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查清楚了,他的確是由於試驗新丹方,誤食毒丹而亡!”張邦立點頭道。
定武聞言,有些煩躁,確認他非爲人所害,也就不再多說了,吩咐一聲道:“這兩連來,他爲朕勞心勞力,厚葬吧,對他的家人多做一些恩賞!”
“陛下仁德!”張邦立躬身禮敬。
“退下吧!”定武閉着眼睛輕聲道。
張邦立離去後,定武帝感覺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記得墨白說過要給他煉製一些藥丹,卻到今日都還不曾兌現,心裡又是一陣不悅。
不管是不是因爲要面臨大戰,他這君父有疾,身爲皇子卻如此怠慢,他總是心頭難以舒暢的。
諸事不順,心情煩悶!
身爲帝皇,卻無人能爲他稍解困乏,着實越發鬱悶。
不知不覺,腦海中浮現一道溫柔身影……
他站起身來,走出御書房,眸光朝着那間已經許久未去的宮殿望去。
一會之後,他還是招來內侍,吩咐了一聲。
隨即朝着寢宮走去,過不多時,那稱病的蘭妃受召來見……
………………
……
林府行宅門口。
早已有一衆人正在門口迎候。
待得車馬落停,林素音揭開門簾,踩着矮凳下得車來,望着門口那些熟悉的人影,眼圈立刻便紅了。
“素音……”有女人帶着哭音迎了上來。
林素音定睛一望,只見竟是自家姨母迎了上來,眼圈也不由一紅,正要上前。
明王府特衛卻在墨一示意之下,早已率先攔在了要撲上來的女人身前,也沒有什麼過激動作,只是在兩列站着。
林素音見狀,便要說話,卻只見她姨母臉色驟變,後退兩步,眼角餘光掃視向一旁,她順勢看去,只見那方位正是楚若才。
她心頭當即一堵,姨母方纔模樣難道只是……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迴響起墨白先前的話,這裡沒有人會如從前那般將自己當做自己人!
楚若纔不動聲色的迎了上來,衝着林素音行禮:“恭迎小姐回府,老爺已在府中等候多時,請!”
自那日明王府一見,林素音便對他好感欠缺,聞言,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
阿九卻是上前一步,目光看向一衆人,打量了一番,最終他眼神落在楚若才身上,問了一聲:“楚先生,我家王妃駕臨,爲何不見親家老爺相迎?”
在場諸人聞言,頓時不由面面相覷,最後眼神異樣的投向林素音。
楚若才卻是面不變色,聞言一笑道:“我家老爺剛與國朝陛下派來的官員就談判事宜磋商完畢,聽聞小姐歸來,正在府中等候!”
阿九聞言,聽出他話外之音,我家老爺與陛下都平起平坐,親自出迎,怕你明王府受不起吧。
阿九卻也同樣不變色,聞言點頭道:“原來如此,那爾等恭迎吧!”
嗯?
恭迎?
方纔已經行過禮了!
楚若才眼皮微跳,眸光盯着阿九,阿九眼神清淡,毫不退縮。
好吧,你家如此傲氣,我動不得你家老爺,你們還是可以動的吧。
最終楚若才退後幾步,與一衆沉默的人並列,就要帶着他們一起躬身下拜。
“好了,進去吧!”林素音感覺到衆人看着自己的視線突然變的冷淡許多,開口道。
阿九聞言,退開身形,陪着林素音進去。
墨一等人景隨,楚若才身邊那些林素音的親戚,再沒有圍上來一訴思念之情。
楚若才站在一邊,看着林素音從他身邊走過,先行進府,他眸光定在阿九背上。
阿九似乎有察覺,回頭與他對視一眼,眼神淡漠。
楚若才眼神微沉,阿九是墨白的親身隨侍,這一點如今誰還不知,他的態度,必然代表着墨白的態度。
一上來就是個下馬威,這是在警告他們不要玩花樣嗎?
他卻不知道,這還真不是墨白交代的,而是阿九臨行前,陸尋義的交代。
沒說別的,就一句話,儘量讓王妃少與林府中人接近!
阿九一向忠心,不止對墨白,更對林素音也一樣,陸尋義的話他平常會聽在耳裡,但事關王妃,他是否會去做,卻不一定了。
可這次,他卻認爲陸尋義說的對,王妃還是不要與林府太過親近的好,六爺大戰在即,不應該爲王妃出行林府而操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妃和林府越生分,她有身孕的事,就越不容易泄露。
同樣,也是要給林府一個下馬威,別以爲殿下沒來,他們就可以隨便在王妃身上動心思。
………………
……
林華耀高坐正堂,相比六年前在朝堂上的文臣風範,如今氣質卻是早已不同。
六年過去,他面上皺紋雖然增多,但整個人卻是威嚴更甚。
一身素服卻不顯卑微,一雙眼眸神光翼翼,明滅之間,真可謂氣魄非凡。
他無需什麼裝飾氣象,便只有身後站着的四名看起來與他年紀差不多的中年男子,他們各個身上的氣息都與極其深沉悠遠,一看便絕非普通。
若有宗師在此,便會發現這四人的氣息,遠比一般宗師要沉重,竟皆乃是可稱大宗師的存在。
不得不說,若有熟悉定武帝的人在,定會發現,此時的林華耀,的確是有幾分定武帝身上的那種不怒自威的君主氣象了。
他端坐上首,眼看着那曾經熟悉的白衣身影自遠處而來。
他第一反應是眼神眯起,緊緊打量林素音的每一點細節,與腦海中自己印象中的女兒做着對比。
他要找出每一絲差異,來決定自己接下來面對她的態度。
或許真是“天家無情”。
踏過中門,擡眼便可見到那曾作爲依靠的身影,林素音卻始終都低垂着視線不敢擡頭,一直來到近前,也還是低着頭,跪下向林華耀行禮:“女兒拜見爹爹!”
