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斌跟花家人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便以家裡有事爲由起身告辭了。
他怕再呆下去他會撐不住將實情告訴他們,花家人或許是農家人出身,性子裡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淳樸與爽直,不像別的大戶人家那樣,那般多的彎彎撓撓。
對着這般真誠憨厚的人家,齊文斌實在沒辦法欺騙他們,這一次迫不得已說了謊,齊文斌已經覺得渾身像被鞭笞了般難受。
他不敢正視花家人像赤子般率直純淨的笑臉,這毫不做作的真誠讓他自慚形穢,也只有這樣的人家!方能養成像朵兒那樣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親近的丫頭了吧!
本來以爲與朵兒的事兒很快便能有個美好的結局,這個溫暖動人的女子很快便能冠上自個兒的姓氏,成爲自己的新娘,從此倆人一起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他甚至連新婚前夕的催妝詩都給想好了,就盼着明兒議親能順順利利,好趁早定下倆人的婚期。這本以爲十拿九穩的事兒,怎知卻在緊要關頭生出了這般糟心的轉變,這讓齊文斌心裡像被人當頭一拳般疼得難受。
他渾渾噩噩地跟着自告奮勇要送自己出門的花志榮走出了客廳,向院子的方向走了出去。
花志榮將心不在焉的齊文斌領到了老槐樹前,他頓住了腳步,回頭狐疑地盯了齊文斌一眼,沉聲問道:“齊兄,你實話告訴我,你家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忽然想到要延後議親的?”
齊文斌慌張地擡頭看了花志榮一眼,對上花志榮那堅定不容閃避的眼神,齊文斌覺得一陣羞愧,他忐忑不安地低下頭挪了挪腳,忽然有一種想要飛奔離去的衝動。
但這種衝動卻在齊文斌擡眼看向一旁鞦韆架上坐着的姑娘時,忽然就消失殆盡了。
這一刻齊文斌只覺得他的腳像被忽然釘在了原地般,怎麼挪也挪不動。
他的視線也傻傻地釘在那姑娘身上 半晌也沒有辦法移動。
花志榮見狀只好嘆息了聲,拍了拍齊文斌的肩膀便轉身離去了。他相信接下來也沒他什麼事兒了,朵兒自然能問到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花志榮走後,半響倆人都沒有說話,空與中有一種磣人的寂靜。
花朵朵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鞦韆,她眼神淡淡地看着前方,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這樣的淡然讓齊文斌莫名的感覺恐慌和不安。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花朵朵跟前,忐忑不安地問道:“朵兒,你怪我嗎?”
花朵朵擡頭看了齊文斌一眼,淡淡地說,“我怪你什麼?”
齊文斌一窒,他手足無措地挪了挪腳,喃喃地說:“我……我不是有意要延後議親的時間的,只是……只是這是家中長輩的意思,我做不了主……”
花朵朵冷冷地睨了齊文斌一眼,“怎麼?不是因爲怕影響你學業才延後議親的麼?”
齊文斌被窒得滿臉通紅,他不安地看了花朵朵一眼,結結巴巴地說,“朵兒 我……我不是故意要瞞着大家的,只是……只是……”
“只是這又是你家中長輩的意思吧?”花朵朵嘲諷地笑了笑,“莫非你們齊家真認爲我們花家是任你們拿捏的軟柿子嗎?”
她轉過頭冷冷地盯着齊文斌,“當初說要提前議親的人是你們,如今改變主意想要延後議親的也是你們。延後就延後唄,實話實說不就好了,偏要編出這麼一套冠冕堂皇的話兒來欺瞞我家人,難道你真覺得我們花家都是任你們搓圓捏扁的傻子嘛?”
齊文斌臉色一陣慘白,他顫抖着嘴脣眉,“朵兒……我……我……”
他滿肚子的話兒還沒說出口便被花朵朵一把打斷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可以原諒你們臨時變卦延後議親,但我沒辦法原諒你欺瞞我家人!”
花朵朵說完一把跳下鞦韆,甩袖就要往裡屋走去。
齊文斌見狀忙一把握住了花朵朵的小手,焦急地擋到了花朵朵跟前,“朵兒!朵兒你聽我解釋!”
花朵朵擡頭看向齊文斌蒼白的俊臉,靜靜地問:“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齊文斌握住花朵朵的雙肩,語氣迫切地說道:“朵兒,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存心要欺瞞你家人的,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家人聽到我們無故延後議親,會勃然大怒,然後再也不同意將你嫁與我了……我……我不想失去你!”
花朵朵靜靜地看進齊文斌的眼睛。齊文斌眼裡佈滿了焦急和害怕,那擔心脆弱的模樣讓花朵朵莫來由的一陣心軟。
她從懷裡掏出手帕,踮起腳擦了擦齊文斌額角不停冒出來的冷汗,無奈地說:“齊哥哥,你認識我家人這般長時間了,難道還不瞭解他們嗎?你這樣子欺瞞他們,要是有朝一日被他們知曉了,恐怕比無故延後議親更讓他們生氣!”
