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生?開始!

東方的天空漸漸白了起來,雨早就停了,剛剛入秋,清晨的溫度有些低,牆角里不知名野花正在掙扎着在枯黃幹萎之前將自己的種子灑在風中,用不了多久一個嶄新的生命就會誕生,沒準這個新的生命還會具備一些它的父母並不具備的新能力,有可能它更加能夠抵抗寒風,也有可能它更加能夠抵禦乾旱,還有可能它可以變得更加強壯風吹不折腳踏不斷,生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輪一輪的循環着,生長着,進化着,直到世界末日來臨的那天爲止。

丁憂再次醒來的時候,晨曦的陽光順着小巷的縫隙鑽了進來,化爲一條細小的光帶印在了他的臉上。

渾身上下痠痛異常,每根毛孔裡都透出酸澀的痛楚,丁憂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

感受着身上溼答答的黏意,丁憂放棄了想要坐起來的念頭,確切的說是他現在根本坐不起來,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丁憂能夠感覺到這些老朋友上面傳來的痠痛,但是他無法控制它們,就像母親的離去、公司的解僱、女朋友和最好朋友的背叛一般丁憂根本就無能爲力。

靜靜地躺在泥水裡,不知爲什麼此時他的感官出奇的清晰,遠處樹上的小鳥在梳理着被雨水澆溼的羽毛,另一條街上嘶拉嘶拉油條下鍋的聲音,屋檐上貓兒走過瓦面傳來的輕輕細響,就連不遠處垃圾堆上嗡嗡亂轉的蒼蠅振翅聲都是這般的清晰,這一切不用看丁憂就知道,甚至一幅幅的圖畫都直接映入到了他的腦海裡,這般清晰,比親眼所見都更讓人感到震撼。如果說以前的世界是低分辨率單聲道的錄像,那麼現在就是1080p高清晰立體聲,不,起碼是杜比8.1聲道的那種震撼感覺。

不過丁憂無心於這個世界,再美好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也對突然而來了敏感知覺沒什麼感覺,他那雙眼睛空洞無神的盯着頭頂上的那一方純淨天空,沒有云,什麼都沒有,純淨的就像是蔚藍的海洋一般,周圍的人都拋棄他了,世界已經拋棄他了,即便這個世界再美好又有什麼值得留戀?丁憂想到了死。“我昨天晚上不是被什麼咬了麼?對了,似乎還被一根尖刺穿透了心臟,爲什麼我沒死?昨晚只是一個夢麼?”

悲哀如泉水般涌了上來,瞬間將丁憂淹沒。他想永遠不理會世間的一切,就這樣死去,但一個聲音穿透悲哀的密閉淡淡的浮現在丁憂的腦海,“至少應該將母親的骨灰先安頓好。”

“對,媽媽的屍體還在家裡沒有火化,我要是死了媽媽怎麼辦?不能讓母親就這樣被扔在家裡。”

丁憂緩緩的坐起,剛纔的痠痛感絲毫沒有降低,本來連動都不能動,但是丁憂卻就是這樣坐了起來,撐着他的就是這樣一個願望。

眼神依舊空洞,丁憂緩緩行走於街巷中,跌跌撞撞的有如剛吸完毒的隱君子一般,配着他此時慘白的臉,不會有人懷疑他剛剛吸了多少毒品。

丁憂的父親三年前死於肺癌,沒想到三年後丁憂的母親也得了同樣的病,父親的那場大病不光掏空了家裡的全部積蓄還揹負了幾萬塊的債務。三年間母子兩人相依爲命,賣房賣血好不容易纔在十幾天前還清了債務,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慶祝,母親那原本健康的身體卻突然像山一般倒塌了。

檢查,癌症!

母親根本就沒有看病的念頭,選了昨天的日子直接踩在凳子上,用晾衣服的破舊繩子將自己掛在了原本並不結實的屋頂木樑上。就這樣簡單,丁憂沒了親人,世界上最愛他的那個人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那樣乾脆的走了。

丁憂知道崇信上帝的母親是怕自己的病拖累這個家,拖累他才選擇了這樣一條漆黑的道路。但是丁憂依舊無法原諒母親,他覺得母親拋棄了他,用一根繩子就永遠拋棄了他割裂了彼此之間的母子關係,既然是母子爲什麼不能一起來承擔呢?

