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聽見餘青山回來,驚訝地想過來看一看。
餘青山派來的人,又丟下一個重磅炸彈。
顧芸娘要嫁人了!
不願意回去與餘青山生活。
這還得了?
韓氏和顧傳宗重臉面,當下坐不住,匆匆趕來梨花村。
餘青山被顧芸孃的姘頭給打了,躺在牀上動彈不得。而且顧芸娘不顧名聲,已經住進野男人的府上。
韓氏臉色青黑,與顧傳宗一同去蘇府。
站在氣派的蘇府門前,韓氏愣住了。
顧傳宗怕韓氏被蠱惑,“別看了,你是不知道,她給人做小。你別忘了芸娘,她這個樣子,跟了富貴人家,又能有啥好下場?她帶着孩子,死心塌地的跟着青山,就憑着這幾年給青山操持家裡,也不會虧待她。”
韓氏想到兩個外甥,那是大閨女留下的兩命根子。
顧芸娘跟着人走了,餘青山還會娶別的女人。後孃哪有不虐待前頭娘子留下的孩子?
憑着這一點,韓氏就不想要顧芸娘和餘青山散夥。
而且顧芸娘……韓氏眸光微微閃爍,握緊了手中的錦帕,沒有吭聲。
顧傳宗卻埋怨道:“就你心狠,十娘和芸娘都是你肚子裡爬出來的,你這心偏的太厲害。”不然嫁給這姓蘇的,顧芸娘帶着兩個孩子吃香喝辣做闊太太,還能幫襯孃家。
“當時你咋就不阻止?”韓氏翻個白眼,“這時候諸葛亮輪不着你來做!”
這時,門僕將兩人請進去。
韓氏看着裡面雕樑畫棟,假山流水,亭臺閣樓。這還是在鄉下呢,就搞得這般闊氣,那他在京城的宅子……
韓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心裡也有些後悔了。
只是後悔又管啥用?
門僕將人領到花廳,兩個人拘謹的坐下。
顧傳宗摸一摸梨花木雕花椅子,又瞅一瞅多寶閣上的珍奇異寶,嚥了咽口水。
他當初在京城的時候,隨他爹去做客的時候,倒是開過眼界。
不知顧芸娘撞啥大運在這窮鄉僻壤,還能遇上這種大人物。
韓氏心裡不是滋味,看一眼,就沒有再亂看。
浣紗奉上兩杯茶。
韓氏喝一口,就知道是君山銀針,她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麼好的茶了。
心中感概時,顧芸娘進來。
韓氏望去,看着顧芸娘身着月白交領蘭花刺繡長襖,發間別着一支玉簪,清麗雅緻。
她心裡‘咯噔’一下,霍然站起來,顧不上顧傳宗在,她厲聲道:“你已經將身子給他了?”話雖然這般問,卻是十分篤定。餘寶音全都和她說了,姓蘇的給餘寶音和餘多味請老師,教他們唸書習武學習才藝。她之前還不太相信,如今看着顧芸娘身上的打扮,她全信了。
一個貪圖你美色的男人,將人弄進府裡來,哪有不動的道理?
韓氏氣得眼淚掉下來,“都怨我,從小沒有教你,給你祖父將你給帶大,才讓你如此恬不知恥!半點比不上你大姐!還沒有名分,你就和別的男人廝混!你想死,也別拖累我和你爹!”說到傷心處,伸手掐着顧芸孃的手臂。“你做的醜事,傳出去給鄉鄰知道,你叫我和你爹咋擡頭做人!”
顧芸娘避開韓氏的手,徑自在一旁坐下,“你們來是爲了罵我?”
韓氏見顧芸娘還敢躲,不知悔改,氣得夠嗆。自從上次見面之後,她就知道顧芸娘變了,不會再順從她。
“你是有夫之婦,趕緊和這個男人斷了!之前你犯的錯,不怪你,咱們誰都不知道青山沒死。他回來了,你就安生和他過日子。以前的事情,全都一筆揭過。”韓氏發話,讓顧芸娘收拾東西,跟她走。
顧芸娘微笑道:“我如果不呢?”
韓氏錯愕道:“你想浸豬籠嗎?你咋這麼不要臉?貪圖富貴,命都不要了?”
“我就是要臉,纔不能跟你回去和餘青山重新生活。我已經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能讓他做王八?昨天我和他提了和離,他同意的話,我將和離書給他送去。”顧芸娘一句話堵回去。
韓氏噎住了。
覺得顧芸娘是入魔了!