阿九站在一邊,本來也想行禮的,但見林素音跪下了,他便遲疑了下來,他跪當然也跪得。
隨王妃,自可跪!
卻也可不跪,代表王爺,便可不跪!
他略作沉吟,還在考慮跪與不跪,卻不想這時候,林華耀的目光卻從林素音身上移開了,很是深沉的朝向了站在林素音身邊的他。
一股在這六年中,早已養成的大氣象頓時隨着他的目光施加到阿九身上。
也在這時,林華耀身後的四名看起來也就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同時將目光對向阿九。
阿九身形頓時一顫,門口的墨一神色一沉,身形忽閃,便已站在了阿九身邊,但卻不待他有動靜,阿九卻開口了。
只見阿九承受巨大壓力,額頭頃刻見汗珠,但面色竟是絲毫不變,雲淡風輕的擡眸看了一眼那四人,然後便之略微欠身,便向林華要拱手,行禮道:“明王府阿九,見過林家老爺!”
“大膽……”那四人中,突然一人眼中神光一放,當即口吐雷音。
這一幕,與當年金鑾殿上,陛下威壓梅雲清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林華耀目光深沉,便似當年的定武帝那般,坐在那兒,便是威自九天來。
只是可惜……
阿九擡起頭來,目光毫不猶豫與他對上,卻還是那麼清淡,只聽他聲音並不高的道:“好了,我知道你是高人,實力強大,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亂叫啊,嚇到了我不要緊,可若驚擾了我家王妃,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你恐怕會死的很慘吶!”
“不是恐怕,是一定……”墨一不同於阿九這般聲音清淡,他眼中凌厲極了,身上氣息卻反而越發不見,就好像剎那之間便被凝聚成了一個點,深藏在他體內,隨時可能石破天驚!
四名宗師聞言,身上氣息突然涌動。
卻見墨一和阿九幾乎同樣的反應,第一時間兩人一左一右,踏前一步,直接擋在了還跪地的林素音面前。
同時,阿九眸光一動,落在了始終沒有吭聲的林華耀身上,輕聲道:“林家老爺,我家殿下喜歡桃花,院子裡栽了一顆桃樹,今年春日花開的卻甚少,殿下正是不太滿意,如果您身後那幾個廢物好像有些不懂規矩,需要我們明王府爲您清理門戶的話,您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也正好可以將他們當做花肥,想必明年今日的桃花一定豔麗!”
天可憐見,身爲大宗師,竟有朝一日,聽一個奴僕要將他們當做花肥,這種感覺……
無形的罡氣突然暴動,跪在地上的林素音,面色一沉,卻在這時,只聽那林華耀的笑聲傳來。
林素音沒擡頭,她沒見到此刻林華耀手臂一擡,擋住了後面發怒的四人,笑出了聲來,卻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阿九,便將目光放在了墨一身上,目光帶着欣賞的點點頭,道:“老夫曾聽說在,半個月前,明王府中有一英雄人物,以法士戰宗師,最後不但一戰功成,更是戰鬥之中臨場破鏡,莫非那位英雄就是閣下當面?”
“不過小事一樁而已,何敢當老爺稱讚?”墨一拱拱手,面色平靜。
“閣下謙虛,不錯,英雄當如是!”林華耀顯得越發欣賞了。
卻不想墨一卻認真道:“非是謙虛,老爺或許不知道,與我那些血戰在明珠戰場,斬獲一顆顆旗蠻兵士首級的黑衣衛同輩相比,我不過就殺了個把宗師而已,能算得什麼英雄?在我明王府,殺宗師不過家常便飯而已,反倒是在下若當日連個宗師都殺不了,又有何面目再回去見諸位同輩?”
便是林華耀聽聞這番話,也不由嘴角微抽。
他身後那四位大宗師更是渾身氣血波動劇烈。
畫虎不成反類犬,林華耀今日看來是別想再與當年的定武帝比肩了。
眼神閃動間,墨一卻是不理他們,直接身形微閃,重新出現在門口,執行防衛。
阿九則面色平淡的瞥了一眼那四名宗師,讓開了身形,目光盯在了林素音身上。
林華耀站起身來,親自來到林素音面前,將她浮起來,神色瞬間慈愛萬分:“快快起來,讓爹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