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全能戶花、書友與書友、草魚禾川的捧場與月票的支持!
………………
韋柏師叔來了,卻沉着臉一言不發,徑自找塊礁石坐下,然後一個人怔怔失神。
韋合本想訴說委屈,陳述詳情,見狀也不敢吭聲。看來師叔已獲悉了原委,必然有所權衡。他摸出丹藥吞了,就近坐在沙灘上。捱了兩巴掌,倒也沒啥,而回頭想來,卻愈想愈怕。他亟待歇息療傷,自我撫慰一番。
無咎則是面對大海,兩眼微閉,渾似入定。
夜色中,海浪翻涌如舊。“嘩嘩”的濤聲,仿如天地的喘息,透着沉重,帶着滄桑……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拂曉時分,天色昏暗。
整宿沒閤眼的韋柏拂袖而起,低沉命道:“隨我來——”
“無師弟……”
韋合甚爲警覺,應聲跳起,卻又連連招手,唯恐某人耽誤時辰。只是稱呼變了,無先生成了無師弟。又懂得奉上好處,昨晚又救了他一回。認下如此一位師弟,應該不吃虧。
無咎沒有磨磨蹭蹭,便在韋柏動身之際,他已兩腳着地,並擡頭看天,伸出手掌。一滴水,落入掌心,瞬間又被他法力融化,“撲”的炸開一小團淡淡的水霧而再次迴歸到虛無之中。
下雨了。
三人沒有御劍,而是環繞着海邊,疾步快行。
須臾,抵達天極島的另一端。此處有個修士看守的山洞,爲首的是位築基修爲的漢子,應該與韋柏相熟,與他眼光示意,並悄聲道:“島上的道友,均知曉前輩的的來歷,已私下商定,不許你擅自離去,在下擔了風險……
韋柏也不多說,扔出一個納物戒子。
漢子與另外幾個看守山洞的修士擺了擺手,各自閃到一旁。
韋柏拱了拱手,回頭一瞥,擡腳走入山洞。
韋合與無咎,緊隨其後。
洞內果然有座傳送陣,已加持了靈石,光芒隱隱,蓄勢待發。
韋柏走到近前,稍加查看,確認沒有異常,這才步入陣法。見韋合與無咎接踵而至,他擡手打出一記法訣。
瞬間光芒大作,景物變換……
眼前是個古老陳舊的石屋,僅有幾丈方圓,甚是狹窄幽暗。不遠之外,便是洞開的屋門,站着幾個修士,卻沒誰留意陣法動靜,而是衝着遠方眺望。與此同時,有接連不斷的雷聲傳來。
韋柏定了定神,帶着韋合與無咎走出陣法,相繼到了門外。
韋合忍不住嘟囔道:“無極島也下雨……”
臨行前,天極島已下起小雨。誰料置身異地,似乎雨勢更大。
果不其然,三人剛剛到了門外,狂風撲面,大雨傾盆。緊接着一連串的響雷傳來,隨之驚呼聲四起——
“哎呀,這是第幾重雷劫?”
“第五重……”
“島主依然無恙,看來已大功告成……”
“飛仙天劫,共有九重天雷呢,聽說愈是往後,愈是兇險……”
“島主修爲通玄,必然無恙……”
“一旦渡過此劫,島主便是飛仙高人,我無極島亦將水漲船高,從此威震北邙海……”
竟然有人在渡劫?
還是飛仙天劫,着實難得一見。須知修仙之道,自煉氣開始,所知的共有羽士、築基、人仙、地仙、飛仙與天仙,六重五十四層境界。且不說其中的重重艱險、重重艱難,想要渡過天劫,成就飛仙,更是萬中無一。
不管是韋柏,韋合,還是無咎,皆驚奇不已。
初來乍到,意外遇到有人渡劫,千載難逢的機緣,萬萬不能錯過。
石屋所在,是個院落,院外有塊山坡,地勢頗高。
三人冒着風雨衝出院子,爬上山坡。
幾裡遠外便是集鎮,以及海灣碼頭,到處都是人影,無不翹首遠望,而所看的方向只有一個,便是那茫茫的大海。但見風浪怒吼,一道道雷火從天而降,旋即接踵炸開,形成一團團火球,並四處迸濺,恰如雷電之網,又如上蒼之手,在數十里外的半空中肆意伸展、閃爍、揮舞、咆哮。
而便在那雷火的當間,懸空站着一道人影,是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早已是衣衫破碎,搖搖欲墜,嘴角帶血,猶自昂首向天而苦苦支撐。一串九重天雷狂瀉而下,緊接着翻卷的烏雲猛然收縮,渾似天地顫抖,“喀喇喇”又是一串碗口粗細的雷火怒吼而至。雄渾無上的威勢隨之席捲四方,頓然狂飆盤旋而怒浪滾滾。強勁的餘威橫掃海面而來,海灣碼頭、集鎮、山崗、樹木,盡皆籠罩在山呼海嘯般的疾風驟雨之中。
韋合立足不穩,踉蹌兩步,失聲驚道:“哎呀,第六重天劫已是如此猛烈,後面尚有三重,二十七記天雷,難以想象……”
韋柏不愧爲人仙高手,任憑風雨狂掃,倒是站得穩穩當當,而眺望之際,忍不住駭然自語:“那是無極島的島主,鍾奇子,一旦被他渡過天劫,只怕北邙海,再無我冠山島立足之地……”
無咎則是抱着臂膀,默然遠眺。
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別人渡劫,雖也感到新奇,卻並無太多的驚訝。或者說,他在回想自己渡劫時的情形。那位鍾奇子,想要渡過此劫不易,而當初的自己,又何嘗容易?玉山頂上,憑藉撼天弓,射穿結界一角,方纔引來天劫,而承受九重天劫的同時,還要對付神洲使叔亨……唉,轉眼已過去了二十多年,所幸活了下來,從此浪跡天涯,而腳下的路,卻沒有什麼不同……
“喀喀——”
“哎呦……”
震耳欲聾的轟鳴,打斷了無咎的思緒。緊接着又是韋合在驚呼,他凝神看去。
第六重雷劫尚未過罷,一道人影載下半空。而餘下的天雷依然不肯罷休,接連不斷呼嘯而下。那刺目的光芒,頓時將黑沉的海面照得通亮。而光芒尚未消失,雷鳴猶在迴盪,天劫之威卻已緩緩消散,狂風驟雨隨之漸漸遠去。
與此同時,數十道劍光從海邊飛起,顯然是無極島的高手,前去搭救渡劫失敗的鐘奇子。
“萬幸……”
“鍾奇子前輩有無大礙?”
