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哪裡有宅子賣,根本瞞不住龔縣令的耳目。
除了牽扯到一場詐騙官司,附近就不曾聽說過有人賣宅子。
如今聽商枝提起南街有宅子賣,不禁記起這一件事,龔縣令放下碗筷對商枝說道:“一個月前南街出了一樁官司,屋主與當鋪掌櫃做局,騙取錢財。真的地契在當鋪掌櫃手中,而屋主手裡拿着假屋契,藉口舉家搬遷急於脫手,將宅子價格壓得很低,有人便上當受騙,將宅子買下,住進去幾日,當鋪掌櫃便拿着真的屋契來收屋子。
而受害者手中是假的屋契,他又拿不出證據,屋子只能判給當鋪收回去。此事鬧到官衙裡來,雖然宣判了,但是我一直讓人盯着宅子的動向,他們必定還會再作案。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竟找上你。”
“也就是說他們逍遙法外,依舊在猖獗作案?”商枝暗自慶幸,多虧與她在龔縣令面前提了一句,不禁計上心頭,“乾爹,既然他們送上門來,我們不做點什麼,太對不住他們了!”
龔縣令看着商枝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由得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拊掌大笑道:“你這丫頭!真是有你的!”
商枝與龔縣令一拍即合。
縣令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父女兩人,越看越覺得合心意,覺得強行認下商枝果真沒錯。老爺遇見的困難,都會因爲她而迎刃而解。
“公事不放在飯桌上說,你們心中拿定主意,先吃完飯再商量。左右那些個人等着枝枝看宅子,肯定是走不掉的。”縣令夫人親自先給商枝盛一碗湯,叮囑她多吃一點,“你教給管樂做的藥膳,我吃着覺得好。你爹平日裡府中廚子做的藥膳,他不樂意吃,一聽聞是你特地教管樂做的,那麼一大盅全都喝了。”然後雙手比劃着有多大一盅藥膳,“吃得太撐夜裡翻來覆去睡不着,爬起來去院子裡走動消食。”
“咳咳!”龔縣令咳兩聲,生硬的轉移話題,“吃飯!”
縣令夫人掩嘴偷笑,朝商枝眨了眨眼睛。
商枝心裡流淌着一股暖意,這就是親人的感覺?
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讓人十分暖心。
商枝吃完飯,漱口,拿着包袱與縣令夫人去裡屋,她告訴管樂,護膚品使用的順序與時長,然後還有功效。
縣令夫人用過美膚膏與香凝膏,效果如何她十分清楚。又見商枝特地給她研製新品,眉梢間藏不住的喜色。
“你太費心了。”縣令夫人話雖是如此說,卻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商枝能特地爲她精心準備禮物,說明心裡認可她這個乾孃。
“不及乾孃爲我做的。”商枝吩咐管樂去擠一碗羊乳。
管樂去後院擠羊乳端進來,商枝教管樂調製美白麪膜,“調至粉末細膩稠度能拉絲,沒有顆粒感後,再滴入幾滴玫瑰水,均勻的敷在臉上,兩刻鐘後再揭下來,用清水洗淨,可以在臉上抹玫瑰水,再塗清爽保溼的面霜。”
縣令夫人躺在美人榻上,商枝用一塊寬大的布巾裹住她的髮絲,用打磨光滑的木片將面膜膏敷在她的臉上,露出眼睛和嘴脣。
兩刻鐘過去後,面膜從下而上的開始揭開,細棉布打溼擰乾,擦乾淨縣令夫人的面容,商枝手法輕柔的拍上玫瑰水,再抹上面霜。
管樂取來洋鏡給縣令夫人,“夫人,您的肌膚一日比一日好。”
縣令夫人攬鏡自照,看着銅鏡裡的皮膚白皙紅潤,緊緻細膩。之前因病發黃、發暗的肌膚,仿若回春一般晶瑩透徹。
“枝枝,你這些東西,效果太好,若是拿出來賣,一定會被搶光的!”縣令夫人用手摸了摸滑膩的臉頰,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她在心裡嘀咕,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竟能狠心舍下自己的骨肉!
