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商湛鬆開了她,整了整衣衫,重新坐正,淡淡道:“穿好衣服。走吧。”
沐輕楚一離開他的鉗制,趕緊拉上半開的衣衫,低頭穿起衣服來。
她不是那麼保守的女人,在現代也不是沒有穿過暴露的衣服,可是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她這樣無禮、這樣粗暴,更可惡的是之後居然還可以這樣語氣平淡!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他救了她。
麻煩的是,古代的衣服實在太過於繁雜,那些大大小小的衣服,似乎怎麼套都套不上似的。
她分不清衣服的前後,甚至不知道是先穿還是後穿,而越着急越是穿不上,搗鼓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怎麼穿才合適……急得恨不得把衣服撕碎。
更何況,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存在感強烈的人,她想不亂都不行。
商湛見她手忙腳亂,急得咬緊了下脣,眉頭深鎖的樣子,不由得嘴角輕輕上揚,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沐輕楚一驚,慌張地看向他,寶石般晶瑩透亮的眸子裡蓄滿了淚水,卻很快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賭氣似的推開他的手,繼續整着繁瑣的衣服……
商湛愣了愣,抿起脣,冰涼的大手強勢地鉗制住她的肩膀,拿過剛剛被他脫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給她穿上,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沐輕楚一直咬着脣,看他冰涼的大手時不時拂過她的身體,半點停留也沒有,只是平常的穿衣,可是她卻還是僵硬得厲害,最最要命的是,心如鹿撞……火紅的嫁衣,溫柔的大手,倘若不是身陷這樣的處境,應該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可惜,現在進退兩難。
不一會兒,終於穿好了衣服,商湛重又面無表情地坐正,似乎剛剛並不曾動過似的,一直都是這樣的姿勢。說他善良不是,說他陰險不是,說他冷冰冰也不是,該怎麼形容他纔好?
沐輕楚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卻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他,因爲轎子有點矮,她不得不弓着身子,咬脣猶豫着說道:“謝謝你。”
“拿什麼謝?”商湛回視她,淡淡問道,就好像一直在等着她說這句話似的。
又是這樣的反問!又是這樣的語氣!
沐輕楚臉色一僵,尷尬地看向他:“我什麼也沒有。”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是那種會好心救她的人,他的一切行爲都是有目的的,真不愧是商聖!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奸商!
可是,她真的什麼也沒有。
“最近商某生意有些忙,不如請雪姑娘給我府上幫襯幫襯,或者,商某該送姑娘回南安山還是楚雲山呢?”商湛整了整衣袖,隨意說道。
“啊?”沐輕楚一呆,他說什麼?讓她去給他府上幫忙?他還真是會資源利用啊!
不過,她能說不嗎?不管是南安山還是楚雲山,她都不想去!
“‘最近’是多久?”沐輕楚分析了一下形勢,去他那裡避避風頭也是好的,雖然她看不清這個男人,但是總好過去當小妾十九啊!當然,和姦商談生意,還是需要弄個清楚的。
“幾日吧。”商湛淡淡說道,似乎早料準她會答應似的,也不再等她回答,低沉的嗓音朝着簾外吩咐道:“夜鳴,回府吧。”
“……是!公子。”夜鳴答應道,卻分外疑惑,難道公子真的準備和楚雲山作對?不是要去拜訪安平國主嗎,怎麼會突然變了主意呢?聽說安平國剛剛走失了七公主,依禮節,公子本該去寬慰一番的。
難道是因爲轎中的那個女人?
他想不明白。
※
沐輕楚躬身站在轎子裡,剛剛起轎時一陣搖晃,差點站不穩腳,索性便蹲了下來,這樣既安全又不會失禮,是不是?
相反,失禮的是他,那麼他應該就會讓她坐下的吧?這樣的心理戰術,她還是會的……
沐輕楚想着想着,便靜靜等候他開口。
可是,商湛卻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似的,從轎子起的時候開始,他便閉上了眼睛,隨意地靠在轎身上休息,一派閒適而慵懶的樣子。
沐輕楚的腿蹲得都快麻了,卻又不好意思站起來,只是怨恨地拿眼去瞪他,大奸商!跟他一比,她的伎倆全部都是在做無用功!
轎子落下時,沐輕楚一個沒注意,歪倒在地,大紅的嫁衣和鮮紅的地氈相映,鮮豔而美麗。
商湛站起身來從她身邊走過,衣服的下襬擦過她的手,掀起簾布,背影無比優雅而高貴,他沒有回頭,聲音卻該死地讓人惱怒:“既然雪姑娘這麼喜歡轎子裡的北胡地氈,就請姑娘給清理清理吧。有幾日沒有洗,怕是落了不少灰塵。”
說完徑自走了出去。
“喂!”沐輕楚喊了一聲,她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幫忙,原來是做僕人……
可是,她有選擇的餘地嗎?
