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友,你能講講落入此間前的遭遇嗎?”
“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說不清楚,我只記得當時在宗門衝擊合體之境,迷迷糊糊之間,不知何時到了一間昏暗的屋室中,有一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之人出現,各種引誘我與它合作,我當然不肯。之後屋室消失,我便到了這裡。”
“黃道友之前可曾見過他?”
黃子業道:“沒有,這是心魔第一次在我跟前顯化,之前衝擊大境界時,都是製造一些幻象迷惑我,只要看破幻象,認清事實,心魔就會消失。”
“這次卻不一樣,心魔主動現身,還和我長篇大論說了好一通話,初入此間時,我也覺得一切都是虛假的,是心魔製造的幻術。”
“只是有一點我無論如何怎麼都弄不明白,我明明認清了現實和虛幻,頭腦也很清醒,知道自己來歷,記得過往。按以往經驗,應該已經看破了幻境,心魔理應消失纔對,爲何卻一直困在這裡不能回到現實。”
“漸漸地,我明白了,這個地方是一個失控混亂的獨立存在,並非某種幻象,我們只有逃離這裡,才能回到現實。”
“唐道友可否講講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咱們相互參照,或可找到破綻。”
唐寧猶豫了一會兒道:“我和黃道友經歷大致相同,我在衝擊合體境時,迷迷糊糊到了一間昏暗屋室,和我長相一模一樣的心魔出現,勸說我和他合作,逃離彼處。遭到我拒絕後,它開啓屋室石壁,之後我便到了此間。
“不過,這心魔我並非第一次見到,早就我衝擊化神時就出現過,之後在衝擊煉虛時又出現過,這已經是它這次出現了。”
此時,山洞內其他人皆已睜開雙目,側耳傾聽着他們交談,聽完他此番話語,幾人神色各異,蔣凡、曹淵、蘇沐卿皆不自覺的身體前傾,顯然對他說的很感興趣。
黃子業雙目一亮:“哦?唐道友竟然在衝擊化神和煉虛境時都見過心魔?”
“難道幾位道友都是第一次見心魔嗎?”唐寧見他們這幅模樣,心下疑惑,若太虛幻境是真實存在的,這幾人都是真實人物,爲何只有自己三度見過心魔。
“之前我們都已相互交談過,幾位道友包括我在內,確實都是第一次遇見心魔。唐道友能否說說具體細節,你在衝擊化神和煉虛時是怎麼擺脫心魔控制的?或許會對我們逃離這個地方有所幫助。”
“在衝擊化神時,它雖然現了身,但主要還是利用製造幻象方式將我困住,及至我意識到那是它所耍的把戲時,心魔便消失了。而衝擊煉虛時,我雖然意識是幻象,但當時還有些動搖,因此它鎖在囚籠裡,及至我心如止水,它便再也不能影響我,之後就自然消失了。”
黃子業聽聞此言,眉頭微皺:“難道是我心智不夠堅定?”
“黃道友,你既是我們中最早來到這太虛幻境的,除這裡幾人外,可否遇到過其他人?”
“有一名章軒的道友,在我之前落入太虛幻境。”
“他最後結局如何,莫非和馮德盛道友一樣,被魔物給吃了神魂?”
“他是自然死亡。”
唐寧驚道:“自然死亡,這是什麼意思?”
“他壽元到盡頭了。”
“壽元到盡頭?他在此間渡過了多長時間。”
“兩百多年。”
“才兩百多年,怎麼會壽盡?”
“別看我現在鬚髮皆白,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但我在這裡也不過才一百多年,你知道一百年前我是什麼模樣嗎?”黃子業指了指一旁的蔣凡:“就和他現在差不多。”
唐寧驀然一驚:“那位章軒道友壽盡時,是什麼樣子?”
“和馮道友神魂消散時差不多,身體一點點變透明,只是過程緩慢,但結局都是一樣,神魂徹底消失天地間。”
“沒有人逃出過太虛幻境嗎?”
“不知道。”黃子業雙目中彷彿燃起了一絲光芒:“或許死亡就是逃離的方法,但只有一次實驗的機會,且註定沒人會告訴答案。”
“黃道友在此百餘年,可曾嘗試過離開這裡的方法?”
“如果有法子,還會在這裡嗎?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們是怎麼發現我的?”
“當日,我們去挖採礦石,你就躺在那裡,自然就發現你了。”
“那你們剛來這裡時,是什麼樣子?”