“他呢?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呢?他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我和你爹過來,他若是個知禮數的,就該出來見一見!”韓氏覺得和顧芸娘說不通,她打算從蘇景年那兒入手。
一個有身份的人,最注重臉面,她找上門了,不相信姓蘇的不肯放手!
顧芸娘怎麼會不知道韓氏的算盤?
“他很忙。”
顧傳宗乾笑兩聲,女兒現在出息了,不想韓氏將人得罪狠了。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芸娘,你別怪你娘,她也是爲你好!你大姐留下兩個孩子,在你身邊養了好幾年,你將他們當做親生的養,早就處出感情來,你就捨得將他們送回去?讓餘青山娶個後孃虐待他們?你跟在祖父身邊學做菜,太小了,貪玩。你姐爲了讓你撒歡兒玩,她主動和你祖父學做菜,你才過了一段輕鬆日子。不止這一件事,你大姐向來就對你好,處處維護你。你嫁給青山,好好帶着兩個孩子不好嗎?”
顧傳宗嘆氣,“人都有個命數,回餘家纔是你的正道。聽爹一句勸,回去好好過日子。有些富貴,不是你能承受得起。女子嫁給男子,頭一兩年新鮮,對你好,各種寵愛你。膩味後,還得靠孩子站穩腳跟。你跟姓蘇的沒有好下場,爹是將你從火坑給拉出來。”
顧芸娘皺緊眉心。
韓氏看着餘多味扶着門框站着,連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孩子,你這臉咋弄的?有人欺負你?你娘沒有給你做主?你告訴外祖母,外祖母給你討公道!”說罷,斜睨顧芸娘一眼。
餘多味垂眼道:“爹打的。”
韓氏觸碰臉頰的手指一頓,沒有想到餘青山打孩子下這般狠手。
她訕訕地笑道:“你跟外祖母回去,外祖母替你教訓你爹。”然後,指着顧芸娘道:“多味,你喊你娘和咱一起回去。”
餘多味搖了搖頭,“爹會打娘。”
韓氏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別聽其他人瞎說,你爹咋會打你娘?”
餘多味沒有再和韓氏說話,想回到顧芸孃的身邊。韓氏攥緊了,將餘多味留在身邊。
“芸娘,我知道你心裡記恨我,當初逼你嫁給青山。事已至此,多說也沒有意義。你現在是昏了頭,鑽進死衚衕。過慣窮日子,突然富貴起來,你放不下,娘也能體諒你!多味是餘家和顧家的孫子,沒有認別人做爹的道理!你好好想一想,我和你爹帶着多味回去。”
韓氏給顧傳宗第一個眼神,帶着餘多味離開。
顧芸娘攔住韓氏,擋在她面前,“餘青山不肯和離,我養着多味,誰敢說什麼?就算我不是他娘,也是他的姨母!姨母帶着外甥,難道也不行?”
“孩子有爹,餓不死。跟着你過富貴日子,我怕他長成懂事,嫌髒!”韓氏推開顧芸娘,卻被顧傳宗給擋着。
顧傳宗不贊成的說道:“你這話說的太重了!孩子跟着芸娘也沒錯,你就……”
韓氏狠狠瞪顧傳宗一眼,顧傳宗閉嘴了,求救似的看向顧芸娘。
顧芸娘被韓氏的話給氣笑了,“你既然嫌棄我髒,幹着不要臉的事兒,讓你和爹擡不起頭來,不如你就和我斷絕關係。我過得好也罷,淒涼也罷,都妨礙不了你們,豈不是更好?”
韓氏錯愕的看向顧芸娘,沒有想到她爲了一個男人,連爹孃都不要了!
“顧芸娘,你再說一遍!”韓氏臉色沉下來,目光冰冷的看向顧芸娘,“我看你是糊塗了,纔會口無遮攔!我就當做沒聽見!”
顧芸娘冷笑一聲,“你要真的爲我好,我嫁進餘家,丁氏磋磨我,大伯覬覦我,妯娌仇視我,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在哪裡?我窮得揭不開鍋,家裡的糧食全都分給兩個小的,都不能飽腹,我連着幾日喝水充飢,去問你借糧食,你是咋對我的?熬一鍋稀粥,裡面的米都數的清,拿幾個紅薯將我打發!那個時候,你咋不顧念着血脈親情?”
韓氏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你嫁進餘家,是餘家的媳婦,我接濟你一時,還能接濟你一世?如果給你借了糧食,丁氏還不得搶了你的糧食?給你,你也守不住,不是白糟蹋糧食?你真的要餓死了,老餘家的人還能不管你死活?”