齊文斌聽後心不由一陣着急,“那怎麼辦?不如我現在就向他們請罪去!”齊文斌說完撒腿就向內院奔了過去。
“慢着!”花朵朵忙大聲喝住了齊文斌,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你現在去解釋有啥用啊?這話兒都說出去了,難不成你還能讓我家人當你沒說過啊?你現在去解釋恐怕只會火上澆油!”
花朵朵走到齊文斌跟前接着說道,“你不瞭解我爹,他要是曉得你耍了他,恐怕立刻就會轟你出門,日後你也別想上我家門來了!”
“那怎麼辦?”齊文斌臉聲一陣慘白,他只覺得現在自個兒的腦袋一片混沌,壓根兒想不出一個好的主意來,只好慌亂無措地看向花朵朵。
花朵朵攤了攤手,“能怎麼辦?涼拌唄!”
“什麼?”齊文斌不由一陣傻眼。
花朵朵無奈地解釋道,“既然謊言都說出來了,你就把它當成事實不就得了。反正咱們家裡也沒人關心你家究竟是不是有陰陽先生上過門。”
齊文斌不安地說:“但是……但是我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花爺爺他們那麼相信我,我卻欺騙了他們,我心裡難受得緊。”
齊文斌說完頹然地低下頭,無力地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現在曉得難受了?早幹嘛去了?”花朵朵氣極地翻了翻白眼,“這種錯漏百出得謊你日後還是別編了,也只有像我家人那般單蠢的人才會相信你們。”
齊文斌臉一紅,他看了眼花朵朵,期期艾艾地說:“朵兒……那你……你還生我的氣嗎?”
“氣!怎麼不氣?”花朵朵氣哼哼地叉起了腰,“換成是你,我要是撒這樣的大謊來欺瞞你,你會不會生氣?”
齊文斌撓了撓後腦勺,憨厚地說,“我……我不會!朵兒要是欺騙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永遠不會生朵兒的氣!”
齊文斌說完還衝花朵朵傻傻地笑了笑,把花朵朵給累得嘴角一陣抽搐。她無力地撫了撫額,滿肚子的怒氣就這樣被齊文斌誤打誤撞地給輕輕抹去了。
花朵朵不甘心就這麼放過他,佯裝氣哼哼地睨齊文斌一眼,“你還沒告訴我,你家人爲啥要延後議親?該不會是看中別家的姑娘了吧?”
“沒有沒有!”齊文斌急得一陣搖頭,他斬釘截鐵道,“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只願意娶朵兒一人爲妻!”
花朵朵臉一紅,忙踢了踢他,“行了行了,我又沒問你這個!”
花朵朵羞歸羞,但聽了這話兒心裡還是高興的,齊文斌這番話兒無疑讓她這些天來的忐忑不安都一掃而空了。她心裡像吃了定心丸般,不再爲議親的事兒而擔憂了。
楚凌軒在她心裡投下的那一個小石子掀起的漣漪,無疑讓齊文斌一句話就給蕩平了回去。
花朵朵又羞又惱地瞪了齊文斌一眼,“別說好話兒來忽悠我,不是這個原因,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啊?”
齊文斌無辜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曉得!”
“你不曉得?”花朵朵不由一陣驚訝。
齊文斌點了點頭,迷惘地說:“我也是今兒早上才曉得的消息。我娘忽然跟我說明兒的議親恐怕得延後了。我去問我家祖母,祖母說這是祖父的意思,她也做不得主。我家祖父不在家,我也不曉得爲什麼。”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花朵朵一陣頭大。
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齊文斌一眼,“你家祖父一句語就將議親的時間給延後了,延後前也沒跟我家商量一下,這算是告知嗎?你們把我花家當成什麼了?”
齊文斌忙慌亂地安撫起花朵朵來,“朵兒你別生氣!這事兒按理說本該由我家祖父或我爹親自來的,但你也知道,最近我家商行出了點事兒,他們最近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呢!等事情過了他們會親自上門賠禮道歉的。”
花朵朵氣鼓鼓地說:“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你趕緊回去吧,你家那大管家在門外等你好久了,你再不出去他恐怕得以爲我把你怎麼了!”
“那我先回去了!”齊文斌摸着頭傻傻地笑了笑,“過些天我要上是學了,有時間我會到花嫁村來看望你的!”
花朵朵翻了翻白眼,“誰稀罕啊!你還是顧好你的學業吧!免得你家長輩又說我耽誤了你的前程!”
“好走,不送!”花朵朵說完甩了甩袖,氣哼哼地轉身回屋去了。
齊文斌待花朵朵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依依不捨地轉身走出了花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