商枝笑道:“美膚膏與香凝膏推出來,這些暫時先不製出來流出市面,我打算等開醫館後,再用來爲自己的醫館帶動名氣。”她心裡規劃好了,幾種藥丸全面推廣步入正軌,她就開一間醫館,內有藥膳養生,也有美容養顏。
而這些護膚品,就是她手裡的王牌。
“這些事情娘不懂,你需要什麼,儘管與娘說。有什麼難處,千萬別藏着掖着,就算娘幫不了,還有兩個哥哥。”縣令夫人握着商枝的手,走到牀榻邊,上面擺放着四套裙裳,兩套素色裙裳,兩套顏色鮮豔,“枝枝,娘給你做了幾身衣裳,你試一下,合不合身。不合適,我們再請繡娘改一改尺寸。”
商枝挑選一件月白色長裙換上,管樂給她梳一個簡單的髮髻,發間插着一支白玉梅花簪。
她站在屏風處,亭亭玉立,清美的面容上笑容明媚,眼中的一汪碧波也輕柔的動盪,顯得面容愈發秀美婉約。
縣令夫人一連說幾個好,“枝枝,你底子好,如今簡單裝扮,令人驚豔。”
“乾孃,尺寸很合適。”商枝被誇得十分不自在,拉動着裙襬,覺得縣令夫人眼光很好,簡單的素色長裙,不累贅,簡約大氣,她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娘就沒有白忙活。”縣令夫人連忙吩咐管樂裝進包袱皮裡,“這身衣裳別換下來,你待會穿着去看宅子。”
商枝略作思索,覺得裝扮一番去買宅子更合適,便答應下來。
縣令夫人從上到下又掃過商枝一遍,簡單的長裙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而出,“回去的時候,你去書院接慎之,明日我與你二哥去你家中坐一坐。”
“好!”商枝並沒有多想,一口應下。
龔縣令派人來催商枝。
縣令夫人讓商枝帶上管樂。
商枝婉拒道:“待會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多帶一個人,到時候若是出事,容易拖累。”
縣令夫人聞言,突然記起她在廟裡開光的玉佩,從盒子裡取出來,佩戴在商枝的脖子上,“這是大師開光保平安的玉佩,戴着不要離身。”
商枝張開手臂,輕輕抱她一下,然後不等縣令夫人說什麼,商枝急急轉身走出屋子,陽光下眼中有水光閃過。
龔縣令看着商枝眼圈微微泛紅,溫和地說道:“爹給你配個助手,他武功不俗。”然後指着一個文質彬彬,穿着深色長袍的青年男子,氣質很像儒雅的賬房先生。
“小姐,屬下張斌。”張斌拱手自我介紹。
商枝頷首,然後對龔縣令道:“乾爹,我帶着張大哥去就夠了,人太多反而招眼,讓人起疑。”
“行,你們注意安全。如果對方人多勢衆,你們不可輕舉妄動,安全第一。”龔縣令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張斌千萬要護好商枝的安危。
商枝帶着張斌去約定好的地點。
宅子就在南街街尾,離官衙只有幾百米的距離。
商枝到的時候,就看見宅門口石獅旁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華服錦袍,他身側站着一位小廝。
席文見到商枝,他打量一番,見她朝自己走來,臉上堆着笑,“這位小姐是您約看宅子?”
商枝笑道:“正是。想必您就是屋主了,我們能進去看看宅子嗎?”
“商小姐請進。”席文慢商枝一步,走在她的身後道:“這棟宅子兩進兩出,你也知道南街地段好,離官衙位置近,治安好,不會遭賊。若不是小兒進京趕考,此後在京城落腳,絕對不會將這宅子賣出去!”
他推開堂屋的門,裡面並沒有常年有人居住的人味,卻是打掃得窗明几淨。
商枝看着搬得空空蕩蕩地屋子,望着頭頂的房樑,結着蛛網,嘴角微微一揚,轉身問席文,“你們還未遷去京城,爲何就搬出去了?”
席文道:“自打小兒中舉,爲他入京做打算,我們一家老小住在府中,你們不方便看宅子,就近租住一套宅子,等宅子脫手後就赴京趕考。”
商枝道:“搬出去一兩個月了嗎?”
“一個月!”
商枝點了點頭,四處轉了轉,這棟宅子設計的還是很合商枝的心意。類似四合院,第一進院,正房前面左右對峙建東西廂房,由一正兩廂組成一個院子,院子裡有天井,用來排水採光。第二進院,院子開闊,後面有幾間樓房,呈獨立式,和她設想的宅子不謀而合。
一路走下來,商枝原來是打算爲餌,拿住他們的罪證。看過宅子之後,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可不就是爲她而設計?總不能白跑一趟?
