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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掌櫃,不在玄明島。”
“他去了何方?”
“他在七島,均開了穆家老店……”
“七島?”
“哦,便是統轄飛盧海的七座大島,分別爲天明島、地明島,玄明島,黃明島,日明道,月明島,以及麗水島。而不僅於此,爲了收購天材地寶,他的足跡遍佈數十萬裡方圓內的大小海島,若非事先約定,短時日內,還真的見他不着……”
“如此說來,再難尋他?”
“倒也未必!你該知曉,如今來往不便。而一旦各地放開海禁、島禁,應能打探到他的去處。”
“又該何時?”
“這要取決於玄明山莊,總不能常年封禁海域,否則仙凡皆有怨言,一年半載後或有變數。我當多加留意。不過,你爲何要見穆掌櫃?”
“嘿,細說起來,我欠我靈石!”
“原來是同門恩怨,外人倒是不便多問。啊,恕我不能久陪,否則難免意外。以後每隔半月,我會前來相聚片刻。這是幾壇穆家老酒,留兩位解悶……”
班華子在密室中待了半個時辰,匆匆離去。他要守着地上的小院,時刻關注玄明島的風吹草動,每日裡謹小慎微,當真很不容易。不過,他所服用的丹藥極爲神奇,竟然能夠隱去修爲,而不被人看出破綻。
當然,那神奇的丹藥,來自一個更爲神秘的穆掌櫃。
密室中,兩人舉酒對飲。
無咎抱着罈子,大口猛灌。穆家老酒,味道着實不差,五塊靈石一罈呢,總算能夠飲個痛快。
姜玄則是拿着酒碗,淺嘗輒止。以他的話說來,日子難熬,且留着美酒,慢慢的品嚐。他疲倦的神態,落魄的模樣,與十多年的黑澤湖的築基高手相比,像是換了個人,而與那個曾被他管制、受他摧殘的山野小子同處密室,相對飲酒,更是給他一種時光錯亂的恍惚。
而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是真的。
姜玄雙手端起酒碗,遲疑道:“當年多有得罪,我……”
他想借機陪個罪,套個近乎。雙方雖也相處了半個月,卻沒有說上幾句話,也沒交情,只有尷尬的過往令人惴惴難安。而話剛出口,他又搖頭作罷,獨自將碗中的酒,默默飲了下去。
無咎連灌了幾大口酒,“砰”的放下酒罈,然後倚着牆壁,緩緩閉着雙眼,他好像並未在意姜玄的舉動,只管心緒翻轉而悠然出神。
與其想來,如今躲在此處,已過去了多日,以後又將如何,不能不爲之斟酌一番。
值得慶幸的是,接連多日的調養休整,耗去了數百靈石,總算是將人仙一層的境界穩固下來。以後只要不缺靈石,便能持續恢復修爲。怎奈隨着修爲的提升,所消耗的靈石之多也是難以想象。除非能夠擁有一座可觀的靈脈,並盡數吸納,否則修至曾經的地仙圓滿、或飛仙境界,純屬癡人妄想。而天下的靈脈,多爲有主之物。正如得罪了玄明山莊,一場禍事無從收場呢。
而玄明山莊,也夠霸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懂也不懂?
若非樑丘子假仁假義,他兩個弟子惡意相欺,又何至於毀了地牢,殃及玄明峰?本人只想暗中吸納靈脈,悄悄提升修爲罷了。如今鬧得這般境地,難道不是他師徒咎由自取?
竟封鎖飛盧海,動用數千高手,來緝拿本人,好大的陣仗!
樑丘子,莫要欺人太甚!
不過,那老兒真有欺負人的本錢。且不說他地仙六層的修爲,難望項背,便是他那個大弟子,衛左,便令人頭疼。半隻腳踏入地仙的傢伙,一把魚叉狀的法寶極其兇悍。此外飛盧海另有六位地仙高手呢,若與樑丘子狼狽爲奸,自己只能躲在地下,這輩子休想走出玄明島。
而班華子的密室,能夠躲避一時,卻躲不過一世,倘若被樑丘子師徒尋來,後果難以想象!
但有時機,務必要設法逃出此地。
逃往何方?
當然是離開飛盧海,再試圖前往盧洲本土。
在此之前,不知能否找到那位穆家的掌櫃。
爲何要找穆掌櫃?
據悉,那人來自賀洲的仙門,道號穆源,且擅長煉丹。
還記得當年初入星海宗,青龍峰下,遇到一個擅長煉丹的築基弟子,便被稱作穆源。他還有兩位同伴,儈伯,艾方子,分別擅長煉符與煉器之道,曾合夥騙了自己的鍊金草,卻在星海宗遭難之後下落不明。而從三人手中,得到過一枚朱雀丹。殊料時隔多年,竟在夏花島的樂家坊的樂伯手中,再次見到火雀丹,兩者如出一轍。彼時彼刻,很是詫異,隨即想起往事,卻又不敢肯定。直至從班華子口中獲悉,幫他二人在玄明島落腳的那位賀洲的道友,正是玄明島穆家老店的掌櫃,名叫穆源,他所擅長的正是煉丹。
由此斷定,這個穆掌櫃,十之八九便是星海宗的穆源。他開店賣酒,只爲掩人耳目,是否另有意圖,眼下不得而知。
既然穆源能夠來到飛盧海,他應該還有同伴隨行。若是找到穆源,或許便可打聽醜女的下落。畢竟都是星海宗的同門,相互照應也在情理之中。從他關照班華子與姜玄看來,他並非薄情寡義之人……
無咎靜坐半晌,慢慢睜開雙眼。
姜玄猶在悶頭飲酒,鬱鬱寡歡的樣子。
無咎拎起酒罈子,嘴邊微微一笑:“嘿,人往高處走,放眼雲天外;往事已成風,正當飲酒時。來,幹了這壇酒——”
他話音未落,酒水“汩汩”而下,轉瞬之間,半壇殘酒一口飲盡。
姜玄擡起頭來,稍稍錯愕,也不含糊,抱起酒罈便是一番痛飲,旋即吐着酒氣而呵呵笑道:“難怪你今非昔比,氣量過人啊!”
