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意外的人
有司徒家撐腰,難怪秦霜和阿辰敢於打上趙家的主意,戶部尚書是很了不得,雖說六部尚書和司徒大將軍從官職上來說是同一品級,但掄起權利和名望,朝廷的重視程度,司徒家要遠超吳遠。
司徒家歷代出名將,是世代的武將世家,而且是隻忠於儲君,不輕易插足皇子間爭鬥的武將之家,在民間聲望很高,也深得皇族信任,而吳遠,用秦霜的話來說就是草根上位,沒什麼龐大的家世背景,雖說不太清楚娶的夫人會不會有點背景,但怎麼着也不可能比得過司徒家。
所以,有司徒家的名字在,別說只是對付個趙家,就是要直接和吳遠對上,也不在話下,但前提是,得是司徒家本家的人出手,秦霜到底是隔了一層,真要辦,還差了那麼點,好在他們原本也沒打算和吳遠對上,又沒有什麼直接的衝突,等日後他們家田裡糧食豐產的消息徹底曝光,保不齊還得經常打交道呢。
確認了秦霜有司徒家做靠山,鄭知府心裡一定,對懲治趙家那些三天兩頭惹是生非的人也來了精神,鄭老爺子這時候便要退居二線,讓他們雙方談他們的正經事,比如鄭知府手裡已經握有許多趙家人犯事的證據,只是一直礙於上頭有個尚書大人壓着纔不敢有動作,而秦霜則用更簡單粗暴的法子砸錢將趙家那些虧空的厲害的鋪產該買的買,買了也不值幾個錢的就想法子轉手,不願意出手的,武力碾壓!就是這麼粗暴!
武力碾壓方面也不必把司徒家的信物拿出來,更無須調遣官兵,不就是一個趙家,又不是什麼犯上作亂的不法分子,趙家還不夠上那個檔次,完全沒必要小題大做,只要他們雙方確定一方動手的時候另一方別光看着不辦事兒就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鄭知府和秦霜阿辰的聯手也算是‘官商勾結’?只是這種‘勾結’是爲了懲治蓮城的一個毒瘤,對蓮城的百姓百利而無一害,鄭知府心說,要是經常有這種‘勾結’的機會,他大概會喜歡上‘官商勾結’這個詞。
鄭知府原以爲阿辰直來直往的,秦霜身爲女子,又是阿辰的夫人,應該是心思比較細膩,在阿辰做得不足的方面補齊,夫妻倆相輔相成才能讓他們的路走的更遠,沒想到,秦霜卻會給出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決定趙家的敗落,說實話,這種法子,很解氣,就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罷了。
而用秦霜的話來解釋便是: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浪費時間,何必呢?
磨磨蹭蹭的,設計這裡設計那裡,費時又費人力物力,有簡單的法子就用簡單的,他們又不是壓不住場子,怕什麼?
還別說,這說法一亮出來,連鄭知府都找不到適當的理由來由說,得了,那就用這法子好了,左右有司徒家撐腰,不怕壓不住趙家人,就算戶部尚書真想護着趙家,護着趙老爺子,等京城派人過來,趙家已經完了。
趙家人在蓮城有恃無恐無非是覺得他,或者其他官員們都忌憚着戶部尚書,根本不敢動手嗎,可一旦這種忌憚不存在了,收拾他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接下來再談一些具體細節,比如鄭知府詢問他們是否打算把趙家還能救起來的產業收爲己用的問題。
阿辰嫌棄地撇撇嘴,“趙家的產業大多都是在位期間一點點貪來的,誰稀罕那些錢。”
秦霜道:“從趙家得來的產業,等把我們投入的銀子收回,其餘的到時候全部換成現銀,給蓮城的鰥寡孤獨疾者平均分配,算是給趙家積點德。”他們現在賺到的,正在賺的錢已經足夠多,雖然她已經有段時間沒將手裡攥着的所有產業的收入計算過,但初步估計,不誇張地說,距離富可敵國應該不遠了。
既然不缺錢,沒必要走到哪兒都要增加產業,手裡現有的產業足夠她慢慢賺,這麼些錢,夠他們一家子花幾輩子都花不完,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們曾經窮,如今卻家財萬貫,也該儘量地回報給那些仍然窮苦的平頭老百姓。
趙家雖然已經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卻也能弄出一些錢來,還有趙老爺子回來後得的那些孝敬錢,鋪產的錢可以以秦霜阿辰的名義給鰥寡孤獨分下去,鄭知府若是能把趙家給炒家了,或是用其他法子讓他們把錢都吐出來,比如,破財免災,這些錢自然是以官府的名義發下去,前提是,鄭知府願意用在百姓身上。
秦霜的決定是早就和阿辰商量好了的,但鄭知府和鄭老爺子卻沒想到他們會是這樣的想法,鄭知府看着秦霜的目光裡也滿是欣賞之色,難得見從商之人在利益面前不受誘惑,還願意回饋百姓的!
