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唐寧瞳孔微縮,整個人霎時呆若木雞,神情難掩震驚之色。
見其這幅模樣,陳曉凡心中不免諸多好奇,腦海中浮想聯翩起來,他並不知唐寧爲何要查這位遠在梁州的修士,只知其對此人十分重視,當日將他喚到府中,一臉凝重的吩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親自去羽淵宗證實。
此刻又見其這幅好似失魂落魄的模樣,足可見此事重要性,印象之中,他從未見過唐寧這般失態。
“這個消息來源確定可靠嗎?”良久,唐寧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口問道。
“羽淵宗是梁州頂級玄門之一,弟子找了好幾名羽淵宗修士證實,絕對出不了錯。”
“我知曉了,辛苦你了,你先去吧!”
“是,弟子告退。”陳曉凡應聲而退。
石門再度合上,屋室內一片昏暗,唐寧腦海思緒電轉,儘管他心裡已有預期,可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十分震驚。
竟然是真的。
黃子業既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那太虛幻境中的其他人必然也是真實存在的了。
由此也可推論得出結論,太虛幻境並非心魔幻化而成。
淪落到其中的人,皆是在二三六八年九月十七日衝擊大境界時,被心魔所趁,神魂囚禁在彼處。
唐寧仔細回想着當時點點滴滴,在太虛幻境內,前前後後他一共遇到過七名修士。
這些人修爲各不相同,有的衝擊煉虛境,有的衝擊合體境。
唯一的共通點在於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都是同一日墮入彼處的。
這太匪夷所思了,太虛幻境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竟能將天元大陸相隔億萬裡之遙的不同人困在一個地點,更詭異的是,現實世界裡,他們是同一日,可在太虛幻境中,卻相隔幾十乃至百多年。
也就是說,太虛幻境裡的時間維度和現實世界不一樣,但裡面的經歷卻是真實的。
那麼問題來了,他是怎麼平安太虛幻境的?黃子業在太虛幻境中呆了百餘年,是壽盡蒼老而亡。
他也是在太虛幻境中呆了百餘年,壽盡蒼老而亡。
可黃子業在現實世界中卻於衝擊合體時暴斃而亡。
爲何會有不同的結果?
唐寧一頭霧水,越想便越困惑,怎麼也想不通這裡面的關鍵。
此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人操控玩弄的猴子,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套在他脖頸上,繩索的另一端是一位高深莫測,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存在。
這種感覺實在糟透了,他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出了洞府,徑直奔赴前線指揮部,來到柳茹涵洞府,一見到她便迫不及待將心中所思所想吐露。
柳茹涵自然是給不了答案的,但她溫柔的話語卻緩解了他的焦慮和急躁。
……
數日後,唐寧收到消息,姜羽桓到了樂安郡,其並沒有直接找上門,而是派人傳了個消息給陳曉凡,約他在裡市相會。
他於是前往相見,兩人一番寒敘後,在席前相對而坐。
“張堯已將事情來龍去脈全告訴了我,唐師弟,此事真的多虧你了。”姜羽桓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姜師兄單刀赴會,孤身闖幽冥海組織搶親,此番孤膽豪情,天下雖大,能有幾人哉!就連我聽了此事也不禁熱血沸騰,姜師兄真乃當世豪傑。我再敬你一杯。”
“唐師弟莫要取笑了,我算什麼豪傑,此番若非你出手相助,我身陷囹圄不說,還牽連她丟掉性命。只爲一時之快,差點鑄成了大錯。唐師弟幹冒奇險,出手相救,此番舉動纔是真正的英雄豪傑所爲。”
唐寧又給他甄了一杯:“我記得還在新港時,你與南宮緋月就有些流言蜚語,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們竟真的走到了一起,也算是一段奇緣了。”
姜羽桓笑了笑:“此事也算是機緣巧合吧!實不瞞唐師弟,在新港時,我和她雖有些交集,實際什麼也沒有。直到一九六七年,我在平原郡任職,彼時冒出一個空間裂縫,我和她再度相遇,在空間裂縫內部經歷了一些事情後,才逐漸走到了一起。”
“原來如此。”
“唐師弟,我此次來,一是專程拜望感謝你,二是打聽她的消息。不知她現在何處?”
“我要準備姜師兄說呢!當日我救出她後,她表示要回牧北故鄉去,我於是將她送到本郡,臨走前,她留下一句話,要我轉給你。她說在家鄉等着你。如果你去的話,她會完成曾經承諾。”姜羽桓點了點頭,面容浮現會心微笑。
“姜師兄,南宮緋月被劫走後,幽冥海組織有沒有爲難你?”
