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走進宮中,再次來到合歡殿。
“末將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劉宏經過一日的休憩,心情算是緩和了下來。只是,面色之間,依舊充滿悲哀、急躁。
“子明來了,莫非已有良策?”
高誠點了點頭,應聲說道:“末將心中已有定計。”
說完,上前兩步,將手中前日下發的輿圖奉上。
張讓接過輿圖,率先打開查看,見無恙便放置劉宏身前桌案。
劉宏只是瞥了一眼輿圖,就再無興趣,反而盯着下面高誠,等待着後續的覲言。
“陛下,根據末將心中所計,西羌叛賊此刻應該已經圍困冀縣。不過,那些賊子,缺乏攻城利器,短時間內破不了冀縣。所以,末將打算親率精騎,馳援冀縣。”
“若冀縣不失,末將便以冀縣爲據,招攬北地六郡良家子弟,以及涼州忠勇之士。待得兵萬餘,以其守衛冀縣,末將則兵發隴西、金城等地。掠羌人之婦孺,奪其牧野。賊聞之,定然來救。”
“只要賊兵回援,冀縣便牢不可破。驟時,陛下再調發大兵出關中,平定西羌之亂,定然更易。”
高誠一口氣將心中所想盡皆道出。
“唉~”
思慮良久,劉宏才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子明此策太過冒險了。”
“現在西羌席捲涼州,那六郡良家子怕是所存不多。忠勇之士,更是少之甚少。再者,縱然子明聚兵萬餘,又怎麼與二十萬羌逆交鋒。”
“以精騎突襲羌族老營,確實是一良策,可只要羌人遣數萬騎兵回援,子明便身陷險地。不妥,不妥!”
劉宏還指望這眼前的年輕大將,來維持劉氏皇權的威嚴。盧植已經倒下了,皇甫嵩、朱儁,尚不完全確定其是否忠心皇室。而董卓,一戰之敗,也已經不足以震懾世家。
唯獨這高子明,尚有虎威。
絕對不能有失!
高誠聽着劉宏的話語,輕輕搖了下頭,汝都知道的問題,吾又豈會看不出來?
“陛下,若不行此策,就只能等待左右中郎將率領大軍歸洛,再兵發涼州了。而如今,左右中郎將正與張寶交戰,黃巾餘孽雖是不堪,可也足以拖延一陣時間。”
“待北軍回師洛陽,只怕已是兩月之後了。兩月時間,冀縣內無重兵,外無援軍,定然爲羌逆所破。冀縣一破,隴縣亦是危在旦夕。羌逆只需圍住隴縣,遊騎便可進入關中。”
“關中一旦受羌逆劫掠,僅靠隴縣一城,支持不了多久。驟時,吾漢軍與羌逆的爭戰之地就是關中。無論勝敗,關中被戰火牽連,必然不能爲大軍後背。”
“到時候,大軍進入涼州平逆,所需輜重,皆要自京畿發運,路途太遠。”
等待北軍主力,幾乎是不可能的。冀縣、隴縣絕對不會如同自己口中所言,堅持這麼長時間。隴縣若是失去,西羌便全據涼州,關中就會成爲戰場。
高誠心中苦笑一下,繼續說道:“陛下,這還僅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關中如何守?”
“關中一帶,皆是平原,最利於羌騎。到時候,不論吾等是守是戰,皆要看羌逆心願。其若戰,吾軍尚有勝機。其若不戰,吾軍只能沿途設防。”
“而關中通衡三方,路途衆多。羌騎不論是南下武關,北入幷州,甚至威脅函谷關,都是易事。吾軍多爲步卒,只能防守城池、關隘、要地,根本攔不住那麼多的羌逆騎兵。”
“此外,僅僅是沿途城池設防、關隘要道駐兵,少說也要二十萬大軍,方能堪堪將羌逆拖在關中。”
“二十萬大軍?”劉宏被這個數量嚇了一大跳,皺眉不已。
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國庫肯定支撐不了這麼多軍隊作戰。
“子明,若是多配騎兵呢?”
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自然也是用騎兵。劉宏這一點還是知道的,可不懂軍事,只能問向高誠。
高誠點了點頭,說道:“陛下,若是涼州失陷。大漢騎兵,便只有末將麾下四千,左中郎將麾下三河精騎以及北軍三校精騎,總數也不過區區萬餘。”
“其餘各地,便只有幷州騎兵以及幽州騎兵。可幷州騎兵需要防備鮮卑、南匈奴,幽州騎兵亦要防止鮮卑、烏桓,不能輕調。”
這便是大漢的現狀,步卒武威佈於天下,卻再無精騎。
自從武帝大破匈奴後,數百年下來,大漢的騎兵,早已不復當年之勢。面對鮮卑、西羌,都只能依靠步兵來作戰。大漢不缺少戰馬,唯獨缺少控騎之士。
涼州、幷州北部、幽州東北邊疆,都是盛產戰馬之地。可,騎兵不好訓練啊,沒個五年功夫,根本不足以成軍。除非是那種自小家中有馬,如同遊牧民族那般,打小縱馬,纔不用訓練那麼長時間。
但,大漢是耕種民族,即使在邊地,大部分還是想着有個幾畝地。
也就只有北地六郡的良家子,祖輩傳承下來,纔多見騎士。
“這麼難嗎?”
劉宏不敢置信,這怕是又一場五年平羌之戰啊。想想十年前,段熲領着萬餘精騎,數萬步兵,花費五年時間,方纔將叛逆的羌人鎮壓下去,國庫耗空大半。
而如今,眼看黃巾之亂即將平定,卻又出了這事。
“陛下,若想迅速平定羌逆,只有用末將的法子。先將羌逆牽制在涼州,只要關中無恙,大軍便可依靠關中之地補給。驟時,一步步壓進,羌逆不足爲慮!”
“若是救援不及,讓羌逆據了涼州,那便不再是疥癬之疾,而是心腹之患啊!”
劉宏看着高誠,低聲說道:“子明,汝可想過,一旦有變,汝可就...”
“末將若是能平定羌逆,有機會,想去西域看一看。攜大勝之威,不知能否收回西域。”
說這句話時,高誠滿是嚮往。不當將軍,是真感受不到那種無法收回失地的落寞。
片刻,高誠嚥了口氣,依舊帶着欣慰的面龐,說道:“若末將無法平定羌逆,那羌逆定是踏着末將屍身,挑着末將頭顱,出現在關中。”
劉宏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自己提拔他,只是爲了震懾世家,維持皇權。而他,卻從未正眼看過世家一眼,只想着曾經談過的西域。
那視死如歸的堅定,那欲取西域的決心...
便是劉宏旁邊的張讓,也有那片刻失神。身爲大漢子民,誰不懷念大漢帝國當年的榮光。只是,這榮光已被灰塵所矇蔽。
“子明,若定西羌,萬戶侯不再話下。若復西域,冠軍侯,朕親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