“好,好!”鄭知府有些激動地連着說了兩聲好字,一隻手也猛的一拍桌案,當機立斷地說:“知府衙門從趙家得來的銀子到時候也會拿去惠及蓮城以及周邊村鎮的生活貧困的百姓。”
蓮城是玄天國幾大發達城池之一,雖說貧富差異是何時何地都無法避免的,但相對而言,城內生活困難的人比其他地方要少得多,除去秦霜打算負責的鰥寡孤獨者,也就是蓮城周邊的村鎮,主要以村落爲主,相對生活窮苦的百姓會更多些,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才讓其發揮最大的作用,不是?
鄭知府此時也越發明瞭爲什麼他們會說這件事對他們雙方都有益處,於他而言,對趙家出手,既能解決掉城裡的一個麻煩,還能增加他在雲臺府的名望,增加他的政績,讓日後的官途更加順暢,可謂一箭雙鵰!而對於秦霜和阿辰而言,鄭知府知道如意藥堂便是他們名下的產業,也同樣能將藥堂之仁德之名宣揚出去,讓藥堂名望同樣更上一層樓,對他們的生意自然也會大有幫助。
聽了鄭知府的分析,秦霜和阿辰不約而同地笑了笑,阿辰豎起一根手指:“還有一點。”
鄭知府一臉好奇,“還有什麼?”
阿辰道:“因爲我們和趙達有過節,這也算是我們變相地透過和知府大人合作,解決私怨。”依舊是直白得令人無言以對口氣。
鄭知府和鄭老爺子同時默默無語。
就算真是解決私怨也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成嗎,你們現在可是想和官府合作,讓官府幫着你們解決私怨?你還不如不說出來,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呢!這種事擺在明面上,鄭知府很是不習慣地揪起了五官,一副好糾結的表情。
倒是鄭老爺子沉默之後忍不住問了一嘴:“你們怎麼會和趙家有過節?方便說說是什麼過節嗎?”
秦霜和阿辰齊齊看了眼鄭老爺子,又對視一眼,阿辰聳了聳肩,道:“也沒什麼,你們也知道,趙達在位期間定然是貪墨了許多銀子,所以趙家人才能過着相當富裕的生活,趙家子弟也花錢如流水,但趙達得病後,趙家便花錢如流水。”
鄭知府和鄭老爺子點頭,這些事情他們當然知道。
“原本趙達最多隻能再活一兩年,不對,準確說本來今年內是必死無疑的,但如今卻還能再活三年多,只因他曾經到我們如意莊來,當時我們幫他治了治,延長了幾年壽命,我們知道趙達是個貪官,便直接讓將他身上帶着的幾乎全部家當都拿出來當了診金,家當都被搜刮沒了,回來後趙家自然再沒有從前那麼多的錢給他們揮霍。”
若不是幾乎傾盡了家財,趙達那種快死了還能惦記着美婢的色貪官還想多活幾年?美不死他!
“什麼!?”鄭知府和鄭老爺子震驚地瞪大眼睛,鄭知府更是激動地差點打翻了桌案上的茶杯。
鄭老爺子嘴都哆嗦了,“你,你說的是真的?趙家老爺子的病,是你們給治好的?”
“不是治好,只是有所緩解。”秦霜認真糾正:“他最多也就能再活三年多,再久了就不可能了。”因爲能救她也不打算再出手。
“可惜當初我們收費太高,得罪了人,那死老頭兒居然派人來找我們麻煩。”阿辰眼神有些冷,“簡直就是恩將仇報的典型。”能讓他多活幾年,就算傾盡了家財也是趙達賺了,他有什麼好不痛快,要找他們麻煩的?本來那些錢就不該屬於他!