到底是覺得心虛,她緩了語氣道:“你也知道咱們家的情況,你爹不事生產,我們吃着老本,能有多少家底?如果家裡真的有富裕,我這個做孃的,還能眼睜睜看着你受罪?如果你不肯回去,是爲了報復我,我給你道歉!”
顧傳宗也被顧芸孃的話驚住了,許是年紀大了,難免就開始注重起親情。回想起他們對顧芸娘做的事情,的確對不住她!
打小生出來,顧十娘六七歲了,出落的漂亮,又十分聰明。韓氏指着顧十娘嫁個好的,請西席教她念書,又親自教顧十娘女紅,對顧芸娘難免不上心。只喝了三個月母乳,就將她送給爹帶着,買了一頭母羊,顧芸娘吃羊乳長大。
韓氏在顧十娘身上傾盡心血,寄予厚望,顧芸娘與顧十娘相比,自然沒有顧十娘在韓氏心裡地位重。
顧十娘心裡愧疚,纔會對顧芸娘這個妹妹好。
最後陰差陽錯,顧十娘嫁給餘青山,韓氏備受打擊,病了一場,對什麼事情都不太上心,心裡是怨顧十娘。可到底是手把手教養大的閨女,哪有過不去的仇怨?顧十娘死了,韓氏心裡悔恨自己,不該與顧十娘置氣,纔會加重顧十孃的病情,對兩個孩子十分愧疚,纔會做主不顧顧芸孃的意願將她嫁過來。
韓氏安置好兩個孩子之後,也不太願意見他們,就怕想起顧十娘。
可他們全部都忽略了顧芸孃的感受!
是有多心寒,連根都不要了?
“芸娘,爹和娘虧欠你良多,只是這一次,是真的爲你好!我們不會害你!你嫁給姓蘇的,對我們來說也是有臉面的事情。可有的事情,不是爹孃答應,你就能和他修成正果。或許,你們有緣無分!”顧傳宗滿臉悔意,眼睛通紅,“芸娘,你就聽爹一次,如果青山對你不好。你就和他和離,回家來!你想做啥,爹都不攔着你!”
顧芸娘越聽越疑惑,似乎他們都篤定她和蘇景年長不了。
尤其是之前,顧傳宗說她若要站穩腳跟得有孩子!
她嫁給蘇景年,當然要生屬於他們的孩子。
不對!
顧芸娘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爹,你有話直說,爲何不准許我嫁給蘇景年?”
顧傳宗抹了一把臉,脣瓣嚅動。
“傳宗!”韓氏驚慌的打斷顧傳宗。
顧傳宗看着韓氏祈求的目光,又看向顧芸娘面無表情的模樣,他閉了閉眼,到底不忍心瞞着顧芸娘。如果不告訴她,她不會死心!
“你的身子有問題,郎中說不能有孩子。”顧傳宗看着顧芸娘難以置信的神情,狠心道:“你生不了孩子。爹聽說他是京裡的官兒,還有一個正室夫人,你憑着自己的姿色得來的寵愛,說明這個男人是貪花好色的人,不穩靠。等他又遇見別的女子,喜歡上其他的女子,你沒有孩子傍身,哪有啥好下場?”
顧芸娘想過許多種可能,獨獨沒有想過她會生不了孩子!
顧傳宗沒有必要騙她,找個郎中號脈就能知道!
她這纔想起來,在顧芸娘身體裡重活過來這兩個月,似乎沒有來過癸水,只有上個月底有一點褐色。她還在想,可能是營養不良,身子太虛,纔會沒有來癸水!
顧芸娘猶如置身冰天雪地裡,遍體生寒。
她臉色發白,僵硬地說道:“什麼原因?”
顧傳宗張了張嘴,還沒有開口,韓氏搶先道:“你嫁給餘青山後,日子不好過,傷着身體,不能有孕。你忘了?當時你癸水不規律,我給請了郎中,只是沒有將結果告訴你。”
顧芸娘仔細一想,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只是她看出韓氏和顧傳宗的眉眼官司,不全信他們的話。
她扭頭跑出去,讓衛寅盯着他們,不許他們離開。
顧芸娘直接去找商枝。
商枝見到顧芸娘很驚訝,見她臉色發白,想必有事要說。
她將李香薷打發了,請顧芸娘進屋說話,“有事嗎?”
顧芸娘顫聲說道:“枝枝,你給我號脈,我能不能生孩子。”
商枝怔愣住,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輕鬆的神情頓時冷凝。
“你喝了絕育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