“這宅子很合我的心意,不知你打算如何賣?”商枝悠然散漫地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
席文一聽商枝滿意,豎着大拇指和小指,“六十兩!這棟宅子若不是急於出手,給一百兩我都不會賣。”
“哦?”商枝手指輕彈着石桌,雙腿交疊,似笑非笑地說道:“據我所知,官衙附近的風水雖好,可卻是陰煞之氣很重,一般住宅不會購置在官衙附近。若非是很喜歡你這宅子的結構,我不會下定決心買。”
席文臉色一下來拉下來,“五十兩,少一文錢都不行。”
商枝起身,撣了撣裙子,“看來這筆買賣是談不攏了。”說着就往外走。
“等等!你準備出多少價錢?”席文急忙叫住商枝,然後緩聲道:“商小姐,這宅子你也看見了,整條南街沒有幾戶能比得上。如果不是看你誠心要買,我又賣的急,根本不會和你多談。”
“二十兩。多一文不要!”商枝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席文,“你也知道你這宅子陰氣重,住這麼多年,一點人氣也沒有。我買下這棟宅子,住進來還得擔心身子受損。”
張斌連忙道:“小姐,老爺以您的安危爲重,這宅子不利於居住,您還是去其他地方看看。”
商枝遲疑了一會,問道:“另外一家,你約好屋主了嗎?”
“約好了。”張斌望一望天,“大約快到約好的時辰。”
“走吧。”商枝這下是不再停留,走得十分果斷利落。
“慢着!”席文見商枝腳步不停,心裡急了,匆匆追出來喊道:“我賣!二十五兩賣給你!”
商枝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問,“席老闆這回下定決心了?”
席文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最後狠狠一咬牙,“賣!”
商枝又走了回來,含笑道:“席老闆是爽快人,我就喜歡和你這種人合作!”
只是眼底深處閃過冷芒,席文願意低價賣給她,十足十能夠確定他是個騙子!
而且屋子裡頂樑有蜘蛛網,起碼半年以上不住人才會結蛛網。
席文騙她是一個月。若是不這般說,宅子價格壓得低,位置好,不會留在現在纔出售。到底是細節漏出破綻了!
“商小姐算是有緣人,我方纔將宅子賣給你。”席文也跟着笑了一下,懷念地望着屋子,“這是祖宅,希望商小姐能夠好生愛護。”
祖宅?
用來做坑蒙拐騙的勾當。
也不知道席家地底下老祖宗的棺材板壓不壓得住。
“這是一定。”商枝伸手一探,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
席文眼都直了,急急忙忙從袖中摸出一張屋契。
“商小姐,一手給錢,一手給屋契。”
商枝掏出兩錠十兩的銀子,一錠五兩的銀子,遞給席文。
席文伸手來接,商枝突然收回手。
“你的屋契給我看一看。”
席文將屋契給商枝。
商枝仔仔細細看一遍,發覺這張屋契與真的沒有差別,莫怪有人上當受騙?
她提出一個要求,“你寫一張賣屋契給我。”
席文愣住了,這一下倒是沒有之前那般爽快,他緊盯着商枝,眼底有着警惕。
商枝勾脣道:“別的宅子都會寫賣屋契,席老闆猶豫不決,難道是說這宅子有問題?”
“當然不!”席文矢口否認,“我只是沒有想到商小姐會想得這般深遠。”
商枝笑道:“我是生意人,當然要雙重保險。何況,這宅子是席老闆的,背景很乾淨,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一張賣屋契而已,別家也有這個規矩。”
席文略一沉吟,最終是答應寫下賣屋契。
他從屋內拿出文房四寶,鋪平宣紙,提筆蘸墨,準備寫字。
“等等,我說你寫。”商枝不等席文拒絕,她開口道:“立賣屋契人席文,今將坐落在南街官衙街尾九號兩進兩出宅子,所有權售賣給商枝,時值價值二十五兩紋銀,雙方當面交付清楚,永遠賣斷,不得反悔,特立此賣屋契書爲證。”
席文收筆,就看見商枝一根手指,指着另一行道:“這裡寫‘自賣斷以後,如有產權糾紛,歸賣主主理,與買主無關。”
席文猛地擡頭看向商枝。
商枝挑眉道:“席老闆有問題嗎?”
