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被房俊摁在腿上,頓時便覺得那一隻溫熱的手掌像是一塊烙鐵一般,燙得她渾身一顫,一股似癢似麻的感覺從腿上升起,那裡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痠軟。
緊緊咬着脣兒,才把喉間那一絲呢喃生生忍住,眼眸飛快的瞥了房俊一眼,趕緊低下臻首,潔白的臉蛋兒早已飛上兩抹紅雲,霞生雙頰,倍添豔麗。
芳心兒卻是突突直跳,這個土包子、黑麪神,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房俊也很尷尬,顧不得享受手心的滑膩緊緻,趕緊坐正身子,把手抽了回來……
旁人離得稍遠,加之角度的關係,併爲有人發覺這一幕。
但諸人卻都被晉陽公主的親暱態度嚇了一跳,這位李二陛下的掌上明珠,到了席間便徑自撲到發覺懷裡,被房俊輕輕放在身側,然後就像個小大人一般,正襟危坐,小腰桿兒挺得筆直,儼然一副家教良好的名門閨秀模樣。
只是卻將高陽公主的任務接過手,不停的給房俊斟酒佈菜,卻又似一個貼身的小丫鬟……
在座諸人,除了李承乾與辯機之外,便是長孫衝都不免心頭泛酸,吃起飛醋來。這可是晉陽公主啊!大唐皇帝的掌上明珠,所受到的寵愛冠絕一衆皇子公主,怎麼就能跟房俊如此親近呢?而房俊你,怎就敢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晉陽公主的侍候?
高陽公主對於晉陽公主對房俊的親暱,早已見怪不怪,不以爲意。
後來的三位公主殿下,卻暗暗吃驚。
尤其是長樂公主,對於兕子這個妹妹的性格,再也沒有比她這個長姐更清楚的了。
說好聽一些,這小丫頭是聰敏慧黠、心竅玲瓏,其實就是人小鬼大,別看當着大臣的面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知書達理、端莊大氣的,內裡卻極有主見,與任何人都天然保持着距離。
除了小九與父皇,長樂公主還從未見兕子在任何人面前顯得這個親暱無間,即便是她這個長姐都差了點兒……
李承乾卻沒有在意這個,在他看來,房俊這小子非但才華橫溢,兼且心智無雙,對自己似乎也有好感,當日驪山溪畔的那一番話,不僅僅是打開了自己的心結,更猶如自己的指路明燈一般。
再說不久之後便是高陽的駙馬,那就真正的成爲一家人,兕子與姐夫親暱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在座之人他身份地位最高,便擺了擺手,笑道:“姑姑的提議甚好,有酒怎能無令?各位,咱們行個什麼酒令呢?”
飲酒行令,是中國人在飲酒時助興的一種特有方式,但是在最初的時候,飲酒行令卻是上層人士的特權。
酒令由來已久,開始時可能是爲了維持酒席上的秩序而設立“監”,漢代有了“觴政”,就是在酒宴上執行觴令,對不飲盡杯中酒的人實行某種處罰。在遠古時代就有了射禮,爲宴飲而設的稱爲“燕射“,即通過射箭,決定勝負。負者飲酒。古人還有一種被稱爲投壺的飲酒習俗,源於西周時期的射禮,酒宴上設一壺,賓客依次將箭向壺內投去,以投入壺內多者爲勝,負者受罰飲酒。
酒令成俗盛行,則於唐代的士大夫間,普通平民是甚少行酒令的,不知是否有律令約束,只是從未見於典籍。
酒令在唐代詩文中酒令頻繁出現,飲酒行令在士大夫中特別風行,他們還常常賦詩撰文予以讚頌,白居易便曾詩曰:“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當酒籌。”
太子殿下提議,不僅要表示贊同,還要積極的響應。
坐在褚遂良身邊的人大聲附和道:“美景當頭,花團錦簇,不若就行一個飛花令如何?”
