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洗漱一番,未等享用晚膳,便有盧國公府的僕人前來遞送請柬,說是清河公主請房俊過府飲宴。
房俊自然不能怠慢,換了一套衣衫,前往盧國公府赴宴。
到了盧國公府,僕人引着他直接來到後院,程家已經在花園之中擺了好幾桌酒宴,賓客齊至,氣氛熱鬧。
房俊左右瞅瞅,親王到了好幾位,駙馬則唯有他一個……
說起來,李二陛下的子女之間,關係很是詭異。
兒子們之間明爭暗鬥誰也不服誰,女兒們相互攀比誰看誰都不順眼,然而兄妹、姐弟之間,卻親近無間、手足情深。
見到房俊到來,花園裡熱鬧的氣氛頓時一滯,原先談笑風生,此刻都閉上嘴巴。
一衆受邀前來赴宴的世家子弟、皇親國戚,都趕緊站起來打招呼,即便是魏王、齊王、蜀王等人亦是頷首致意。
沒辦法,現如今房俊風頭正盛,別看今日才被革除了侯爵,可誰都知道他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狂飆突進將漠北霸主薛延陀一朝覆滅,這等功勳放在歷朝歷代,那都是妥妥的帝國柱石、軍中戰神!
區區一個侯爵算個甚?
用不了幾天就得恢復爵位,甚至更上層樓,國公大抵是不可能的,畢竟資歷稍有不足,況且樑國公房玄齡還健在呢,父子兩國公,有悖情理。但一個開國縣公、甚至於開國郡公,亦不是沒有可能。
魏王李泰有些時日沒見到房俊了,放棄了爭儲的心思,與房俊之間的緊張氣氛也緩和了不少,雖然達不到知交好友的程度,但起碼錶面上過得去,當即便招了招手:“二郎,到本王這邊來坐,咱倆好生聊聊。”
房俊自然不能拒絕,笑呵呵的衝着花園裡諸人拱拱手,來到李泰身邊。
原本坐在李泰身邊的齊王李祐當即離席,殷勤的拉着房俊的手,將其安置在他剛剛的座位,自己則往後挪了一下,坐在房俊的下首。
場上賓客:……
娘咧!
你好歹也是親王殿下啊,這般狗腿一般溜舔房俊,還要臉不要?
李佑不管那個,對鄙視嫌棄的目光視而不見,殷勤的給房俊端茶倒水,笑道:“二郎回京多時,怎地不尋本王出去玩玩?莫不是二郎如今功勳蓋世,這眼睛便瞥到天上去,瞧不起咱這沒出息的了?那可不成,本王就認準了房二你這個朋友,想甩掉咱,沒門兒!”
場上賓客:……
這已經不是要不要臉的問題了,齊王殿下,您還有節操麼?
就連一旁的魏王李泰都單手捂臉,尷尬得不行。
恨不得將李佑爆錘一頓,拎着耳朵告訴他:娘咧,你自己不要臉沒關係,拜託能不能別這般弄得皇室都跟着沒臉?
然而李佑瞅都不瞅他一眼。
他認準了討好房二就能夠有豐厚的彙報,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名下的“超市”現在早已經風靡關中,“日進斗金”早已無法描述“超市”的暴利,現如今他齊王殿下好奢淫逸一擲千金,整個關中,誰不羨慕嫉妒?自然,這等暴利的行業不是沒人眼紅,但一則沒有貫通全國的進貨渠道,再則擋不住李孝恭的強勢威壓,更扛不住李佑的橫行霸道,所以一干眼紅者,也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流口水……
李佑性情是乖張了一些,卻不是傻子。
他知道這個“超市”基本相當於是房俊讓給他的,否則房俊自己完全可以經營,照樣沒人敢找麻煩。尤爲重要的是,素有“皇室第一名帥”之稱的河間郡王李孝恭,從來都對他不假言辭,能夠合夥經營“超市”,完全是看在房俊的面子上。
沉甸甸的利益在手,他不巴結房俊巴結誰?