這位曾經流落於各家仙門、好勇鬥狠、手段毒辣,且擅長坑蒙拐騙的築基高手,見無咎並未計較過往,且舉止灑脫,他如今總算放下心頭最後一絲疑慮,帶着親近的口吻,笑着又道:“不管當年如何,你我置身異域,便是賀洲的同鄉,理當甘苦與共。而強者爲尊,智者爲強,按仙門規矩,你已是前輩人物,但有吩咐,我與班華子唯命是從!”
“嘿嘿,說的多好,親不親,故鄉人。而我最不喜歡仙門規矩,凡事有商量。姜兄,來——”
無咎放下空酒罈,翻手又抓出兩壇酒,邀請道:“夏花島的老酒也不差,且品嚐一二!”
一不小心,多了兩個隨從?
姜玄也不客氣,接過酒罈。
男人,有酒好說話!
“你是得罪了何人,方纔這般的窘迫?”
“我與班華子,在荒島上求緣,遇到幾個修仙子弟,欺我兄弟來自外鄉。我一怒之下,盡數殺了。不料想所殺之人,竟是桑德島的子弟。島主師古,派人尋仇。我寡不敵衆,慘遭重創,差點喪命,所幸班華子帶着我逃出重圍,卻又無處可去。正當絕望之時,恰好遇見穆掌櫃。聽說我二人來自賀洲,傾力相助。因爲他常常兜售各種稀罕的丹藥,與各島多有往來,便在他的暗中相助下,躲入他的一處居所,正是玄明島的這個小院。此地鬧中取靜,陣法隱秘。而桑德島子弟,一直在尋找我的下落。班華子陪我在此住下之後,再不敢輕易冒險,所幸穆掌櫃妥爲關照,時常着人送來丹藥,直至今日,已有五年之久……“
“又是桑德島?”
“你也得罪了師島主?”
“是他得罪了我!我再問你,你當年在黑澤湖,究竟修得什麼陣法,以致於消耗巨大……?”
“哦,容我想想……”
“飲了這壇酒,再說不遲!”
“呵呵,當年結怨,不料今日投緣,請——”
兩人抱起酒罈一陣猛灌,接着繼續說話。
“說來話長,黑澤湖,曾爲一家小仙門所有,因地理奇特,被人找上門來,要在黑澤湖打造一座陣法。事成之後,應該大有好處。當時的門主不敢頂撞,又爲重利所動心,便傾盡全力,試圖打造出一座驚天大陣……”
“上門逼迫,又許下重利之人,來自何方?”
“所知不多,據我猜測,應爲星雲宗的高人……”
“後來如何?”
“你該知曉,黑澤湖玄氣太重,充作苦役的羽士小輩,十死一生。後來得知,玄氣來源於地下的五色石靈脈,因夾雜黑澤毒瘴,故而變得異常兇險。而挖空黑澤湖,便是要將陣法立於靈脈之上,卻過於艱難,以致於十數年徒勞無功。不料此事被元天門獲知,唯恐黑澤湖貪了好處,盡遣高手上門圍攻,並搗毀了陣基,所謂的大陣便也沒了……”
“大陣何名,有何用處?”
“我也弄不清楚,只聽說叫作六合通天陣,有通天徹地之能,詳細不甚了了……”
“六合通天陣?玉神殿?”
“當時的門主被殺,一切無從分解……”
“哦,且歇息幾日,再閒聊如何?”
“我傷勢初愈,也亟待修養!”
“既然如此,且送幾塊靈石助你一臂之力!”
酒罈子空了,意猶未盡。而該問的問了,該說的也說了。接着應當靜一靜、想一想。
無咎擡手拋出數十塊靈石,轉身走開。歇息的時候,一間密室彼此各佔一半。他走向密室的另一端,尚未佈下禁制,一個戒子飛來,便聽姜玄道:“有報有還,還請笑納!”
他看出姜玄的傷勢雖然痊癒,卻並未真正大好,所缺少的應該不是丹藥,而是靈石。而數十塊靈石對他來說,無濟於事,倒不如慷慨相送。對方卻即刻償還,讓他很是意外。
無咎伸手接過戒子,兩眼微微一亮。
“五色石,一百多塊呢……”
“呵呵,我的五色石,均爲黑澤湖所得,留着也無非換取靈石,倒不如便宜了兄弟,也不知有無用處?”
“便宜,大便宜!有用,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