,去辦吧——記住!咱們史家幾十年的富貴,你日後的太平,你妹妹一生的幸福,就看你這次的表現了!”
青年嘆了口氣,正準備出發,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正在禮部考場外等候的粉衣少女問道:“父親,那女子怎麼辦?她每天都在這裡接他,看樣子好像跟他很有感情啊。”
“呸!”老者氣不打一出來,端起才喝了一口的茶碗朝着兒子砸去,“要不是有那個女的,我何必讓你去搶人!”
而另外一個包間裡面的那夥人,此刻也做好了準備。
“記住我的吩咐了嗎?”爲首的錦衣青年陰冷地問,“這件事不容有失,萬一出了點問題……不用我多說吧?”
在他面前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彪形大漢們連連點頭,一疊聲地應道。
“林麓山是個不錯的人才,有拉攏的價值,所以你們要把他給我帶回來。只要帶進王府,綁起來扔在我那些妹妹當中某個人的牀上,生米就算是煮成了熟飯。送他一個膽,也不敢睡了堂堂郡主之後不認賬!”青年說着本該挺有趣的話,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一直覺得那些丫頭又煩又蠢,想不到她們還有這種用處……”
大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搭話。
“父王這次要辦的事情很大,事成之後需要很多人才。趁現在多抓幾個,也省得日後殺得血流成河之後沒人來收拾殘局。”青年說着,目光突然停留在了那個粉色的身影上,皺起了眉毛。
“那個女的……好像跟他關係很不一般啊……”他略一沉吟,眼中便兇光四射,“弄死她,手腳利落些。”
“啊?!”這個命令有點誇張,爲首的大漢不禁低呼了一聲,壯着膽子問,“在禮部大門外殺人?”
“廢話!不斷了他的念想,怎麼能保證他對咱們家忠心?”青年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打算連他父母一起殺了,免得到時候他老子不站在父王這邊,惹來麻煩呢!”
“這也太……”
“不要囉嗦!你們懂什麼!做大事的人,第一就要心狠手辣!”青年不屑地批評手下的無知,頭高高揚起,儼然很了不得的樣子,“看得清、把得穩、頂得住、做得狠。想要成就一番事業,怎麼能婆婆媽媽的!”
他說着,目光又看向了那個粉色的身影,猶豫着是否要把對方綁進自己的某個秘密據點好生享用,但野心終究還是壓倒了色慾。
轉過頭去不再看那美麗得有些令人眩目的身影,他冷冷地下令:“出發吧!”
一羣大漢齊聲答應,然後魚貫而出。
林麓山自然不知道本朝宰相和預備謀朝篡位的王爺都盯上了自己,他此刻正躊躇滿志,信心十足地走在離開考場的路上。
禮部考場位置很深,從考場到大門口,拐來拐去,差不多有一里路。
三場考下來,他自覺考得不錯,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水平,應該——至少不會比郡試的時候差。
他並沒有兩耳不聞窗外事,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在這一屆科舉裡面多半是最出色的,除非有某人發揮得特別好,又或者考官特別偏愛某個舉子,否則今科狀元郎……大概非自己莫屬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暢快,自然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幾分。他走過長長的甬道,走過花樹夾道的庭院,走出硃紅的大門。
還沒出門,他就遠遠地看到丹兒和大哥正帶着幾個僕人,在不遠處等着自己,見他精神抖擻地出來,衆人都面帶喜色。
他高興地朝着那邊走去,正想要揮揮手打個招呼,一直掛在胸口的玉符突然發熱,然後傳來了吳解的話音。
“老五,你在不在京城?在的話趕快帶着大叔大嬸出城!一刻都不要耽誤!”吳解的聲音很焦急,還帶着幾分不安,“我這裡有點小麻煩,解決之後就去接你們——記住,現在就走!千萬不能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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