席文看一眼商枝,又看一眼她身後的張斌,不自然的笑道:“怎麼會?這是應該註明的!”然後行雲流水的寫下這一行。
末尾處寫下時辰與立賣屋契人的名字。
商枝拿過來看一眼,“那就由見證人籤個字。”
“這是當然。”席文做一個請。
商枝將銀子給席文,見他確認收下之後,然後將契書給張斌。
張斌在見證人下簽名,然後拿出印章蓋章。
席文只是淡淡掃一眼,沒有放在心上,只要錢財到手,真屋契在他的手裡,就算立了賣屋契又能如何?可下一刻,他瞳孔像被針紮了一下,狠狠一縮,死死地盯着那一方衙門官印!
“你……”
“如今世道險惡,誰的銀子都不是大風颳來的。思來想去,便請縣令爺做個見證,席老闆不會有意見吧?有官衙爲證,你我之間能夠得到很好的保障。”商枝神情自若道。
好個屁!
席文的臉色漲成青紫色,想要破口大罵。他沉住氣,撲過去搶賣屋契。
商枝快速的收進袖中,笑眯眯地說道:“席老闆,銀貨兩訖,合作愉快!”
席文氣得快要吐血!
他千防萬防,就怕撞見官衙的人。
買主也是經過千挑萬選,他挑中的是惠民堂的林掌櫃,可後來林掌櫃將宅子介紹給他的合作人。他調查過,商枝不過有些小家底的人,與衙門扯不上關係。
可現在卻是請官衙的人來作證!
若是其他人,他可以隨意翻臉,咬死不認賬。如今這賣屋契上蓋着官印,又有他的親筆字據,他如何能抵賴?
價值一百兩的宅子,二十五兩賣出去,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商小姐,你這樣做可就沒有意思。我拿出最大的誠意與你做買賣,你卻不地道的隱瞞身份。這宅子我不賣了!”席文立即翻臉。
商枝臉上的笑容一冷,“席老闆,買賣已經做成,就不是你想反悔,就能夠反悔的。”
“我倒要看看,這棟宅子是不是我說了算!”席文眼底狠光一閃,拍了拍手。
幾道身影從大門外進來,手裡拿着長刀。
商枝見狀,冷笑道:“席老闆這是要做什麼?”
席文雙手背在身後,目光陰鷙道:“你識時務,將賣屋契交出來,什麼事情都好商量。”
“我若是不交呢?”商枝雙手抱胸,揚着下巴,輕蔑地看向席文,“你須得知道一句話,終日打雁終有一日會被雁啄瞎了眼。席老闆,這坑騙錢財的勾當做多了,難免會撞鬼!”
“就憑你?”席文陰笑幾聲,一揮手,“別留着禍根!”
幾個護衛圍住商枝與張斌。
張斌將商枝護在身後,抽出腰間的短刀,朝着護衛衝上去,對商枝道:“跟緊我!”
護衛手裡的長刀猛地對準張斌刺來,張斌拽着商枝側身避開,手裡的短刀一揮,竟然砍斷了長刀木棍。護衛一愣,張斌大步向前,又連揮兩刀,砍斷兩柄長刀,護衛往後退去,張斌快步衝上去,一刀扎進護衛的胸膛,頓時鮮血迸濺。
席文臉色一變,大喊一聲,“都傻愣着幹什麼?全都給我一起上!”
剩下的四個護衛,三個結排上前,兩個人圍攻張斌,一個人偷襲商枝。張斌分身乏術,無暇顧及商枝,商枝不敢用毒粉,怕張斌遭殃。從袖中摸出一粒解毒丸給張斌,一手捏着毒粉,“快吃下去。”
張斌拿藥分神的片刻功夫,突然一個人舉着長刀刺出,疾如閃電,來勢洶洶,直奔張斌而來。足尖一蹬跳起來,朝他的腦門直劈下來。
張斌反應敏捷,手腕一轉,橫舉着短刀‘咣噹’一聲,接住這一刀,擡手握住對方的刀柄,往後一拽,那人反應不及,順着長刀往張斌面前撲來,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在後腦勺一擊,敲暈過去。
商枝迅速往張斌口中塞進一粒解毒丸,灑出毒粉,偷襲她的人迅速倒下。
張斌撿起長刀,有如神助,護衛沒有兵器上的優勢,被張斌幾招制服。
席文見狀,臉色煞白,急急往後退幾步,連滾帶爬的往外逃命。
張斌舉起長刀朝他飛射過去,‘啪’地一聲,擊在他的後背上,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他大步跨去,抽掉席文的褲腰帶,將他的雙手捆起來。
席文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夾着雙腿,敢怒不敢言!
