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七自然是聽不見的,不過雲芙兒心裡越想越肯定,這貨八成是真的喜歡向晚的。
不然他爲什麼有事沒事就往這兒跑,爲什麼向晚說什麼他便應什麼?爲什麼他滿口都是晚兒晚兒?
雲芙兒突然覺得自己心裡有點不舒服,就是之前知道三表哥他喜歡的人是晚姐姐時,自己也沒這麼難過過。
愣愣的坐在那裡,思緒根本停不下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滿滿的都是想着自己從第一次見到寧七,一直一直以來的事情。
對了,當時自己發現三表哥喜歡的人是晚姐姐的時候,他問自己,懂什麼叫喜歡嗎,然後他告訴自己,喜歡一個人,就是隻要她幸福哪怕自己離開都可以。
當時他臉上明明就帶着悲傷的神色,自己還以爲他是在想洛心蕊,可是現在一想,他如果喜歡洛心蕊的話,早就跟她成親了,何至於在她死了之後說這樣的話?
他當時說的應該就是晚姐姐了,他喜歡晚姐姐,可是晚姐姐喜歡三表哥,所以他才說,真的喜歡,便是要她幸福。
“傻子,她幸福了,你的幸福呢?”
她喃喃自語,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院子裡突兀的響起腳步聲,繼而是推門聲,還有孩子們的歡笑聲,打破了屋子裡的寧靜。
她忙收拾了心情走了出去,讓她們發現自己在這裡傻子一樣守着寧七,還不知道會說什麼呢。
院子裡還有積雪未化,寒風也沒有停止肆虐,向晚等人回來後就忙忙的進了堂屋,綠蕪和綠翹一直守着火盆,並沒有讓它熄滅。
進了屋子,幾個人紛紛脫下外面的披風和大衣,都湊到火盆前烤火。
雲芙兒從屋裡走出來,目光落到向晚身上時,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外面很冷吧?幸虧我沒有跟着去,不然也得凍得像你們一樣冷哈哈的。”
“你若是嫌冷,又怎麼會大冬天的帶着喜鵲從理下國到桃花村?月北城不是更暖和嗎?”
向晚笑着打趣她,敏感如她,怎麼會沒發現雲芙兒那一會兒的不對勁,可是,既然她不願意說的話,自己便不問了,她都那麼大個人了,總會有一些小女兒家的心思的。
可是,在喜鵲端着薑湯進來後說了一句話後,滿屋子的人都明白了。
喜鵲是這樣說的:“剛纔寧七少來了,醉的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是怎麼自個騎着馬來的,我們家姑娘趕忙把他扶到屋裡去躺着,還親自下廚想給他做醒酒湯,可做了半天也沒弄出來,明月姐,麻煩你去替我們家姑娘做一碗吧?”
屋子裡的人聽到這些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要說真不明白的人也有,那便是石頭、軒哥兒和毛豆了。
明月跟自家姑娘對了一個眼神,便含笑應道:“放心,我這就去,很快就能煮好的,綠蕪、綠翹你們來幫忙。”
喜鵲自小就跟在雲芙兒身邊,喜鵲的娘更是雲芙兒她娘身邊的心腹,兩人名爲主僕,其實親如姐妹。
也正是因爲這樣,喜鵲習慣了跟自家姑娘頂嘴,甚至拆她的臺,但是雲芙兒從來就沒惱過,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氣惱了,面色一冷,轉身就出了屋子,繼而踩着積雪出了院子。
喜鵲見狀吐了吐舌頭,求救的看着向晚,“向姑娘,剛纔應該是我說錯話了,我們家姑娘生氣了,她一向最聽您的,您去幫我求求情吧?”
“那你先跟我說實話,”向晚看着書房的門,仔細聽絲毫還能聽到寧七輕微的鼾聲,“你們家姑娘是不是看上寧七少了?”
喜鵲不說話,只是笑,這她怎麼敢隨便說呢?
向晚點點頭,“我明白了,綠枝幫我照看着毛豆,我這便去瞧一瞧芙兒。”
穿上剛剛纔脫下的蓮青色哆羅呢的厚斗篷,又拿起雲芙兒的玫紅色羽緞披風,掀開深紫碎花棉布簾子便出去了。
出了院子她才發現又下雪了,昨兒個下了一場雪,衚衕裡的雪沒掃,剛纔她們幾個出去回來留下了比較集中的腳印,另外還有一串馬蹄印,上面都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但是還有一串腳印,卻是無比清晰的。
沿着腳印找過去,竟然走到了桃花澗的高坡上,雲芙兒身着柿子紅撒金紋荔色滾邊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俏生生的站在那兒。
卻又一動不動的看着遠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身上落了一層的雪,卻像是絲毫沒有感覺一般。
雲芙兒呆呆的站立了一會,突然低頭狠狠的踢了一下腳下的石頭,忍不住怒吼道:“寧七,你個傻子!”