遠處母親和他相依爲命的那個破爛的簡易木質平房緩緩出現在眼前。

木板牆上突然之間多出來的鮮紅刺眼的大大拆字狠狠地刺痛了丁憂的眼睛,丁憂突然感到很滑稽,很想笑,這世界太可笑了,昨天早上自己的母親離去了,他用了一整天的時間辦完了死亡證明後突然間發現母親用辛苦一輩子留下來的一千五百塊錢連買個骨灰盒都不夠,緊接着他的工作沒了,然後發現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女朋友住在了一起,現在可好,連唯一屬於自己的這間二十多平方的小屋也要被人拆掉了,這太他媽的好笑了,丁憂止不住的哈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在這清冷的早晨顯得格外的叫人心酸。

笑聲中丁憂一把扯開圍在家門口上的警戒線,那應該是昨天母親上吊後警察來拉上的。

面對着那扇熟悉的斑駁到有些破爛的木門,丁憂沉靜下來,輕輕地撫摸着木門,就像是在撫摸着昨天之前的美好生活,輕輕地木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一股熟悉的黴味從門裡散發出來,這種木質簡易房下完雨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有這種味道,對於丁憂來說這種味道代表着溫暖,代表着一切的美好。

母親的身上蓋着一片雪白的白布,從頭到腳,乾淨的不成體統,就像是母親走後所留下的一般,丁憂將木門關上,雨後新鮮的空氣被隔絕在了外面,屋中是母親的味道。

丁憂緩緩坐在母親的身旁,他沒有勇氣去揭開蓋在母親頭上的那方白布,他還是有些不敢面對這一切,不敢。

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世界中似乎就只剩下這間小屋了,麻木的孩子和他沉睡着的母親。

淚水悄無聲息的滴落……

嘀——嘀——嘀——!一聲聲不耐煩的按笛聲突然將丁憂從安靜的世界中生生扭拽出來,丁憂感到自己的情緒被撕裂了一般,上面露出來的都是血淋淋的鮮活肌肉。

咚咚咚!不耐煩的粗暴敲門聲響起。

“是不是你家定的喪車?”

丁憂麻木中恍然,昨天自己定了喪車的。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了,出現在那個大鬍子司機面前的是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人色的臉,這張臉上是一雙直勾勾的空洞眼睛,司機甚至能夠感受到那張臉上傳過來的冰冷寒意,司機被嚇了一跳唰的退後幾步,從心底下認定開門的是那具應該今天運走的屍體。

待看清楚丁憂確實是一個活人的時候,整頓了下心情司機不耐煩的問道:“是不是你家死人了?這麼久纔開門?”這樣臉色的死者家屬他也是見到過幾個的,畢竟家中死了人親屬一般人是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除非是留下一大筆財產的老頭子死了。

丁憂木然的將大門完全打開,司機哼哼了句:“快點,我這還得接十幾個呢。”說完擋在車前卻並不走開,許久後見丁憂無動於衷,司機皺眉悶聲悶氣的說道:“小夥兒,怎麼也得給弄盒漢唐煙抽吧!”

丁憂眼睛依舊空洞,司機知道自己是對牛彈琴了。嘴中不乾不淨的罵了一句就上了靈車,咚的將車門關上,不耐煩的吼道:“趕緊!趕緊!”

丁憂返身回屋,輕輕地抱起母親冰冷的身體,母親單薄的身子似乎變得很輕很輕,輕的沒有一絲重量,雪白的單子掩埋着一個充滿慈愛的生命。

丁憂小心翼翼的將母親的屍體擡入靈車,安穩的放入車上的靈柩裡,然後又回到屋中將木櫃上鏽跡斑斑的麥乳精鐵皮盒子打開,將裡面放的雜七雜八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抱着鐵盒子丁憂上了靈車。

突突兩聲,靈車啓動了,在這一刻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條道路,這條道路筆直的通往火葬場。

前面司機不停的在叨咕着,滿嘴都是污言穢語,每一聲都傳進了丁憂的耳朵裡,雖然司機和車後面的靈室是完全分開的,中間有着一層厚厚的鋼板,但是那一聲聲的咒罵依舊清晰,丁憂麻木的不爲所動。