“他們倒有懷疑過此事和我有關聯,但一來缺乏證據,二來本府給了很大壓力,最後他們還是將我放回了姜家,我被象徵性的關押了些年,刑期結束後,就來找你了。”
“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來之前我已下了決心,不管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
唐寧點了點頭:“之後呢?去了牧北後,還回來嗎?”
姜羽桓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不了,我準備在牧北終老,唐師弟可知曉她家鄉在何處?”
“不知道。”
姜羽桓露出神往之色:“在天風郡羽洛縣一個叫雲夢澤的地方,我聽她說過好幾次,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
“四季如春,有隨處可見徇爛的鮮花,連綿的山脈終年雲霧繚亂,還有碧波萬頃的江河。有顏色紛飛的蝴蝶谷,有金色漫天的楓葉林,有爭奇鬥豔的桃花林。”
“還有最好喝的桃花酒,那是以雲夢山泉加之獨產草藥釀造的酒,比世間任何高階靈酒都要甜美。她說兒時最喜歡偷喝桃花酒,那裡的人都很和善。”
“唐師弟什麼時候有空到那裡去,我會拿出親手釀造的桃花酒招待你。”
唐寧也自顧自喝了一杯:“聽起來像是個世外桃源。”
姜羽桓微微一笑,兩人喝酒閒話,直到天明,次日,其便往北而去了。
……
天元城,巍峨雄闊的大殿,各方高層齊聚一堂。
主座上端坐着一名兩鬢微白,身形清瘦,目光清明,謹慎矍鑠老者,身着上清宗服飾,正是上清宗掌教穆南天,其面帶和煦微笑,環顧了衆人一眼,緩緩開口道:“感謝諸位百忙之中應本宗邀請而來參加此次議事。”
“今日請大家來,是爲了商議應付魔界入侵事宜,如今益州已經大範圍爆發了魔界生物入侵,荊州也出現了魔界生物從秘境中突破封印之事。”
“就在我們腳下,連接魔界的空間通道也越發不穩定,最近一年以來,出現了三次封印鬆動跡象,顯然魔界那邊正在大力準備這攻伐我們。”
“相信過不了多久,各地高等級封印的秘境中會有越來越多魔界生物打破封印涌出,此事關乎我等生死存亡,需要我們團結一致,才能渡過此劫。”
“我提議,無論是內部矛盾,還是外部矛盾,應立刻停止一切爭端,全力備戰魔界入侵。”
其話音方落,一名身着人間商會服飾的中年男子便開口接話道:“這些年本商會一直提倡擱置爭議,團結一切力量,共同應對魔界威脅,雖然有些人並不同意與妖魔簽訂和平協議,但好在近年來,沒發生大的戰亂。這些年與妖魔的戰鬥,使我們的力量消耗了很多,實在不宜在繼續內耗下去了。”
“今日有穆掌教出面,相信能夠聯合所有陣營,統一戰線。我代表本商會表態,完全同意並支持穆掌教的提議。”
人間商會表態後,乾坤商會和天下商會代表也紛紛附和,表示對此提議的支持。
待他們說完後,下方一名身着道德宗服飾的老者開口道:“魔界入侵和妖魔攻城佔地一樣,都是咱們的心腹之患,無論誰成功,到時將不會有咱們的一席之地。魔界的入侵當然要對抗,妖魔也不可不防。穆掌教方纔擱置爭議,本宗沒有意見,但要團結一切力量,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前段時間天下商會會長郝道友親自出面,爲本宗和梁州修士與妖魔調解,處於對他的尊重,本宗贊成了他的意見,試着讓天下商會去斡旋與妖魔的關係。”
“可結果是什麼?妖魔竟然提議,從此以後,不僅涼、益、雍、幽四周歸他們所有,就連梁州也得劃界而治。”
“這樣的條件,和要求本宗投降何異,今日天下商會的高道友也在場,他知曉所有的來龍去脈,不是本宗不願意放下成見,實在是妖魔亡我之心不死。”
“對於我們來說,魔界入侵和妖魔爲患,是同等威脅,沒有誰高誰低。”
殿內出現了針鋒相對的反對意見,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衆人皆沉默了,這裡在座的都是天元界最有權勢的大人物,自然不會像一般場合脣槍舌戰,爭的面紅耳赤。
每個人都是代表着一方大勢力,說出的話語就是代表其勢力的最終態度,是在內部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討論決定的,不可能輕易更改。
所以言語上的爭辯不會有任何意義,也沒人會爭個我是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