這廝毫無底線的奉承,不僅僅令在場賓客看着鄙夷不屑,即便是房俊也很尷尬……
端起茶杯,不理會李佑這個沒臉皮的,先衝着魏王李泰頷首示意,繼而又衝對面的蜀王李愔舉起茶杯,致意道:“殿下,請。”
李愔一臉無所謂,舉起茶杯,略微示意一下,飲了一口,便將茶杯放到桌上,仰起頭眼珠子瞅着天空,理也不理房俊。
房俊笑笑,不以爲意,飲了一口茶,轉頭與李泰低聲交談。
對於蜀王李愔,他認爲是與李佑不相上下的“奇葩”,也就是生在皇室,有李二陛下這麼一個威風霸道的老爹,不然若是放在尋常人家,腦子都不知道讓人打出來多少回……
李愔是真的渾,蠻不講理囂張跋扈。
李佑是真的賴,寡廉鮮恥沒臉沒皮。
與他們兩個相比,蔣王李惲簡直就是小白兔一般純潔乖巧……
房俊問李泰:“振興會那邊運轉如何?”
“將大唐文化向世界輸出”是他的宏偉藍圖,構築“大唐文化圈”,使得大唐的影響力擴散開去,在文化、經濟、甚至於軍事等等領域引領天下各國,穩固大唐的霸主地位,提升唐人的國際地位。
只不過這等事對於一個外臣來講實在是有利有弊,極易引起統治者的猜忌,所以房俊從一開始便將這項事務推給了魏王李泰。
放棄爭儲的李泰急於尋找一個證明自己“人生價值”的舞臺,兩人一拍即合,籌備了“大唐文化振興會”,立志於傳播大唐文化。
提起這個,李泰自然一臉興奮:“形勢一片大好!按照當初的預想,我們與國子監合作,在帝國各州府盡皆設立管理州學的衙門,輻射到下轄各個縣城,設有縣學,再細分到各個鄉里,有鄉學。鄉學啓蒙、縣學固基、州學開始系統分列學科,培養精英學子,參加科舉。其中更於州學之內選拔佼佼者,保送入國子監,接受更精益的教育。目前州學、縣學都已經架設完畢,未來十年,本王將會致力於將鄉學開辦於大唐每一個鄉里!”
房俊欣然頷首。
這幾乎就是明清科舉制度成熟以後的全國教育架構……
房俊告誡道:“天下科舉,能夠爲帝國提供源源不斷的人才,保證帝國始終快速發展。但是還請殿下謹記,大唐文化源起商紂、上承五帝,絕不止詩書禮樂、經史子集,術數、格物、天文、地理、陰陽、兵法……哪一樣不是千年沉澱、民族精萃?應當與各級學堂之內多多設置學科,儘量使得每一位學子都是全方位的人才,大唐絕不需要只會死讀書、做文章的書呆子!”
後世每一個國人,都對科舉制度深惡痛絕。
咱們老祖宗的知識是何等璀璨耀目?結果到頭來“廢黜百家,獨尊儒術”,除去法家不得不借助“儒皮法骨”苟延殘喘,道家因其崇尚長生而保證傳承之外,墨家、陰陽家、農家、雜家、兵家、醫家……盡皆成爲不入流的學說,或遭排擠,或遭打壓,連傳世的經典學說都漸漸失傳,令後人扼腕長嘆。
光靠一個儒家就能夠保證社會發展進步了?
真以爲一部《論語》就能治天下了?
哲學可以修身養性,可以鞏固統治,然而到了終究,自然科學纔是王道啊!
房俊絕對不能任由儒家將科舉竊爲打壓其他學派、獨霸天下的工具,必須從科舉創建之始,在這個儒家尚未統治天下的時代,便奠定百家爭鳴、齊頭並進的基調。
諸如算數一道領先了全世界兩千年,到了明朝卻不得不依靠翻譯外國人的數學著作來傳播知識的悲劇,絕對不能任其重演。
李泰自然知曉房俊之用心,這也是當初創立“振興會”之初,兩人溝通之後達成的共識,苦笑了一聲,道:“本王定當竭盡全力,只不過二郎也應當明白,阻力很大啊。”
房俊頷首同意。
阻力當然大。
儒家平素自己內鬥不休,但是一旦有了外地,自然一力對外,保障儒家的霸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