車猛地一顛,靈柩裡的母親險些被顛了出來,丁憂趕緊將母親的屍體穩穩按住,丁憂聽到了那司機的呲呲竊笑聲,這是司機在對沒有紅包可拿所進行的一種報復。

那個司機對着窗外吐了口濃痰,握着方向盤一臉壞笑的叨咕着:“活着是窮鬼死了更是窮鬼,一輩子不,生生世世都是窮鬼,就這樣的命了,哈哈,看我不顛死你,不,顛散架了你叫你在陰間做個散架鬼……”司機看到前面地面上又有一個大溝,猛地加速,心情隨着車速表的轉動而飆升到快樂的頂點……

咚!一聲巨大的金屬嘶鳴聲在司機耳邊驟然響起,震得司機半邊腦袋都是一酥,嚇得他下意識的死死踩在剎車上,整個車在地上漂移一週後才橫在了馬路上停了下來,好在這條路上沒什麼車,沒有出什麼事故。

司機後腦勺麻麻的,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涼津津的似乎被什麼東西頂着了,司機感受着耳邊的涼意,喉結上下滾動中強嚥了口吐沫,一雙眼睛緩緩的朝自己左邊的耳朵看去,耳朵旁邊多出來了一樣東西,這東西涼涼的正好貼在耳擴上,一泡尿瞬間淋溼了他的褲襠,就見他身後用來區分駕駛室和靈室的鋼板扭曲着向前凸出了拳頭大小的好長一截,足足有十幾釐米長,突出的前頭正是個拳頭的形狀,而碰到他耳朵的那個涼津津的東西正是這個突出的拳頭。

什麼力量能夠將接近一釐米厚的鋼板砸成這個樣子?

“詐、詐詐、詐……”司機上牙打着下牙,詐屍的屍字含在嘴裡怎麼也吐不出來,按說幹他們這一行的本就容易碰到邪門的事情,不過他是幾十年的老司機,邪門事兒還真就沒碰到過,時間長了也就不拿屍體當作一回事,沒想到今天開了洋葷碰到了硬茬子。此刻他兩條腿之間熱滾滾的一片,狹窄的駕駛室裡面騷味蒸騰,他的兩條腿就像是被鑄在了椅子上動也動不了分毫。

“開車!”靈室裡傳來了這樣兩個字。清晰,冰冷,不容置疑!

司機混身上下唰啦暴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絲毫不敢違抗,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方向盤上,可是腳軟得根本就踩不動油門,最後用另一隻踩剎車的腳踩在踩油門的腳上使勁一跺麪包車嗖的一下的竄了出去纔算是開動起來。

冷汗順着司機的腦門像黃果樹的瀑布般滾滾流淌着,司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車究竟是怎樣駛進火葬場的,他的腦中全是頂着耳朵的那塊呈拳頭型的變形鋼板,他覺得耳朵上傳來的陣陣涼意已經將他的半邊身子凍僵了,不,似乎連意識都凍僵了。

隨着靈車的剎車聲響,丁憂胳膊裡夾着那個麥乳精鐵盒抱着母親緩緩走下。

直到丁憂緩緩走進殯儀館,那個司機的瞳孔還是收縮的,許久後司機才緩過一口氣,活了過來,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兩邊耳朵有點熱,下意識的伸手一摸竟然全是鮮血,司機被唬了一大跳,連忙往倒車鏡裡看去,倒車鏡中他的耳朵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涌出鮮血來,已經將他的兩邊肩膀染得一片殷紅。誰也說不清楚是被剛纔的那聲大響給震的,還是其他原因造成的,那司機腦袋晃了晃眼睛一翻就被嚇暈了過去。

靈堂裡的劣質大喇叭吱吱哇哇的唱着哀樂,裡面哭哭啼啼的到處都是哀聲,這種聲音永遠都是火葬場的主旋律。這聲音勾起了丁憂昨天來到這裡時的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昨天的丁憂也是這樣有些木然的從靈堂門口走過……

那時丁憂看着不遠處的火葬辦理處,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從家裡翻箱倒櫃找出來的一千五百塊錢。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財產了。