“你們幹什麼?我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麼抓我!”席文氣急敗壞的大吼大叫!
張斌冷笑一聲,“敢對官差動手,妨礙公務,先抓你蹲幾天大牢!”
席文急紅了眼,顯然知道自己中計了!現在落進對方手裡,一旦被關起來,掌櫃若是拿着屋契收宅子,豈不是自投羅網?
拼命的掙扎,擡頭去撞張斌,張斌一手鉗制住他的脖子,下手沒有一點情面,憋得席文臉色漲得通紅。
“再敢亂動,小心廢了你!”張斌撂下狠話,將他提起來,推着往前走。
席文褲子一滑,掉下來,想跑也跑不了。
商枝早在張斌抽掉席文褲腰帶的時候就跑出去了,喊人來將幾個賊人抓進大牢。
衙役過來,將人押走。
龔縣令和商枝、張斌留下來,商枝帶着龔縣令參觀一番,看着他滿意的點頭,她將賣屋契給龔縣令,“乾爹,我將計就計,用二十五兩銀子買下這棟宅子。”
龔縣令看一眼,讚歎道:“你還算機靈,只是張斌手裡若無官印你該如何?”
商枝眼底閃過狡黠,“我差點被你們給騙了。你們可別忘了,我是哪裡人氏,張大哥的岳家又是何處人氏。”
龔縣令與張斌齊齊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倒是忘了張斌是杏花村的女婿,那是你的家鄉,你定是見過他的。”
張斌與商枝未曾接觸過,即便見過,也印象不深刻,因此倒是未認出來。
“乾爹只說給我一個助手,他武功不凡,說明他不是衙役,否則您不會這般介紹。我之前並未認出張大哥是陳族長的女婿,只是他介紹的時候,說出自己的名字,我覺得耳熟,方纔記起來。他既然是縣丞,掌管糧馬、戶籍、徵稅一類,自然會將印章隨身攜帶。”
還有一句話商枝沒有說,衙門裡衙役的武功不怎麼樣,只有捕頭的武功略高,龔縣令必然會向她解釋這是某捕頭。而且言詞間,龔縣令對張斌十分信任,說明兩人經常打交道,尋常的衙役他不會給予這份信任。
而縣丞與主薄一類,掌管着重要的資料,都是縣令的心腹,自然是一手提拔起來,能得他這般信任的只有張斌與錢主薄。
龔縣令搖了搖頭,暗歎商枝這丫頭是個鬼精靈,走一步看三步,全都算計在內。
本來是去做餌,結果她還趁機佔便宜,坑了席文一把。
“接下來就是當鋪的掌櫃,如果不出意外,他明日就會來收宅子。我們可以加一把火,讓他下午就上門鬧!”商枝已經是宅子的主人,自然想要快刀斬亂麻,不想夜長夢多,生出變故,“放出消息,我打算將宅子高價轉出!”
龔縣令與張斌對望一眼,覺得這個消息一出,對方肯定坐不住。
“就按照你說的辦!”龔縣令拍板定案。
商枝要把宅子賣掉的消息,立即傳出去,當鋪掌櫃聽了,驚得站起來。問傳話的人,“席文將宅子賣掉,爲啥沒將消息傳過來?”
“小的不知道,席老爺是不是遇着事兒耽擱了?”
掌櫃沉吟半晌,招人去找席文,帶過來問一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廝連忙去找人,席文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一個人影都找不着,反而聽說商枝尋到買主了。他心裡一慌,連忙去打聽,買主是什麼樣的人。
一聽是從京城來的權貴子弟,嚇得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耽擱下去,立即匆匆回當鋪。
“大當家,不好了!宅子已經找到買主了,席老爺找不到,我們該怎麼辦?”小廝氣喘吁吁,語無倫次的說道:“京城……京城來的大官兒……”
掌櫃一聽,倏然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京城來的大人物要買那棟宅子!”小廝喘勻一口氣,將打聽來的消息,事無鉅細的說給掌櫃。
掌櫃心中慌亂,他們拿宅子做籠子,都是找精挑細選的人,不是誰都敢騙,而且是暗地裡偷偷進行。如果買主是京城的大人物,他可招惹不起!
他在屋子裡疾走幾圈,心裡拿不定主意,等找到席文問清楚話,只怕來不及了。
而且不用問也知道,宅子都是低價賣出去的,不上門去要,一定會血本無歸!
