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許久,田秋香只聽得長長一聲嘆息之後,南宮景軒便滅了燭火,走出了書房。
待萬物歸於寂靜後,田秋香方纔從牀下滾落而出,出得牀下,她一刻也沒有停留,轉而出是書房翻身上了屋檐,她沒有回鳴翠閣,而是徑自出了王府,在王府之外換下夜行服後便雲了千水湖畔。
滴翠山頭雲青青兮欲雨,飄香湖畔水澹澹兮生煙。
千水湖畔人羣熙攘,車水馬龍,人們三三倆倆地在堤岸邊行走着,田秋香立在垂楊柳堤岸邊,秀手輕擡,無意識地在楊柳樹幹上畫了一個符號,隨後便緊了緊衣襟,望着湖水思憶着往事。
猶記得去年七夕的時候,她第一次來到這千水湖時,看見的便是南宮景軒與上官媃彈琴伴舞時的模樣,而今湖水依舊澄藍,可是,人卻早已非昨。
田秋香沒想着二哥會在今夜出現,她立在堤岸邊也僅僅是爲了讓自己透透氣。
可是,當她畫下記號後不久便覺有人在她耳畔關心道:“姑娘,春夜寒涼,爲何不多穿一些衣衫呢?”
田秋香聞言,轉眸看向身旁的人,果真是那張她爲之易容的臉龐,她在見到二哥時,眸底有一絲興奮,卻終究還是壓在了眸底。
田雪揚在見到她的容貌時,神色凝滯了一下,轉而又被他斂了去,他微微一頷首,等待她的下文。
田秋香自然知道二哥在想啥,她聞言笑着說道:“沒有錢置辦新的衣衫,不知二哥可有?”
田雪揚聞言,神色黯淡了一些,隨後說道:“有一些銀兩,但卻不多。”
江湖之上固然有一些只爲財死的人,但是,那卻要用銀兩去換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籌措了一些,可是,想要僱請殺手,那些錢卻是有些不夠的。
田秋香看了看他,回道:“還剩一月時間,我也會努力去籌措的,十五日之後,我先拿第一筆錢給你。”
田雪揚在聽見一月二字時,眼眸亮了亮,疑惑道:“一個月?”
田秋香微微一點頭,身子朝旁傾了傾,說道:“劫法場。”
想要去皇宮中的刑部大牢劫人,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而今唯一能救你親的便只能是劫法場了,監斬官是南宮景軒,只要擺平了他,劫人應該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
田秋香的回話雖然簡短,但是田雪揚卻完全可以以明白話中的含義,他點了點頭後便不再停留,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迅速湮沒在了人海之中。
田秋香不再看向他離去的背影,她將目光停留在了波光瀲灩的湖水之上。
只要能救出父親與大哥,就算讓她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就算南宮景軒從此會恨她,她也無怨無悔。
又在千水湖畔立了良久,當田秋香只覺寒風已然冷徹心骨時,方纔轉身離開。
待她離開之後,卻見湖畔邊一個人的身影漸漸顯現,他一襲白衣迎風而立,他身影高大,立於人羣之中卻是亮眼異常。
“主上,不需要屬下現在將她抓回去麼?”
白衣男子的身邊跟着一名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他一雙如厲鷹的眼眸看着田秋香消失的方向,壓低聲音在白衣男子耳邊輕聲問道。
白衣男子凝望着田秋香漸漸遠去的背影,眼眸微閉,脣邊時常漾起的暖笑在此刻全然消逝,唯餘一抹諱莫如深在脣邊飄蕩徘徊。
他脣瓣微啓,緩緩說道:“現在不用了,我們先按兵不動。”
黑衣男子顯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蹙眉疑惑道:“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錯過這個時機便不好再抓了,主上真的要放棄麼?”
白衣男子聽聞,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說道:“現在抓了她,只會讓我們的身份暴露,我們要等,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然後再將她抓走。”
現在抓她,雖說可以以讓他提前達到目的,但是,卻暴露了他的身份,景軒便會查到他身上來,而今的狀態,看樣子,田秋香是要動手去救他的父親和大哥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便等,等到那個約會的機會出現時,他再將她帶走,如此纔可以不露一絲痕跡。
黑衣男子聽聞之後只覺雲裡霧裡,全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在說些什麼,不過,以主子聰明的頭腦,自然會想到更好的方法,他照做便是了。
白衣男子垂了垂眸後,一轉身,飄逸的身姿迅速隱藏在了人羣如織之中。
田秋香回到靖王府後便回到了鳴翠閣,閣內因着沒有丫鬟的緣故,是以,漆黑一片。
因着心中裝有太多的心事,田秋香一路都低垂着頭,竟是沒有察覺到不知何時起天上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一片,當她停落在鳴翠閣前時,方纔發覺閣門邊似乎立着一個人。
夜色悽迷,她擡眸便望見了前方之人,他右手握着油紙傘,雨水落在傘上,滴答作響,攢積起的雨珠沿着凹痕滴落下來,他身穿一襲絳色朝服,因着顏色深沉,幾乎與夜色相同,是以,她一望之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不過,也就僅那一瞬的凝滯,她便看清來人的長相。
月色黯淡卻掩蓋不了他的華彩,一身華貴的朝服彰顯了他的王權地位,金冠之上的夜明珠照亮了他的容顏,依舊的俊逸出塵,英偉挺拔。
南宮景軒看見念香回來,便開口說道:“我還以爲你離開了呢。”
方纔在書房議事完結後他便來到了鳴翠閣,然而,閣內卻是寂靜一片,見閣內無人,他便一直立在閣邊等候起來。不過,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當他以爲終究會等來絕望時,卻見念香踩着細碎的步伐回到了這裡。
這一刻,他的心,自然是雀躍的。
田秋香擡眸凝望着月下的男子,月色深濃,雨水濛濛,雕刻般的容顏有一些隱藏在了陰影之下,卻仍舊鐫刻入了她的心底。
心下一個激動,她竟是跨步而出,奔至南宮景軒的身邊,擡臂抱住了他偉岸的身軀。
南宮景軒不可以置信地看着那投懷送抱的人兒,只覺夜風中一陣縈人香氣撲鼻而來,轉瞬間,已然溫香軟玉在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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