“火化啊?”冰冷的聲音從辦理處窗口的那個小洞裡傳出來。

透過蒙了一層薄薄灰塵的玻璃窗丁憂看得到裡面坐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肥胖女人。入秋了天氣並不怎麼熱,但是她滿臉都是油汗,就像是屍體被燃燒出來的油脂糊了滿臉一般。

“多少錢。”

裡面的那個胖女人看了看丁憂不耐煩的扇了扇幹吧兒的蒲扇道:“運屍費,停屍費,火化費九百八十塊。”

“啊?這麼貴?”丁憂皺眉問道,捏着兜裡錢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貴?嫌貴就不要火化唄。”那個胖女人的臉扭曲着、嘲諷着。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個胖女人傳染了,丁憂覺得腦門上也有同樣的油脂滲了出來,擦了擦,丁憂陪着笑怯怯的問道:“大姐,您看有沒有便宜一點的?”

那胖女人唰的一下轉過身留了個後腦勺給丁憂,竟然不再搭理他了。

“好好,大姐我交錢。”丁憂臉上依舊笑着心中用最惡毒的言語問候這個胖女人的女性親屬,不光是直系的。

那胖女人好半天才慢騰騰的轉過身抓起桌子上雪白的毛巾邊擦汗邊撇着嘴順着小窗戶扔出一張表格來:“填!”冷冰冰的一個字。

丁憂看了看錶格,上面無非是些死者姓名、年齡、死亡原因、死亡時間之類的瑣碎。

丁憂一項項的填完後陪着笑臉問道:“大姐,您給看下,這樣成麼?”

那胖女人不耐煩的一把抓起丁憂小心翼翼填好的單子,短粗的手指將單子戳破了一個洞,她看都沒看一眼:“交錢。”

丁憂將錢遞給了胖女人換回來一張印着大紅戳的收據,小心翼翼的將收據收好,這算得上是他近幾年經手最大的一筆錢了,沒想到竟然是母親的火化費。

辦理處的小窗口裡鑽出來一句話:“上裡屋選骨灰盒去吧。”

丁憂強笑着點頭,心中暗罵:“老子死了娘都得給你陪笑臉,你小心嘴巴上得痔瘡。”

幾十平方的屋子裡陳列着各式各樣的骨灰盒,木質的,玉質的金屬質地的,最豪華的當屬廳中間陳列的一排水晶質地的骨灰盒,在屋頂上一排排的射燈照射下閃爍着攝人心魄的光彩。裝在這樣的骨灰盒中,從外面可以清楚的看着裡面的骨灰,而盒裡面盛放的那個人也可以透過透明的盒壁看着外面的人和世界,呆在那裡面一定不會寂寞不會悶。不過丁憂可不敢把目光過多的停留在那刺眼的一排排水晶骨灰盒上。價格表上的那一排排的零叫他心驚膽戰。

這時旁邊走過一位滿臉微笑的售盒小姐,小姐長得很甜美,身材苗條,一米六八的個頭配着甜蜜蜜的笑容散發着叫丁憂警惕的氣味。

“先生,給長輩選個骨灰盒麼?”聲音很甜,像蜜一樣。和外面的那個胖女人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使和夜叉的區別。

丁憂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和靠過來的女銷售員拉開了些距離:“是的。”

那女售盒員笑得越發甜蜜,手擡了擡指向玉質的骨灰盒,但是看了看丁憂的衣着還是中途將手指向了一排木製的骨灰盒。“先生您看這個桃木的骨灰盒,名家雕工,三層寶塔,前屋後殿,您看上面的瓦面都是上好的金漆塗成,整個盒體都是大寶漆噴塗,用一百年也不會掉漆開裂……”

丁憂看着盒子前面的標價吞了口口水,揣在兜裡的手捏着那僅剩下來的五百二十塊錢腿肚子微微有些發晃。

“有沒有便宜點的?”丁憂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女售盒員似乎剛說到興頭上,不過終究是職業的沒有露出一絲的不樂意,轉身帶着丁憂來到了另一排骨灰盒前笑着說道:“先生這些是我們這裡最便宜的了,給老人用可不能用太差的啊,畢竟父母養我們一輩子,臨了也應該讓他們住的舒服些,您說是吧。”

