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沒有月亮,屋中的燭火也早就熄滅了,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不過吳嬌靈失眠,睜着眼睛盯着牀帳子看了許久,因此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裡,也勉強能看清楚一點東西。她悄悄摸到了銅製的燭臺,拿在手裡,輕手輕腳的向發出響聲的窗戶靠近過去。
窗外的敲擊聲已經停了下來,屋內屋外都是一片寂靜,吳嬌靈只能聽見自己細細的呼吸聲。她躡手躡腳的,像是做賊一樣,最後貼着窗邊的牆壁站住了腳。
——站在這裡,不容易被外面的人發現。如果外面的人要硬闖進來的話,她還可以先下手爲強,用燭臺砸他個措手不及。
空氣中瀰漫着詭異的安靜,吳嬌靈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可是此刻,她也顧不上這許多,專心致志的等待着機會。
方纔敲了半晌,見屋中的人始終沒反應,外面的人便放心大膽地動作起來。先是從窗戶的縫隙間伸進來一把匕首來,將插銷向上挑起。只聽“噹啷”一聲微響,用來封住兩扇窗子的木條便被那匕首挑到了一旁去。
屋子裡的吳嬌靈屏住了呼吸,只等外面那人探頭進來,便給他當頭一棒。
窗子被推開了一絲縫隙,約有一寸寬,隨後,便有一隻紙團被人從外面丟了進來。再之後,窗子被重新關上,外面仍舊是一絲兒聲音也沒有。如果不是那木條歪在一旁,吳嬌靈會以爲,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又靠着牆壁站了一會兒,確定外面的人已經走了之後,吳嬌靈這才慢慢的挪動身體,彎腰將那紙團從地上撿了起來。
吳嬌靈很想知道,紙條上到底寫的什麼,估摸着應當是沈明致那邊的人給她送來的消息。可是她並沒有急着點燈,查看紙團上的內容。眼下天色已晚,王府裡的人多半都睡下了,她若是此時有所動作,吵醒了外面守夜的丫鬟,可就不好了。雖說外面的侍女睡得死,可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所圖謀的,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自然是要謹慎一些纔好。
這一夜,吳嬌靈躺在牀上,因着傷處的疼痛,翻來覆去到深夜才勉強入睡。而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她就起身點了燈,去看紙團上的內容。
“腹中胎”——與她出嫁前收到的密信一樣,這紙條上只有極其簡短的三個字。字跡工整,卻也沒有什麼自己的風格,不大容易判斷是出自何人之手。
吳嬌靈面不改色的看完那一張字條,便將它放在燭火上燒了。眼看着紙條化成片片黑灰,她的眼中也漸漸有了光亮。
——上頭那人真是和她想到一處去了。就算他們不傳遞消息進來,她也一樣會對葉媛媛的孩子下手。沒辦法啊,誰叫那葉媛媛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呢?只要她一日不得到宇文昊的寵愛,她就會鬧得這王府雞犬不寧。
只是這事情究竟要怎樣做,還得從長計議。最好能找一個替罪羊,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將葉媛媛的胎給落了。
“側妃娘娘,可要奴婢進來服侍您洗漱更衣?”外間,有侍女輕輕釦門詢問。
“進來吧。”吳嬌靈應了一聲,問話的那侍女便領着兩個小丫鬟進了臥房。
兩個小丫鬟手上捧着香湯、毛巾、銅盆等潔面、淨口所用的東西,細細地服侍吳嬌靈洗漱。她們得了葉媛媛的吩咐,要好生照顧吳側妃。
***
再說葉媛媛這裡。因着知曉自己有了身孕,葉媛媛便將外頭生意的事都放了一放,安心在王府裡養胎。
葉媛媛已經有幾日沒有出府去兩間日進斗金的鋪子裡查賬了,這一日,金六福的掌櫃又派人送來了這一旬的賬目,請葉媛媛過目。招財布莊的賬冊,則是在午後時分,由大丫鬟白桃親自送來的。
經過層層通傳之後,白桃終於得了吩咐,帶着賬冊本子進入了葉媛媛所居的芳華院。
她一進大門,就見院子中央直愣愣的跪着一個人,瞧那身形,似乎是在王妃娘娘身邊侍候的玉珠兒。待白桃走近一看,果然是玉珠兒沒錯。
兩個玉姑娘一向得王妃娘娘寵愛,這玉珠兒究竟是犯了什麼大錯,才被王妃娘娘罰跪在庭院裡呢?
白桃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看玉珠兒一眼,生怕她覺得尷尬,步履匆匆的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娘娘,這是布莊近日的出入賬,奴婢拿回來請您過目。”白桃將賬冊雙手呈上,由玉環接過,送到了葉媛媛面前。
葉媛媛剛用過午飯不久,身子疲懶,有淺淺的睡意襲上來。她有心睡個午覺,又擔憂剛吃飽的肚子會鬧不舒服,乾脆歪在了軟榻上,手撐在太陽穴處,一副慵懶的模樣。
“你一路回來也辛苦了,下去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吧。若是賬本有什麼問題,我再叫你。”葉媛媛吩咐道。
白桃謝過了恩典,便跟着小丫頭下去耳房歇着了。
稍顯侷促的耳房裡,幾個半大的小丫鬟正圍着中間的爐子烤火。爐子上架着茶壺,裡面的熱水是預備給主子泡茶用的。不過現在王妃不如從前那般嗜茶了,這熱水要的也少了。倒是便宜了這幫子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們,多了些躲懶的機會。
見到白桃進來了,那些小丫鬟們紛紛站起身,嘰嘰喳喳的叫着“白桃姐姐”。
“白桃姐姐,你回來啦。今兒外面特別冷,你喝口熱水暖暖身子。”當中有一個叫“碧兒”的小丫鬟最爲機靈,她見白桃撿個凳子隨便坐下了,便取了乾淨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白桃和紅桃原本就是王府裡的一等侍女,和玉珠兒、玉環一樣,是宇文昊爲葉媛媛準備的侍女,只不過她們倆被葉媛媛撥去了招財布莊當差而已。
“謝謝碧兒。”白桃接過熱水,笑着向碧兒道謝,惹得小丫頭靦腆的笑了。
空氣中瀰漫着清甜的食物香氣,白桃動了動鼻子,視線就落在了被衆人圍在當中的爐子上。“你們幾個,在爐子裡藏了什麼好吃的啊?我都聞到香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