秦霜對趙老頭兒的做法的理解便是一句話: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是什麼?人死了,錢沒花完?不,剛好相反,是人活着,錢沒了,趙達就是這個典型。
其實也不能說是錢完全沒了,趙家那些產業,只要趙家子弟不要再揮霍,即便是家裡人口多,就按照小康之家的生活水準繼續過日子,一家子也不至於過不下去,可偏偏趙家全家都不停地作死,連趙老頭兒自己也不例外,她可是聽說了趙達回城以後還曾爲了慶祝身體轉好大擺筵席慶祝,還給自己又納了兩房年輕的小妾,他那老不死的破身體也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沒錢非得打腫臉充胖子,本來能過個安生的晚年這下也沒指望了,不論是她還是鄭知府,都收拾定了趙家!更可氣的是,趙達得的那些孝敬錢當中,有一半人都是爲了從趙達嘴裡扣出幫他看病的名醫的名字和住處,換言之,趙達拿來享受的錢特麼的都是借她如意莊的名得來的!好大的臉啊!也真虧得那些不停孝敬的蠢貨們幾次都沒打聽到如意莊的名字居然還願意拿錢。
至於爲什麼趙達不願意把他們的事情告訴給其他人,秦霜也有個猜測,或許是趙達知道自己活不長,所以,寧願那些急着求醫的人也無法被人救活,不願意幫手?像趙達這種人,真要是有這種想法,她真的一點都不意外。
鄭知府和鄭老爺子愣愣地看着秦霜倆人,隨即又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們是怎麼也沒想到,蓮城那麼多人想找尋的名醫,會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就好像走在街上忽然從天上飛下來一個金元寶砸在了他們頭上,暈暈乎乎的還覺得好幸福!
倆人的身體倒是沒什麼嚴重的毛病,但以後就說不好了,能知道被蓮城百姓誇張地說是能起死回生的神醫的身份,要不是還顧及着身份,倆人差點沒歡喜地蹦起來。
這下子他們對秦霜倆人可能得罪過端親王府的人的顧慮也降到了最低點,本來就是不確定的事,又得知秦霜這邊有位神醫,他們還不客氣地交好着?端親王府的人固然不好惹,但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還有大夫,在這方面,哪怕是端親王府相信也不會例外。
面對他們喜形於色的神情,秦霜特別淡定:“若是兩位日後有需要,可以到兩儀縣如意莊找我們,只要別比趙達那病入膏肓的還要嚴重,不論任何疑難雜症都保證藥到病除,除了疾病,中毒也有辦法解,不必擔心到時候會白跑一趟,診金方面,我們收趙家鉅額的診金不過是看不過去他一個貪官拿老百姓的錢去享受,對其他人卻不會如此,只是,我們也並不缺錢,診金也不能拿銀錢來計算,非得拿出能讓我們心動的,有價值的東西纔可,不然,還是不要來了。”
阿辰點頭道:“我們雖然開着藥堂,可藥堂裡本身有坐堂大夫,收費也不高,若真只要坐堂大夫來診斷便足以,也不需要來如意莊求醫,可若來如意莊求醫,便必須按着我們的規矩來,我們的主要營生是飯莊,做吃食生意,行醫救人只能算是副業,並不打算每天接待無數病患,關於如意莊有醫術高明的大夫的事情,也希望兩位不要對其他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家人,若是家中有人生病,你們可以親自帶着過來找我們,卻不能讓他們再一傳十十傳百讓莫名其妙地一堆人找上門來,若真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們只能遺憾地表示,你們將成爲如意莊的拒絕來往戶,謝絕上門求醫。”
合歡和白朮還需要增加許多實際行醫經驗,所以他們纔將可以來如意莊求醫的事情說出來,爲的是給合歡倆人增加病患,至於秦霜自己,非手裡有金卡的人不出手,唯一的例外也只能是看她的心情。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鄭知府認真地承諾道:“放心,我保證定然會守口如瓶。”只爲了日後可能得病時有絕對能治好自己的名醫,也不會隨便把如此重要的事情輕易抖露出去。
鄭老爺子就更不敢亂來了,同樣認真地保證絕對不說出去,他是鄭知府的長輩,年紀還要大上二十來歲,雖說現在身子骨還行,但以後就不好說了,他可是比誰都更要重視就醫問題,特意從秦霜二人手裡換得人蔘不就是爲了自己的身體嗎。
鄭知府和鄭老爺子都知道不能隨便得罪大夫,可趙達卻作死地派人找秦霜倆人的麻煩,鄭家倆人不免有些唏噓,只懷疑趙達是不是病的時間太長了,把腦子都給病糊塗了,就不想想,萬一他的身體再出現點什麼問題,把大夫給得罪了,其他大夫對他的病情又沒有辦法,到時候他打算找誰去?等死嗎?