售盒小姐的話語很動聽,丁憂也想讓母親住進那水晶材質的骨灰盒裡,但是這似乎永遠都是奢望。丁憂按着順序不看骨灰盒只是仔細看着骨灰盒上的標價,在一排骨灰盒中終於找到了一個最便宜的,一千八百塊。

丁憂深吸口氣指着那個盒子道:“這個,呃,小姐,您看能不能等火化的時候再付錢,我現在身上沒有帶夠。”說這話的時候丁憂揣在兜裡的手有些抖。

售盒小姐笑魘如花甜着嗓子道:“沒問題的,先生。”

丁憂心中一喜,後天他就發工資了,到時他就有八百塊了,雖然還差一點,但是跟老闆商量一下,老闆應該能先借給他。

“不過,先生您看,這骨灰盒都是提前預定的,您得交點訂金,要不然到時候您的長輩被火化了我這裡卻沒有盒子,那就麻煩了。”

丁憂一想也對,連忙道:“我這裡有五百塊錢就當做訂金吧。”

銷售小姐笑着收下丁憂遞過來的五百塊錢,拿出一份合同來叫丁憂填寫,無外乎就是交訂金五百元預定某某骨灰盒之類的。

一應手續辦完,丁憂在售盒小姐甜甜的恭送聲中離開了骨灰盒室,心中說不出的熨帖,看了看辦理處的那個正在滿臉冒油的肥女人,丁憂在心中詛咒她被油糊住嗓子溺死。

出了辦理處時天已經有些黑了,外面依舊響着劣質喇叭播放的哀樂,到處都是哀哀悽悽的哭聲,丁憂深深地吸了口滿是煙味的空氣,不知道那具屍體化成的灰塵被他吸到了肺裡,不遠處黑黑的大煙囪裡又冒出來一股黑煙,又一個靈魂擺脫了肉體的羈絆變成了天空中自由的雲朵。

嘀——嘀——嘀嘀,丁憂口袋裡廉價山寨手機的聲音響起,丁憂連忙取了出來,老闆打來的,“這個時候?”丁憂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天,“不會是叫我加班吧。”丁憂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老闆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雖然不情願,但是工作對於此時的丁憂再重要不過了。

“喂,老闆您好。”

“小丁啊,聽說你母親去世了?”

“是。”

“節哀順變啊,真是不幸啊。”

“謝謝您的關心,我明天就上班,不會耽誤工作的。”

“哦,這個啊,呃,你不用着急,那個,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老闆沒關係,我明天會去的,我不用休息。”

“哦,你看,小丁,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呃,你的母親過世了我也感到十分的傷心,但是還有個不幸的消息我不得不告訴你,呃,我的意思就是你明天不用來了,後天也不用來了,後天的後天的後天都不用來了,再往後的日子你也不用來了。”

“啊,你的工資我會派人給你送過去,你也知道你在我這兒的這段時間業績怎麼樣,鑑於你的表現麼,工資我只能給你開一半,你看,我還是十分慷慨的不是麼?”

“好了,就這樣吧,趁着這段時間好好的把母親的喪事辦好,老人家帶你長大不容易,你也該拿出點時間來陪陪她老人家不是麼。那就這樣,拜拜。”

“嘟嘟嘟嘟——”

拿着手機的丁憂就那樣有些傻傻的站着,手中的手機放在耳朵邊上,嘟嘟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着、蔓延着。

“我操!該死的資本家,知道老子娘死了這段時間狀態不好就來辭退我?你他媽的不得好死……”對着電話吼了足足有五分鐘,直到邊上哀哀悽悽的人羣圍觀他許久,丁憂才停下了惡毒的咒罵。

惡狠狠地將手機塞進兜裡,頭頂上的天空已經有些發黑了,遠處烏雲向山一般的往這邊壓過來,丁憂皺着眉頭朝火葬場大門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辦理處,看向那個骨灰盒陳列室,摸着兜裡僅有的二十塊錢,丁憂急忙朝着正要關門的陳列室跑去。

那個售盒員正在給骨灰盒室的大門上鎖準備下班,丁憂幾步跑了過來有些猶豫,陪着笑臉道:“你好……”