他用拳頭砸在自己的手心,最後決定上門去收宅子。
拿着屋契揣在懷裡,乘着小轎子去南街。
他下轎子,就看見宅子牆壁上張貼一張宅子出售的告示。
掌櫃擡手將告示撕下來,團一團,扔在地上,他陰沉着臉,讓轎伕去敲門。
轎伕敲開門,掌櫃就往前一站,看着開門的商枝道:“這棟宅子抵押在當鋪,今日就是收宅子的期限,你們是自己走,還是我喊人將你們攆出去!”
商枝臉色一變,“你說這宅子抵押了?這咋可能?我手裡可是有屋契!”驚慌的在袖子裡翻找屋契,沒有找到,她急急忙忙往屋子裡走。
掌櫃冷笑一聲,一邊往宅子裡走,一邊從袖中掏出屋契,“你休要抵賴,真的屋契在我手裡。我勸你們還是識時務……你們幹什麼!”
突然衝出來的官兵,將掌櫃撲倒在地上,鉗制住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後。
商枝從他手裡拿走屋契,然後又將賣屋契給掌櫃過目,“賣屋契上寫得清楚明白,不論這屋子之前的屋主因何故將宅子抵給你,在你收回宅子前將宅子賣給我,那麼這宅子就是我的。他欠你賬,你得找他去算!”
“胡說八道!這宅子抵押給我,你手裡沒有屋契,這宅子如何能是你的?你們快放開我,我可是良民,你們不問青紅皁白的抓人,還有沒有王法!”
商枝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忘記有件事情與你說了。席文已經招供,與你聯手拿宅子套籠子騙銀錢,他根本就沒有把這宅子抵押在當鋪,所以席文將宅子賣給我,你無權收回!就算你倆真有啥糾紛,你也得按照賣屋契上說的去找他。”
掌櫃臉色劇烈一變,沒有想到會是席文居然被抓了!
而且還招供了?
“不、不可能!”
席文咋會招供呢?
商枝拿出一份席文招供的罪狀書給掌櫃看,臉上的肌肉劇烈的顫抖着,終於繃不住認罪。
張斌見他不再反抗,押送他關進大牢,打算待會審問讓他認罪,明日找來受害者開堂。
只是,他心中有疑惑,“席文還未審問,你手裡的罪狀書從哪裡得來的?”
“錢主薄臨摹席文的字,寫一份罪狀書,詐掌櫃認罪。等拿到他的罪狀書後,你們再派人去審問席文,他堅持不了多久的。”商枝將罪狀書塞進張斌手裡。
張斌張了張嘴,驚愕的看向商枝,還能這樣幹?
商枝挑了挑眉稍,兵不厭詐嘛。
他們本來就做賊心虛,又分開關押,被這麼一詐,自然就扛不住了。
商枝用比原來的三分之一的銀子買下一棟宅子,對這個收穫十分的滿意。
她去官衙後院找縣令夫人,等龔縣令解決事情之後,問一問土匪與陳梅花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龔縣令審問完掌櫃與席文,穿着官袍,滿面疲憊的走進來,看見商枝還在,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和藹,“商丫頭,你不愧是我的福星。土匪的案子是因爲你了斷。這樁詐騙案,也是因爲你浮出水面。他們很謹慎,都是暗地裡找人去傳遞消息,守了一個月,都沒有進展。你一來,倒是給破了!”
“這件事我可不敢居功,如果不是乾爹警醒,知道這宅子有問題給我提個醒,只怕我也被騙了。”商枝擺擺手,一副不該強佔功勞的模樣。
龔縣令指着她虛點了幾下,似乎頗爲無奈。
究竟事實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陳梅花和那些土匪如何處置?”商枝比較關心這件事。
龔縣令緩緩地說道:“土匪做太多惡,全都判處斬首。至於陳梅花,她是從犯並未釀造過大錯失,徒三千里。”
商枝點了點頭,見天色不早了,向二人告辭。
縣令夫人將包袱遞給商枝,“你不用買菜,明日我讓管樂帶些菜過去。你今日忙了一天,該早點休息。”
“好。您注意身體,不必爲我掛心。”商枝抱了抱縣令夫人,準備走的時候,屋外突然來人進來通報,“老爺、夫人,文家來人了,求見老爺。”
龔縣令與縣令夫人面面相覷,文家向來只有年節纔會來往,平日裡不會輕易拜訪,除非有什麼要緊事。
“請進來。”
龔縣令當年家境不好,是由文家資助他進京趕考,一直記掛着文家的恩情,不遠不近的走動着。
文家可能出事,龔縣令自然不敢耽擱。
商枝不打擾他們,出去的時候和一箇中年男子擦身而過。
文家管事被請進屋,他向龔縣令行禮問安,然後跪在地上道:“大人,求您爲百姓做主啊!”
