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同見潼關主將如此頑固,大怒。
他又無可奈何,他率軍是來馳援潼關的,可不是來攻打潼關的。
只要潼關守軍閉門不開,他的羽林衛大軍就進不去關,只能望關興嘆。
這個時候,張瑄的平叛大軍
打起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和平叛行軍大總管的旗幟,從隴州外圍開進了關中平原。大軍進入了八百里秦川,距離潼關不過是百里之遙,張瑄這才鬆了一口氣。
頂多明日午後時分,他的大軍就能進駐潼關,十餘萬大軍佔據潼關天險,安祿山要想攻下潼關西進,難如登天。
而張瑄準備將潼關作爲自己指揮整個平叛戰役的中樞和大本營,與安祿山叛軍正面相抗。
眼看暮色漸臨,張瑄大軍在一個叫雞鳴驛的地方安營紮寨。
軍中有回紇2萬騎兵助戰,領軍的是回紇王子葛勒。回紇對於張瑄的支持,可謂是竭盡全力,爲了防止回紇將領不聽指揮,骨力裴羅就把葛勒派了來。
大軍大營井然有序,因爲與叛軍大戰在即,營中的氣氛其實有些凝重。無論是過往的將軍,還是巡營的士卒,都面色肅然,各自堅守崗位。
經過了與吐蕃人的戰爭磨礪,隴朔大軍的軍紀非常嚴明,令行禁止,號令統一,這顯然是戰鬥力的一種外在體現。
葛勒帶着兩個回紇軍卒匆匆向張瑄的大帳行去。張瑄突然緊急召他過去議事,他也不敢怠慢。在這支大軍裡,他不再是回紇王子,而是張瑄手下的一員大將。
進得張瑄的帥帳,葛勒就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和緊張。封常清、郭子儀、僕固懷恩、李嗣業、雷萬春、南霽雲等張瑄手下的心腹大將都在場,只是分列兩側,神色肅然不語。
“葛勒見過大元帥”葛勒有些狐疑地躬身拜了下去。
張瑄緩緩起身,擺了擺手,“葛勒王兄請坐”
葛勒雖然在他的帳下爲將,他此番回紇仗義舉兵助戰,兼之葛勒畢竟是回紇王子又是他的妻兄,張瑄也不能不給葛勒幾分面子。
“諸位,本帥接到潼關顏真卿密報。中軍官,你將信函內容宣讀一遍。”張瑄將手裡的信函遞給了自己身後的中軍官。
中軍官不敢怠慢,立即將顏真卿給張瑄的信念了一遍。
聽完,衆人臉色都爲之一變。
顏真卿不僅冒險被逼出戰,而且潼關守軍內部還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若是顏真卿落入安祿山的圈套,再吃敗仗,而那範錚則引軍出降,潼關危在旦夕。
一旦潼關失守,關中門戶大開,安祿山叛軍趁勢全線衝進,縱然是隴朔大軍,也陷於被動防守之中。
“大帥,顏真卿輕率出戰,必敗無疑。事不宜遲,我軍當即刻拔營向潼關行進,以免不測”郭子儀深通兵法韜略,知道顏真卿此戰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將潼關至於險境之中,立即抱拳行禮道。
“是啊,大帥,潼關不能丟,好在我軍距離潼關不過百餘里,應速速發兵潼關,遲則生變”封常清也起身道。
張瑄默然點頭,嘆息了一聲,“顏真卿接連敗於叛軍之手,非戰之過也。而此番冒險出戰,又是各方壓力促成,自有一番良苦用心。可惜他的這番良苦用心,這天下人中也就是本王能略明一二……”
“此戰,顏真卿必敗。當然,顏真卿出戰也是懷着必死之心的。恐怕,他就沒有想再活着回到潼關。戰況危急,恐怕救援不及了。只可惜一代名臣,就此毀在小人之手,令人扼腕嘆息”
“爲防潼關生變,本王決定兵分兩路。本王率神策、神武兩軍與回紇騎兵先行,連夜馳往潼關;而後路兵馬,則由封常清統率,調集大軍輜重,也爭取時間趕赴潼關。”
張瑄霍然起身,奮力揮了揮手。
神策軍、神武軍都是騎兵,加上回紇騎兵,這四五萬人的軍馬若是放棄輜重連夜奔襲,可在明日上午抵達潼關。而後續大軍則因爲糧草輜重車馬繁多,想快也快不了。
“末將等遵命”封常清等人趕緊起身抱拳領命。
……
……
當夜,安祿山大將李歸仁接到範錚的歸降密報,大喜,立即率所部三萬大軍悄然拔營,趁夜色向潼關而去。
三更時分,範錚糾集一干潼關守將,在他的住處密議。
範錚早有野心,目前潼關守將有多半與他暗中串聯,目標一致。但也有部分將佐對朝廷對顏真卿忠誠不二,聽說範錚有投降安祿山的打算,這些人大吃一驚,有的立即起身怒斥反對。