“我是自己醒來的,當時四周根本沒人,我一個人在山林中晃盪,到了夜間時,遇到數只四處遊蕩的蝠魔攻擊,我一路逃竄,日行夜伏,過了約莫一個月,才遇見章軒道友,便與他一起行動。”
唐寧沉吟道;“這個太虛幻境有多大?”“目前還不知道。”
“既然留在這裡是死路一條,爲何不到外間闖蕩闖蕩,或許能找到離開的方法。”
黃子業道:“唐道友以爲我們每日外出,去挖採礦石是爲了什麼?我們在儲備物資,爲建立下一個地點的防禦營陣做準備。我自進入太虛幻境以來,已向西行進了不知多少萬里之遠。”
“這個定居點是我們一個月前才建立的,等採集了足夠的礦石物資,我們就會繼續向西而行,直到走到這個空間盡頭。”
“我們在此間如同凡夫俗子,既不能飛天遁地,又要防備各種魔物襲擾,只能步步爲營。”
………
外間微弱瘮人的怪叫傳入山洞,唐寧與黃子業徹夜長談,次日天光泛白,一行人再度外出採挖礦石和滋養神魂的株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彷彿過上了原始的生活。
半個月後,幾人已採集了足夠的礦石物資,於是離了此營地,又向西行進了一段距離,在彼處安營扎債下來。
經過一段時間採集果珠的神魂滋補,唐寧明顯感覺比初入此間時要更強了一些,具體表現在他揹負着攜着重物的鐵框時倍覺輕鬆,遊刃有餘。
對於太虛幻境的真實性,他始終是半信半疑,雖想離開,但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一晃眼,幾年眨眼便過,他已向西行了三千餘里,卻仍然沒有走出這片山脈,有時外出挖採物資時,還會碰到魔物襲擊。
僅僅幾年時間,黃子業便已顯得蒼老了許多,面龐上長出了一條條褶皺。
這日,他們如往常般正在採集滋養壯大神魂的果珠,突然一名四十出頭尖嘴猴腮男子從山林走出,見到衆人,他顯得十分吃驚,非常警惕的打量着幾人。
黃子業一番介紹,那人始終一言不發,但卻選擇了與幾人一道回了營地。
過了好幾日,他纔開口交流。
此人名爲徐彥,是兗州修士,據他所言,是在衝擊煉虛時墮入的太虛幻境,他甦醒後,在山脈中走了三日三夜,聽到響動和微弱人聲纔來到幾人跟前。
時間如流水,又過了幾年,黃子業已衰老的不成樣子,他漸漸走不動路,身體緩緩變得透明,一個月後,神魂終於徹底消散。
……
黃子業死後,唐寧便成了這個隊伍的決策者,雖然他入幻境時間不算最早,但由於現實世界修爲高深之故,其他人隱隱以他爲首。
在太虛幻境這麼多年,他亦已適應了此間環境,知曉如何尋覓珠果和礦石。
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勞作和西進途中,唐寧面相漸漸呈現衰老之色,他的兩鬢生出了白髮,已西進了不知多少萬里,然而卻還是沒有走出這片山脈。
他有過諸多懷疑,但卻別無選擇,時至今日,他已將走到空間盡頭當做了唯一使命。
在此期間,蘇沐卿和曹淵相繼神魂消散,兩人皆是在外出採挖物資時,被魔物襲擊而亡的。
時光荏苒,他鬚髮亦日漸蒼白,面龐皺紋浮現,隨着時間推移,他逐漸走不動路,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意識昏昏沉沉,腦海中往昔回憶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不停閃過。
……
昏暗的屋室內,面目清秀男子走向靜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的唐寧,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它的嘴越咧越大,如同一隻進食獵物的猛獸,面龐亦隨之變化,褪去清秀的五官,浮現出猙獰暗黑色的臉孔,霎時間,其整個人變得通體烏黑,周身四散着屢屢如煙似霧的黑氣。
它平躺而下,與唐寧身軀逐漸合而爲一,周身黑氣如猛虎撲是般涌入其體內。
隨着越來越多黑氣涌入唐寧體內,只見唐寧身體逐漸變得漆黑,而它自身則漸漸消散。
就在二人逐漸合而爲一之時,一團黑暗物質從唐寧體內鑽出,將男子涌入的黑氣全部吸收。
男子神情霎時變得驚恐無比,想要掙扎的逃離,然而卻被黑暗物質完全包裹了周身。
就在男子將要被黑暗物質融化之際,其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注入,只見其面龐一陣扭曲,一張若隱若現的人臉浮現,其霍然睜開雙目,看了眼唐寧,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便消失了。
隨着散發着黑氣的男子被黑暗物質吞沒,整個屋室一陣扭曲,寸寸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