房俊望去,但見這說話之人長着一張硬朗的國子臉、臥蠶眉,配合上他那魁梧的身量,很是有一份勁健奔騰的英武之氣,無奈此時的他卻是身着一襲繁花錦繡的儒士團衫,再配上如此一副好似沙場叫陣的豪邁嗓音,着實是有些不協調……
“此乃監察御史,蕭翼……”
耳畔響起輕柔的話語,房俊扭頭,卻見高陽公主正低着頭,紅脣微動,顯然知道房俊不識此人,爲他介紹。
房俊微微點頭。
此時後至的三位公主也已落座,房陵公主坐到李承乾身邊,她比太子李承乾的輩分高一輩,也算是主客之一。
長樂公主做到長孫衝旁邊,長孫衝微微欠身,替她整理好錦墊,溫文爾雅細緻體貼,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羨煞旁人。
清河公主卻是貼着高陽公主坐了。
褚遂良聞聽蕭翼之言,笑道:“蕭御史怕是未飲先醉,有才高七斗的房二郎在座,吟詩填詞這等風雅之事,吾等凡夫俗子正該退避三舍纔是,豈敢狂妄自大的往前湊?”
長孫衝亦笑道:“此言是極,有房二郎珠玉在前,吾等還是有自知之明纔好。”
他這話聽起來是誇獎,但是緊跟在褚遂良後面說出來,卻未免有揶揄鄙夷之嫌,誰不知褚遂良家的公子被房俊虐的顏面掃地,早已種下樑子?
長樂公主微微蹙了一下柳眉,面容恬淡,不見喜怒。
不怪褚遂良與長孫衝看不起房俊。
實則現在房俊的詩詞,一方面被人廣爲傳頌,另一方面卻被許多大儒文士詰責,蓋因其詩詞文字淺顯,造句平白,雖然意蘊悠遠,但總是少了幾分才華橫溢的華麗堂皇,被這些自詡學富五車之人所不喜。
那監察御史蕭翼一拍額頭,苦惱不已:“倒是忘記這一茬!如此,豈不是某作繭自縛?不過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酒場之上?大不了就喝酒,能以房二郎的詩詞佐酒,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房俊瞅了這個看似粗豪之人一眼,心裡琢磨這傢伙是隨着褚遂良與長孫衝的話風嘲笑自己,亦或真是個豁達之人?
自從跟房俊辯論一番,便輕易不再發聲的辯機此時亦出言道:“房施主才華橫溢,心智絕倫,乃是人中俊傑。貧僧雖是出家人,卻也忍不住好奇之心。”
房俊聽到這個和尚說話就心塞,忍不住說道:“既然塵根未斷,爲何出家避世?大師不若趁早還俗,如此佛門或許少了一位大德,坊間卻也多了一名牙婆,豈不美哉?”
太子李承乾滿頭大汗,這話說得,太損了……
高陽公主忍不住心底笑意,卻又不願失禮,只得拼命忍着,刀削也似的肩頭不住聳動,握着兕子的手也愈發用力。晉陽公主茫然瞪着大眼睛,小手被十七姐捏得有些疼,卻不知這位姐姐發了哪門子瘋?
辯機先是愕然,緊接着面紅耳赤,自己可是真心覺得房俊的詩詞都是返璞歸真的上乘之作,任一一首拿出來,都堪稱流傳於世的名作,何以居然被如此侮辱?
竟然將貧僧比作坊間的牙婆?
修行再高,辯機的年紀也擺在那裡,只覺得所有人都將嘲笑的目光看向他,頓時羞臊難當,起身便欲離席,合十道:“小僧着相了,這便回寺反省,罪過罪過。”
太子李承乾趕緊挽留道:“大師何必在意?房二郎不過酒醉誤言,大師還需見諒纔好。”
辯機正色道:“殿下誤會,小僧非是因房施主之言而惱怒,恰恰相反,正是房施主之言,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令小僧驚醒。佛法無邊,修行艱深,自當日日不輟時時領悟,雖然入世出世皆是緣法,但小僧仍未到達心若磐石,視紅粉如骷髏的境界,難免心隨意動,誤了佛心,距離大乘之境愈發遙遠。諸位,小僧告退,阿彌託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