那售盒員轉身看到是他,臉上浮現出職業的笑容,甜着嗓子問道:“先生你怎麼又回來了?有什麼事?想換一個好一點骨灰盒?我就說嘛,給老人用的應該選好點的,再進去看看?”說着就將掛在門上的鎖取了下來。

丁憂頭皮有些發緊,嗓子有些發乾,強嚥了口口水潤了潤乾渴的嗓子道:“小姐,您看,我能不能把訂金拿回來?我這,我這有些變故……”

“什麼?先生您說什麼?”售盒小姐不可思議的看着丁憂。

看着售盒小姐那雙充滿了難以置信神情的眼睛,丁憂心底有些發慌,不過他必須將那五百塊錢要回來,因爲他知道他已經買不起那個一千多塊的骨灰盒了,“我是說能不能把訂金退給我?”丁憂壯了壯膽子問道。

“先生,這怎麼可能呢?我已經給制盒場下單子了。”

“這不可能吧,我剛出屋沒有十分鐘啊。”

“先生,您一出屋,我就已經給制盒場打了電話,現在您選的骨灰盒已經在生產線上了,訂金已經退不了了,再說您看……”

說着售盒女將丁憂填寫的那張訂金單翻了出來,指着訂金單上最下面一小行明顯比別的字體小上兩三號的小字說道:“我們這裡註明的,訂金不退。您看。”

看到那行小字丁憂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不過他依舊想再努力一下。

“小姐,您看,我這纔剛交,您就幫幫忙給我退了吧,我現在就只剩下這麼點錢了,工作剛剛被老闆炒掉,工資還被扣了一半,我交不起那個骨灰盒的錢了,求你了。”丁憂說到最後近乎於哀求。

售盒小姐依舊笑顏如花,聲音依舊甜蜜:“對不起呢,先生,這是不可能的,您要是覺得我這樣做有什麼問題,您可以去找仲裁部門,再不然您去找法院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您看,我也是打工的,我要是給您退了,明天我也會像您一樣失業,我實在是幫不了您……”

五百塊錢就這樣沒了,售盒小姐依舊笑得甜美,但是丁憂知道甜美背後是一顆怎樣齷齪的心靈。

有些木然的丁憂機械的走向火葬場的大門,火葬場的大煙囪冒出來的煙在周圍飄蕩着,丁憂感到有些窒息,鼻腔肺腔裡似乎已經被那些灰灌滿了,壓抑,壓抑的他想要大聲吼叫,狂亂的撕扯踢踹,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那樣有些木然的挪動着腳步,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看着最後一班車遠去的影子,丁憂難過的想要趴在地上痛哭一場。

火葬場離市區很遠,確切的說是很遙遠,坐車要一個多小時,走着的話丁憂沒有概念究竟要走多久,這裡晚上就是人的禁地,誰敢沒事到這裡閒晃?更不用奢望會有出租車了,說回來,即便是有出租車丁憂也不敢去坐,他沒有能力去做那個消費。

頭頂上的烏雲已經將天空完全遮擋住了,嚴絲合縫,壓抑的就像是壓在丁憂頭頂上肩頭上一般。

路邊的路燈早已經昏黃的亮了起來,丁憂拖着長長的影子行走在荒僻的路上,似乎是爲了照顧一個人走在大路上的丁憂,所以雨一直就在天空中憋悶着,憋悶得天空異常的沉重。

看了看烏黑的天空,丁憂掏出那個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山寨手機,他的手開始下意識的撥打着一個熟悉的號碼,這個號碼他並不長撥,因爲是長途,號碼的另一端連接着這個國家最繁華的城市,遙遠的海上之城,所以他一個星期只能撥打一兩次,一次說上短暫的幾分鐘。

電話的那一頭是丁憂的女朋友的手機。她美麗漂亮,心地善良,和丁憂從小青梅竹馬,要不是丁憂父親的病使他不得不輟學的話,丁憂現在應該和她一起在海上之城上大學了。聽着電話那端傳來的熟悉的音樂丁憂心中微暖。

“喂,你找誰?”一個有些熟悉的男子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丁憂一怔:“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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