突然,一件披風被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低頭,見是自己枚紅色羽緞披風,再回頭,便看到向晚正含笑看着自己。
她頓時沒了言語,又轉過身去,像是在俯覽整個桃花村。
“寧七少他惹到你了?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性子,你不應該跟他一般見識的。”
“你自認爲很瞭解他嗎?”雲芙兒轉頭看她,眼裡帶着迷茫,“晚兒姐,你覺得你瞭解他嗎?我爲什麼越想就越覺得看不透他呢?”
向晚向前走了一步,與她並肩而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心裡融化,才擡着手給雲芙兒看。
“你瞧這雪花,粗略一看,可能是六個角,但是你再仔細看,卻發現可能它不止是六角,上面還有一些細微枝杈的小冰晶,不過,不等你看清楚,它就會融化在你手心裡,所以,有時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弄得那麼清楚,你不細看,他是完整的,但你若非要細看,有可能他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你抓也抓不住。”
雲芙兒聞言也伸出手來,想要接住一朵雪花,但她發現,事實果然像向晚說的一樣,當你努力想要看清楚一切的時候,它便消失了,怎麼抓也抓不住。
“晚兒姐。”她頹然道,可是隻有這三個字,便再也說不出其他的來了。
向晚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喜歡他就會試試看,你雲芙兒是誰,難道還怕一個寧七少嗎?”
雲芙兒聞言頓時樂了,“也是,我雲芙兒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害怕一個寧七嘛!不可能的,不過,晚姐姐,你先告訴我,是不是你的心裡只有我三表哥一個人?”
被她這樣逼問,向晚愣了一下,頓時有了點小心虛,難道這丫頭是展牧派來的探子?是來打探自己在他不在的時候,有沒有跟安清朗有往來的?
爲了不被發現她自己心裡那點小小的心虛,向晚努力的拍了怕自己的胸膛,“自然是的,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你三表哥一個人。”
說完還眯了眼將她一軍,“你,這是懷疑我?”
雲芙兒忙搖頭擺手說不敢,心想你這樣自然是最好的,我怎麼會懷疑你呢,我是求之不得呢。
“晚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一點,嗯,追男人的法子?”
向晚忙呵呵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我沒經驗。”
雲芙兒向前跟了她一步,“不要緊,我知道你聰明,做生意向來只掙不賠的,你就指點指點我吧。”
向晚又後退了一步,“你確定我這麼做,不會被你三表哥追殺?”
雲芙兒跟進一步,舉手發誓,“我保證,只要你能讓我嫁出去,別說我三表哥了,就是我們全家,都會對你感恩戴德的,說不定還會備一份大禮來謝你。”
這次向晚沒有往後退,她往旁邊的枯樹上一倚,“這倒是有可能的,那好吧,看在將來會有份大禮的份上,我就幫幫你,但是,我可不跟你保證一定會成功哦。”
“沒關係沒關係,重在參與嘛!”
“噗!”
向晚無語了,她心想,要是寧七聽見這話,不一定不會被氣出內傷來啊!
兩人踩着厚厚的積雪,一邊往家走,一邊商量着待會兒見到了寧七應該如何表現。
“晚兒姐,你先跟我說說,小七七他跟那個洛心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雲芙兒自認爲還是很聰明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說起洛心蕊,向晚就忍不住嘆了口氣,“那是個苦命人!”
“怎麼說?”
向晚隨手扯了根乾枯的桃枝,說道:“她跟寧七是表兄妹,寧七的母親是她的親姑母,她們自幼便訂了娃娃親,約定好在她及笄那一年,兩個人便完婚,可是等她及笄了,寧七這傢伙卻怎麼也不肯提成親的事,無論家裡怎麼說怎麼逼他都不肯,喏,就跟你似的,甚至不惜離家出走,他娘沒法子,只能由着他,卻是哭了心蕊。”
“不過她是個柔弱的性子,覺得她這輩子是認定了寧七的,所以早點晚點都沒什麼關係,可是後來,寧七被他祖父強迫上了戰場。”
“有一天,她突然來找我,說她連着幾日做夢都夢見寧七那傢伙有危險,就央求我帶她去找寧七,再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雲芙兒聞言好一會兒沒說話,良久,才道:“你說得對,她確實是個命苦的,不過,她對小七的那份感情之深,我想我大概無論如何都是趕不上的。”
這話怎麼聽着有點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