但範錚早有準備,一聲呼喝之下,埋伏好的刀斧手手起刀落,這位“意見人士”當場人頭落地,死於非命。
這樣一來,剩下的諸將就不敢再說什麼。
範錚面目猙獰,環視衆人大聲道,“諸位,我軍連吃敗仗,損兵折將,縱然守住潼關,將來也是一個死罪。諸位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左右是一個死,不如冒險一搏。如今大燕皇帝陛下在洛陽建國,大燕軍馬長驅直入,攻克長安改朝換代是遲早的事情。”
“皇帝都逃往靈州而去,大半疆土失陷於大燕之手,大唐完了既然如此,我等何必棄暗投明,爲自己謀個前程諸位,只要我們打開潼關之門,迎大燕軍馬入關,我等就是大燕的開國功臣,封侯拜將指日可待”
“本將決心已定,李歸仁大將軍的兵馬
向潼關而來,只要我等獻關出去,就是大功一件。”範錚冷冷一笑,“諸位若是從某便罷,若是不從,便休怪某家翻臉無情”
範錚揮了揮手。
他手下的孟平等中低層軍官立即動身,各自行動,去軍中掌控軍卒,只待李歸仁大軍抵達潼關,立即開關投降。
而那些不被範錚掌握的將佐,則被軟禁在了一間密室之中。
如果不是怕這些人手下的兵卒鬧事,範錚早就對這些人下了死手。
關外,張同的大營。
大帳內燈火通明,張同坐立不安,在帳中走來走去,有些心神不寧。
自打探馬來報,說關內屯兵有所異動,他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要出大事。
帳外突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張同心中一緊,立即掀開帳幕,走了出去。
他的部將焦雄帶着數十軍卒領着一個潼關守軍偏將打扮的人正好走到近前。
那人望着張同,拜了下去,壓低聲音道,“末將孟平,拜見張大將軍”
沒等張同問話,孟平又急急道,“末將有緊急軍情稟報大將軍潼關守將範錚,暗中聯絡安祿山叛軍大將李歸仁,準備於明日一早打開關門投降安賊目前,城中諸將基本上都被他的人控制……”
張同聞言臉色驟變,他猛然一把抓住孟平的手喝問道,“此話當真?”
“末將不敢欺瞞大將軍”孟平嘆了口氣道。
孟平本是範錚的心腹,但孟平卻萬萬沒有
,範錚竟然會做出投降安祿山叛軍的事情。範錚暗中串聯準備奪顏真卿的軍權,與投降安祿山,可有本質的本同。前者頂多是權力紛爭,哪怕是用心手段也無可厚非,但後者卻是叛國投敵,一旦事敗,不僅死無葬身之地,還會牽連九族。
孟平的家眷都在長安,他不敢冒這個險。
因此,他一面虛與委蛇服從範錚的命令,一面悄然出城密報張同。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張同這一萬羽林衛有可能制止範錚的瘋狂行徑了。
張同臉色陰沉下來,他鬆開手,在原地轉了一圈。
他猛然回頭來望着孟平,“關內守軍全部落入範錚掌控?”
“回大將軍的話,末將以爲,至少有一半軍馬落入範錚之手。其他諸將都被範錚監管起來,根本無法行動。”
“孟平,本官速速起兵,你打開關門,放本官羽林衛大軍進關同時,你在關內散佈消息,就說永寧王張瑄
率十五萬大軍馳援潼關,即將抵達,而本官的羽林衛就是隴朔大軍的先鋒”
“若是能平息潼關叛亂,保住潼關,孟平,本官當在永寧王和陛下面前,保你一個侯爵”
……
……
五更時分。
潼關內關關門洞開,在孟平的接應下,張同率一萬羽林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潼關,打出了隴朔大軍的旗幟,四處呼喝隴朔大軍馳援潼關,並在孟平的引領下,四處接管關內各座戍堡、要塞。
範錚措手不及,率自己的心腹軍馬與張同的羽林衛精銳在關內展開血戰,黎明即將破曉,原本沉寂的潼關內喊殺聲刀槍碰撞聲不絕於耳,四處火光熊熊,聲震四野。
大多數潼關守軍哪怕是有了兵變之心的軍卒一開始都在觀望着,沒有真正參與到兵變內訌的交戰中去。
永寧王張瑄所部隴朔大軍的赫赫威名早已傳播天下,聽說張瑄十五萬大軍三兩日間就要抵達潼關,在一些心向朝廷的基層軍官的號召下,也慢慢開始加入到羽林衛的隊伍中去,範錚所部漸漸處在了下風,且戰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