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仙人?不但方闢符困惑,連林奇也大爲不解。
林奇道:“仙人不就是天人麼?”
“大大不同,”摩勒搖頭道:“家師便是仙人,至於那天人,我倒也交過手。什麼仞利天谷崖岸,什麼善見城、炎摩天,嘿嘿,當真橫蠻得緊!”他想起那日在龍華園衆天人不分青紅皁白車輪戰,除了橫蠻實在找不出別的來形容。
“仞利天谷崖岸?”方闢符靈光一閃,道:“那是什麼所在?”
李白眯縫起眼道:“是三十三天之一,天人的居所。”
方闢符失聲道:“我想起來了。林兄弟,你記不記得在小千界蟲母殞身時吟唱的那首詞?”林奇目光灼灼,點點頭。那日蟲母臨終時所唱“仞利天,谷崖岸,今夕是何年?善見城中宮闕,看遍八十由甸,七寶華幢,輪迴常轉,豈如魂飛滅?”
李白用筷子敲擊盤子道:“這便沒錯了。這善見城是三十三天的王城,由甸是古天竺人的測量距離單位。什麼華幢、七寶、輪迴都是佛家那幫禿子糊弄人的把戲!”
方闢符愕然無語,自己一行人在小千界歷盡艱辛,最後以爲揭開謎底,誰曾想局中有局,真正的元兇卻不是仙人而是天人。那日師尊臨終前曾提醒自己“小心仙人”,於是便一根筋的往仙人上順藤摸瓜。再加上其後所遇的天人無不自稱仙人,於是更加篤定。現在想來,師尊那日沒有深談,一是因爲其事尚屬猜測,二是干係太大怕自己難以承受。關愛之意自不待言。可絕無情出身小千界,怕是根本沒有聽說過天人,豈能料到連自身宗門都是天人所創?
“那他們爲何自稱仙人?”林奇問道。
李白冷哼一聲:“這有什麼稀奇的。黑狗造禍,白狗擋災。佛道相爭由來已久。天人也知道這般行徑大違天道,所以嫁禍於仙家。”
林奇詫異道:“這和佛道相爭又有什麼關係?”
李白嘆道:“仙人修行源出道家,崇尚三清。天庭、神仙皆以
道門爲尊。天人出自六道輪迴,源出佛門,自是以佛家爲尊。千萬年來,佛道爲爭氣運爭傳承,上至聖人下至百姓,兵禍王朝法鬥信仰之爭,從未間斷。商周封神大劫,本朝玄奘取經,背後都有佛道博弈的影子,只是凡人不知道罷了。”
方闢符回過神來,道:“敢問前輩這天人可分等階?”
李白道:“仙有天仙、地仙、人仙、神仙、鬼仙,天仙中又分若干等階。天人數量比仙人更爲龐大,等級劃分更多。仙人居於欲界六天——王衆天、仞利天、炎摩天、兜率天、樂化天、自在天。王衆天以四天王和三十二神將爲首領,所居者爲最底層天人,除壽命漫長外並無其他特異之處。仞利天又稱爲三十三天,由周邊四方三十二天和中央善見城組成,有神通修持,能力有高有低。但城主一般都可達金仙之境。至於那天主帝釋天神通深不可測。民間百姓無知,往往將之與玉帝混淆,實也可笑。”
“那炎摩天以上呢?”
“炎摩天又叫時分天,光焰遍及世界,常年如晝,此間天人修行不輟,修爲更勝一籌。至於那兜率天便是彌勒尊者的法場,菩薩羅漢多處其間。樂化天天人擅長變化,無固定形體,凡心最淡,但不能以人心揣度。至於自在天,只聽說是一幫崇奉魔佛的天人在那裡居住,不過這些天人已經是天魔了。”
林奇道:“天人和仙人,誰更勝一籌?”
李白苦笑道:“這個如何比較?不過仙人注重法術修煉,天人注重神通潛能。各擅疆場,實在是不好論高下,不好論,唔,不好論。”
方闢符又問道:“那汲取一界之力是哪重天的修行法門?”
李白沉吟半響,道:“界力太過龐大,尋常天人根本無法承受。這種霸道法門定是天人中的大能逆天施爲。至於哪一重天,實在難以推斷。”
“那、那這汲取界力可以修到何種地步?”
李白搖搖頭道:“我所知有限,此等法門聞所未聞,實是不知
。”又頓了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我便說這數十來我朝氣運怎麼衰敗如此之快,原來是一界崩壞帶來的因果。近年來我連觀天象,種種跡象表明,天道混亂,大劫已起,此次大劫怕不比商周那次爲輕。唉,你們各自保重罷!”
說罷推杯而起,搖頭輕嘆,漫步而出,口中吟道:“吾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北斗酌美酒,勸龍各一觴……”餘音猶在耳旁,身影已杳無蹤跡。
方闢符悵然許久,道:“神龍見首不見尾,李太白前輩當如是也!”林奇點點頭:“這老頭遊戲人間,論法力卻已踏入仙人門檻。人間界真是藏龍臥虎。”
三人出酒足飯飽,出得醉仙樓,繼續向東趕路。爲避免驚世駭俗,三人專挑山野林間趕路,餐風露宿,嘯傲山林倒也逍遙自在。
一日,三人行過一個小山村,只見村中男人們不分老少神色慌亂匆匆奔逃,方闢符等人連忙問道:“這位兄弟,前方發生什麼事?”
那年青人頭也不回道:“血和尚要來了,快走!”
方闢符正欲再問,那年青人已跑遠了。又有個壯年男子跑過他們身側看了幾眼:“你們不怕神選麼,還愣着幹什麼,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方闢符、摩勒二人相視一眼,大步向村中走去。只見百十來戶人家戶戶門頭掛綢緞綾羅,有的紅,有的綠。那掛紅的都門扉緊閉,掛綠的卻敞開大門。大門裡婦女身穿盛裝,老太太們身着壽衣,個個面有喜色,灑掃的灑掃,整飭酒飯的整飭酒飯,和倉皇出逃的男子們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方闢符等人大感詫異,敲敲一扇敞開的院門,向院內正忙活的老太太問道:“大娘,村裡到底發生什麼事?”
老太太擡起頭,張開掉光牙的空洞洞的口腔,咕咕笑道:“血和尚要來了,太陽一落山,血和尚就來了!”
方闢符看着老太太的滿臉喜氣,再看看門楣上綠色的綢緞,不知爲何,覺得一股詭異的寒氣冒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