阿辰更是惡劣地咧起嘴角,道:“雖說經過我們莊裡人的治療,趙達確實能夠多活幾年,可若是他們趙家人不停地作死,導致趙家在他活着的時候敗落,眼看着趙家破產,刺激大發了,也不是不可能再次讓他的病復發,到時候……”
鄭知府和鄭老爺子的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這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了,恩將仇報什麼的,果然是要不得,何況對象還是似乎很是記仇小心眼的秦霜和阿辰夫妻倆。
從秦霜建議鄭知府不需要非要把趙家犯事的子嗣全部捉拿,而是允許趙家用錢財抵罪,就看得出,她的心眼和黑的很,趙家人真的做過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之事的並沒有,抓起來也就是在牢裡燉幾年,最多十幾年的事兒,牢裡還給供飯,有房子也遮風擋雨的,可要是趙家沒了,趙家那麼多人,他們住哪兒去?從大富之家一下子敗落的還不如尋常百姓,到時候曾經被趙家欺壓過的人又會如何對待他們?
讓他們自由身可比把人關起來的懲罰來的更重,更能打擊他們。
趙家事談完,鄭知府又給秦霜他們說了些關於厲城的事,主要是看他們和司徒家似乎關係匪淺,而司徒大將軍和其長子就駐守在厲城,這纔想着也告訴他們一聲。
之前就說過,厲城起了戰事,規模雖然不算大,但三天兩頭的有其他國家的人冒頭也煩人得很,害得瘋老頭兒本來想親眼看着團團圓圓出生沒看成,滿月沒能參加,百日宴,不出意外的話,估計得在蓮城舉辦,週歲就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了,要是都不成,瘋老頭兒估計能鬱卒死。
過去厲城若有他國人進犯,不論規模大小,時間長短,己方將士們定然也會有不同程度的傷亡,可這一次的戰事,玄天國一方卻可以稱得上是大獲全勝,傷亡人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據說全部加起來也不過百人數,而且大半都只是重傷,死的只有個位數。
這樣的成績便是司徒大將軍幾十年打仗以來也少有過,可以說震驚了朝野,有消息傳出,據說是司徒將軍運用了一種極爲特殊的戰術,如未卜先知一般將敵軍部署情況探查清楚,不但在敵軍偷襲時提前準備好,還反過來還擊,將敵軍擒獲數百,所有人都會司徒大將軍那特殊戰術好奇不已。
特殊戰術……秦霜和阿辰嘴角略微抽了一下,如果他們沒猜錯,應該是司徒博大將軍將分訊裝置用上了吧?提前部署什麼的,派斥候出去打探消息,不用冒着危險回來報信,直接當場就把消息及時傳回去讓司徒將軍那邊做準備,自然是能提前部署好不被敵軍逃到便宜,若不是對打仗大有幫助,她又怎麼會輕易把這種逆天的東西隨便賣人。
這不,才賣出去多久,果然就幫着玄天國打了場漂亮的勝仗,這還是小規模的爭鬥,等到日後真要是爆發了什麼大規模的戰爭,她大可以再賣出去幾個範圍更廣的,保證只要她還在玄天國的土地上,其他人就別想把戰火燒進來妨礙她做生意!