“料也無妨,卻不免重創,即使痊癒,此生再難修至飛仙……”
“而師叔方纔所言何意?”
“哼,隨我前往拜見鍾奇子前輩!”
“眼下這般,也不合時宜啊……”
“師伯不日將至,這般再好不過……”
兩人輩分不同,修爲不同,眼界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韋柏懶得分說,走下山坡,卻也捨棄集鎮不去,轉而循着一條泥路,直奔十餘里外的一道峽谷。韋合不敢多問,施展身形追了過去。卻沒忘招了招手,示意無咎隨後跟上。
雨停了。
雨後的山野,格外清新。
只是那依舊陰沉的天色,以及頭頂上亂飛的劍光,使得陌生的無極島,平添了幾分不安的景象。
不過,韋柏對於無極島頗爲熟悉,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鍾奇子以及門下弟子的住處所在。
穿過峽谷,眼前呈現出一片羣山環繞的幽靜山谷。而山谷盡頭的山腳下,向陽的山坡上,有座佔地數裡的莊子,遠遠看去,古木環繞,高門大院,禁制森嚴,且靈氣隱約,顯然不是一處尋常的地方。
“師叔,那是……”
“無極島的無極山莊,休要多問……”
韋柏低聲訓斥着韋合,繼續前行,至於另外一人,他始終不予理會。
穿過山谷,莊院到了近前。
那正中的院門上,果然懸掛着無極山莊的橫匾,門前蹲着兩尊看猛獸,很是氣派非凡。而此時大門緊閉,左右見不到一個人影。
“稍候片刻!”
韋合雖然打着外事弟子的旗號前來無極島,奈何修爲不濟,身份低微,他真正的職責,無非通風報信而已,具體聯絡事宜,還是要由韋柏出面。他站在門前的草地上,討好道:“師叔辛苦!”察覺有人到了身旁,他煞有其事般吩咐道:“無師弟,在此稍候片刻!師祖與鍾奇子前輩的交情不淺,想必有所款待……”
無咎停下腳步,點頭會意。只要這位韋管事不再放肆,他從來都是一位極易相處的人。
而韋玄子與鍾奇子的交情如何,他不清楚,他卻有種預感,此番遠道而來,未必能夠得到款待。
“冠山島韋家弟子前來拜見,並有家主的信簡奉上……”
韋柏走上臺階,在門前稍稍整理儀容,然後拿出一枚玉簡,揚聲自報家門。
話音未落,大門半開,從中走出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漢子,分別是人仙與築基的修爲。老者接過信簡,點了點頭,卻不苟言笑,轉身返回。中年漢子應該有所受命,關了院門,擡手示意道:“此月中旬,冠山島的韋玄子前輩將率衆來訪,我無極山莊早已備下寓所,恭候諸位的到來。這邊請——”
韋柏一怔:“鍾奇子前輩何在,我要當面拜見……”
他乃是人仙高手,前來拜見。而莫說方纔的老者沒有搭理他,如今便是莊院的大門也沒進去。如此待客之道,令他很是意外。
誰料中年漢子卻是臉色一沉,冷冷道:“整個無極島,都知道他老人家身子不便,你卻執意拜見,是否存心要看笑話?”
“不、不……”
韋柏自知口誤,急忙否認。
鍾奇子渡劫失利,已成了無極山莊的難言之痛。如今卻有人登門拜見,無異於一種挑釁。所幸冠山島與無極島有約在先,否則只怕難以收場。
“哼,隨我來——”
中年漢子哼了一聲,頭也不回順着院牆往西走去。
韋柏只得隨後而行。
韋合悄悄招手,與無咎跟了過去,卻又暗暗傳音:“我說了今日登門不合時宜,師叔欠妥……”
一行四人繞着院牆走了三、五里遠,前方是片荒草叢生的山坡,而山坡上則是搭建着一座院落,雖也獨門獨戶,卻破敗不堪。
中年漢子擡手一指:“這便是諸位的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