龔縣令面容嚴肅,讓一旁的隨從將管事攙扶起來,“有什麼事你起來說明白。若真是有冤情,本官自然會給你們主持公道。”
“府中前幾日有人感染高熱,然後聽說惠民堂有一種神藥,服用一瓶後,病情就能夠好轉。老夫人今日聽說了,派人去買了一瓶藥。喂下去,一刻鐘都沒有,人便要不行了!您知道老夫人禮佛,樂善好施。她有一副慈悲心腸,最是見不得奸佞小人爲錢財而罔顧他人性命,當即十分憤怒!若是任由這假藥繼續賣下去,不知得害死多少百姓!思來想去,老夫人決定請大人查封此藥,免得禍害百姓。”
管事又跪下來,趴伏在地上,“老夫人掛念着您是清河縣的父母官,此事若是不遏制,任其惡意發展,等事態嚴重之後,對您的仕途會有影響。老夫人記得,您在任上已經滿了六年,如今又到了考覈關鍵時期,讓老奴給您託句話,千萬莫要行差踏錯一步,讓此等利益薰心的小人壞您仕途。”
縣令夫人忍不住說道:“這世間像枝枝這種有良心的郎中實在是不多了。敢賣假藥害人性命,的確該查封!”
龔縣令沉吟道:“着師爺下達文書,查封惠民堂。”
隨從立即匆匆退下去找師爺。
管事感激道:“清河縣有大人這等明察秋毫的父母官,是百姓之福。老夫人說許久未見大人與夫人,十分掛念你們。”
“如今是多事之秋,待事情告一段落,定當上門拜訪!”龔縣令對管事的說:“我認的義女是郎中,她醫術了得,本官請她去貴府給病患診治。”
“可是人都走了。”縣令夫人憐惜商枝,不忍她太過勞心費神,“明日……”
龔縣令道:“人命關天,讓張斌快馬加鞭請她去文府走一趟。”
縣令夫人遲疑了一下,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再出言相勸。
心裡尋思着,得多買些滋補的給她補一補身子。
管事想說什麼,見龔縣令已經吩咐下去,於是靜候在一旁等人。
大約過去兩刻鐘,張斌帶着商枝回來。
龔縣令愧疚地對商枝說道:“商丫頭,文府於我有恩。如今有病人性命垂危,只得辛勞你多走一趟。”
商枝自然不會拒絕龔縣令,她點頭答應,“行醫救人是我的本職,您不必自責。”
管事看着商枝只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心裡忍不住嗤笑,龔縣令還真是糊塗,就因爲是他的義女,便將此人的醫術給誇大!也不怕他這不嚴謹的態度,讓老夫人心生不悅。
他一個下人,心裡有意見也不好多嘴,向龔縣令道謝之後,帶着商枝乘坐馬車趕去清河鎮文府。
商枝跳下馬車,看着文府兩個大字,微微一愣,心想這不會是文曲星家吧?
管事態度並無多少恭敬,只是不冷不熱地說道:“姑娘請。”
“等等!師傅——等一等!”林辛逸騎着馬狂奔而來,馬匹還未挺穩,他翻身下馬,神色焦急地說道:“不好了!惠民堂被查封!說是傷寒藥出問題,被人檢舉賣的是假藥,鬧出人命。如今官兵把守着藥鋪,林掌櫃也被帶去衙門問話!”
“之前不是好好的?賣出那麼多藥沒事,好端端地,咋會突然就出事了?”商枝難以置信,藥丸她都檢查一遍,沒有任何的問題!
她眸光一厲,難道有人鬧事?
“就是不久前出的事情!藥鋪一查封,林掌櫃便派人送口信過來。你快想想辦法,事情拖得越久,輿論會越大,只怕對咱們的傷寒藥更加不利!”林辛逸十分急切,就怕他們的計劃實施到一半給夭折!
一旁的管事聽了,心中驟然一驚,看着商枝的眼神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