分訊裝置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讓鄭知府倆人知道,秦霜和阿辰這兩個當事人只是嗯嗯哦哦地聽着鄭知府發表感慨,用充滿佩服的語氣稱讚着司徒大將軍的英明神武,默默的沒有發表個人意見。
司徒家的名頭在玄天國本就好用,厲城又剛剛打了勝仗,讓司徒大將軍的名字再次響徹全國,影響力肯定也會攀升一個新的高度,也難怪鄭知府對和司徒家有關係的他們一直都是採取溫和不怠慢的態度,他們也算是沾了打勝仗的光?不過分訊裝置本就是出自秦霜的系統,所以這種特殊待遇,他們接受起來可一點不心虛。
秦霜和阿辰離開鄭老爺子的書房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今日書房裡的所有人都算得上是收穫頗豐,不虛此行,得到的好處多,聽來的好消息多,未來可能有的好處更多,所有人都非常滿意。
鄭知府臨走時也想秦霜他們保證,只要他還在任上,他們的生意在雲臺府定然暢通無阻,絕不會有人找麻煩。
由鄭老爺子來說這句話,和鄭知府親自承諾,分量自然不同,秦霜對這個結果也非常滿意,對趙家的處理,從今日鄭知府離開以後便會馬上開始,最初半個月,趙家便會完蛋。
送走鄭知府以後,鄭老爺子很熱情地邀請秦霜和阿辰留下吃午飯,二人也沒推辭,畢竟,他們還有件事沒做完呢。
離開書房往飯廳走的時候,一直守在書房外頭,後來時間長了被管家帶去其他地方休息的合歡和白朮也和他們匯合,四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合歡和白朮不着痕跡地對兩位主子點點頭,秦霜和阿辰頓時滿意地勾起了脣角。
午飯時,同桌的人還是之前在前廳裡見到的那些,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以後大房二房的人都經過了某些深思熟慮,飯間所有人的態度看上去都很自然,就連之前看見秦霜會繃緊了身體,表情僵硬的劉氏也恢復了往日裡在鄭家時的形象,面帶着溫柔的笑容,舉止得體,完美的貴婦人姿態。
秦霜還真有些鬧不懂這劉氏究竟是個怎樣的腦回路,就這麼兩個時辰的功夫就把心態放好了?面對十幾年沒見的親閨女也能表現得半點差錯都看不出來,這是一個貧窮小村子出身的鄉野村婦能有的心理素質嗎?
該怎麼說呢,不愧是在大家族薰陶了十幾年的,將鄉野村婦的俗氣全都去的乾乾淨淨,甚至還變聰明瞭許多?她不說,鄭家人,蓮城的其他人,誰又能知道劉氏從前只是個村婦呢?
不過,偶爾不經意地和秦霜對上眼時,劉氏仍然會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似乎並不打算和她多有交集的樣子,當然,從劉氏的角度說,主要是不能在鄭家人面前表現出和秦霜有有別於其他人的特殊態度引起人主意。
不只劉氏的態度讓秦霜多看了一眼,連之前對阿辰口氣不好面帶不屑的鄭孝都變老實了,至少面上看着老實了,安安靜靜地吃飯也沒擺臉色,似乎是已經知道錯了,端正的態度讓鄭老爺子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鄭老爺子覺得這個孫子知道錯了,但秦霜和阿辰卻不覺得他們聽聞的鄭孝的性子會這麼容易意識到自己的錯,不過這個便宜弟弟如何本就和他們沒關係,他們也懶得管,只有劉氏比較只得他們注意。
大戶人家都是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下來誰也沒說話,但因爲所有人的態度都比較好,臉上表情都沒什麼不對勁,吃得勉強也算是賓主盡歡?