揉揉麻木的雙腿,她吃力地爬起身來,掀開厚厚的轎簾,躬身走出了轎子,一擡頭,是座好大的宅子!
門前的石獅子威武而莊嚴地守衛着,還有那正門牌匾上亮得晃眼的“商府”兩個大字!
沐輕楚撇了撇嘴,他果真很有錢……不僅有錢,還極其虛榮,人家都說爲富不顯,他怎麼是一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富似的顯擺!
商湛走在前面,夜鳴持劍在身後不遠處跟隨,兩人一樣的腳下生風,一點也不等她。
沐輕楚看着門前那兩座石獅子,哀嘆一聲,不是小妾十九就好……
※
她一步一步尾隨其後,一面暗暗觀察着四周的環境,前廳、長廊、假山、拱橋……還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正值春天,桃花開得好不燦爛,有花瓣隨風飄飄揚揚地落下,沐輕楚突然懂得了什麼是“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只是這雪是粉紅色的……不是平常的白色,也不是她眉間被劉海遮住的那朵六瓣雪花……入眼的都是明豔豔的色彩,心情好的頓時想要起舞翩翩。
沐輕楚正看得驚奇,卻見前面白衣錦袍的男子腳步一頓,停下身來,回頭看向她,薄脣微啓,問道:“姑娘是要住西廂還是東廂?”
原來她還有選擇的權力嗎?
沐輕楚呆了呆,通常西廂不都是客人住的地方嗎?那麼他要她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他不是要讓她當臨時僕人嗎?不由地反問道:“我可以選嗎?”
“當然。”商湛笑道,眉宇間一派溫和,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凜冽,“姑娘是客,自然有選擇的權力。”
沐輕楚一呆,問道:“哦,那你住在哪裡?”
她可不相信這個男人會那麼好心,一定是在打着什麼算盤,她得弄清楚才行,他要是住東,她就住西……
“我住東廂。”商湛依舊好脾氣地答道。
“哦,那客隨主便,我就住西廂好了。”沐輕楚趕緊答道,還好還好,只要不看見他就沒什麼危險了!
“好。”商湛笑了,似乎心情很好,回身看向一邊的夜鳴:“帶雪姑娘去西廂,雖然說路途有些遠,我想姑娘應該不同於一般的大家閨秀,這麼點路程大概不是問題。轎伕們都有些累了,讓他們休息休息吧。”
沐輕楚有些石化,什麼叫路途有些遙遠?正要問,商湛又道:“姑娘,商某今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陪姑娘了,失陪。”說着就往前東邊走去,那裡,已經有着敞開的院門。
才走了兩步,他又回頭,笑道:“姑娘不要忘記了北胡地氈,有勞了。”
他的話平穩無波,溫和有禮,沐輕楚卻一句話也接不上,眼睜睜地看着他不徐不緩地走進了被翠竹桃花包圍的院子。
半晌,站得有些僵硬了,她纔回神看向夜鳴:“請問,到西廂要走多遠?”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裡肯定有什麼陰謀!
果然……
“如果姑娘腳力還可以的話,中途不休息,應該可以在兩個時辰後走到。”夜鳴的語氣也是平平淡淡,卻隱隱地夾着些幸災樂禍的得意。
“兩個時辰!”沐輕楚咬了咬脣,“那東廂在哪?”
“公子進去的地方就是東廂……”夜鳴笑道。
“那……我可以不去西廂嗎?”沐輕楚輕聲道。
“公子一向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既然是姑娘自己選的,還請姑娘趁早趕路吧。”夜鳴朝西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好。”沐輕楚一咬牙,絕對絕對不要去求他,走走更健康,她就不相信了,走兩個時辰會怎樣!何況是這樣一片美麗的桃花林!就當看風景吧……
…………
事實證明,桃花雖好看,也有看煩的時候。
比如當一個人在桃花林裡走上兩個時辰,還是覺得山重水複疑無路,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始終不出現的時候……
沐輕楚推開了西廂客房的門,將一臉笑意的夜鳴關在了門外,順勢坐倒在了地上,捶着已經腫痛的雙腿,咬牙發誓,這一輩子最恨的花就是桃花!
當然,還有這該死的北胡地氈!
最最恨的就是那個姓商的腹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