飯後,秦霜和阿辰在鄭家一處風景比較好的偏院散步消食,準備等消消食便離開鄭家,鄭老爺子年紀大了,吃過午飯便疲憊地對他們道歉說身子守不住,他們本也沒打算讓他坐陪,只讓隨便找個宅子裡的下人帶路,稍微散散步就走了,不用再另行接待。
經過書房裡的談話,鄭老爺子也知道他們並不是拘泥於形式上客套的人,既然開了口,便也隨着他們的心意來,讓管家親自帶他們去散步,合歡和白朮則率先去取馬車,順便讓鄭家人將說好的大米糧種撞上,檢查一下數目,然後在大門口等着秦霜他們出來。
管家將他們帶到了偏院裡,只是,地方是帶到了,卻中途被宅子裡另一個管事臨時叫走處理事情,留下秦霜和阿辰兩個人慢悠悠地在院子裡走動,欣賞着院內開着黃色小花的觀賞樹,以及周圍擺放着的看起來應該是從花都運來的
管家前腳一走,後腳就有個丫鬟急匆匆地從另一頭走過來,秦霜和阿辰正說着一些閒話,丫鬟本該從他們後頭經過,碰不着他們,他們也沒打算理,可那丫鬟卻彷彿故意往他們這邊撞似地衝了過來。
阿辰將秦霜往懷裡一摟,側過身剛好避免了讓那丫鬟和秦霜相撞,那丫鬟只和他側身稍微撞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請恕罪!”丫鬟急匆匆像他們道歉,然後依舊頭也不擡地跐溜一下就跑了。
秦霜:“……”
阿辰:“……”
阿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兩根手指將摺疊的紙展開,上面只有一個酒樓的名字,時間,沒有署名。只是,秦霜一看那酒樓名——百雀樓,呵,那人還真會挑地方,居然正好選在了沈均的地方,這可算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兒了。
“就算是想偷偷給我們傳消息,也可以用聰明點的法子,這麼個撞法,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不對勁了。”阿辰隨手將白紙搓成團,扔到了角落裡去,反正沒有署名,即便是被人撿到了也不會想到什麼。
就算是有署名,他們也沒必要爲某人隱瞞。
秦霜微眯着眼道:“吃飯的時候我就在想她都見到我了,在不知道我會作出什麼事情來之前應該會有些動作,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這是打算私了的意思?你猜,到時候她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阿辰摸着下巴想了想,半開玩笑地扯扯脣道:“或許會拿出一筆錢來想把你打發走?”
用錢打發?秦霜想象了一下那種畫面,不禁噗呲樂出聲來,“哈哈——”
秦霜一隻手搭着阿辰的肩膀差點笑彎了腰,“想把我打發走,那價錢她恐怕是出不起。”想她讓她心動,怎麼着也得拿出高於她現有財產的數吧?可是那人出得起嗎?整個鄭家都未必拿得出來。
“不過,我倒是覺得她未必會想用錢打發了我。”鄭老爺子今天對他們的態度那人不可能沒看見,該清楚現在的她可不是從前同福村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逆來順受,性格怯懦的鄉下丫頭,給幾個小錢就能感恩戴德,因爲是自己親孃就能什麼話都聽。
劉氏既然能穩穩地做十幾年的鄭家二太太,該有些眼力和腦子,不會作出太愚蠢的事情來,如此一來,她也挺好奇那人究竟想和她說什麼,總不可能是打算認親就是了。
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秦霜就會發現,她以爲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有些時候也未必真的不會發生。
“行了,不說這些了,到時候自然會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爲那種不相干的人不用太費腦子,出來都有小半天了,我想團團圓圓了,咱們回山莊吧。”
出了院子拉過來一個下人讓給鄭家主子通知一聲他們要走了,二人便直接往鄭家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合歡和白朮已經將所有大米糧食全部清點完畢,裝糧食用的車是鄭家提供,秦霜和阿辰來時坐的馬車可裝不下兩千斤大米,一百五十斤糧種倒是裝到他們車裡了,因爲糧種比起大米其實更爲珍貴,數目雖少,但真正種出糧食來卻比兩千斤要多上十倍不只,越是重要自然越要放在跟前,反正也不過才一袋半罷了,只佔據馬車內一個角落位置。
阿辰扶着秦霜的手臂正要把人送上馬車,就聽合歡忽然叫道:“主子,等等,你們看那邊。”
“嗯?”聽出合歡聲音裡的異樣,秦霜和阿辰紛紛扭過頭看向合歡,然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當看見正在鄭家不遠處的一道側面邊和鄭家一個丫鬟說話的另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時,二人神色同時微微變了變。
“怎麼回事她?她怎麼會在這裡?”阿辰滿眼驚詫,他還真沒想過還能有一天再見到這個女人。
“趙玲……”秦霜輕輕吐出那人的名字,鳳眸不經意地眯了起來。
果然,那天在多寶閣外一閃而過的人就是趙玲嗎,她還以爲是眼花了,現在看來,當時並沒有看錯,也怪她那時忘了打開系統地圖,不然就算肉眼看不到,只要沒出她的地圖範圍,還愁確認不了趙玲在不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