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 空擊，我爲王！（十）
上海。
1917年７月20日，夜。
十六層的皇家大酒店上，高高的無線電發射塔頂端一盞紅燈忽明忽暗。
“我看到了他們離開時的背影，帶着微笑和自信，所以我相信，我們會勝利，一定！”
坐在播音室內，面對着新生事物，前海軍人，如今的著名文字記者，海軍喉舌之一的周樹人先生在恍惚了片刻後，便毫不猶豫切入了正題，用犀利語鋒說出了這句話。
沒有半點懷疑！
播音室外，已經是萬家燈火，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通過電臺聽到了他的話，但只要開着收音機，就都會聽到這段熱辣的言辭。
一切的一切，都只在述說一件事情。
今天。
現在！
遙遠的大西洋上，正在發生一場決定國家、民族和未來的曠世海戰！
周先生說，他不僅堅信勝利，更知道一件事情，即使今天輸掉了，那麼皇上還會帶領我們重來一遍！因爲這個苦難的民族，永遠不想再被壓彎脊粱！
最後，年輕的女廣播員抹着眼淚，用柔美的聲音告訴大家，現在是美國時間７月20日，中午11點30分。
他的哥哥，正駕駛着戰機和敵人拼死相搏。
所有嘴巴錯愕張開，所有目光都扭向了西方，所有耳朵都貼在了喇叭上。
大家現在才知道，此時此刻，在家中地圖上也找不到的百慕大羣島，帝國海軍將士們正在浴血奮戰。
從遙遠的西伯利亞，到極南的塔斯馬尼亞島，帝國統治的數萬裡疆域內，空氣慢慢凝固了起來。
事實上，在上海電臺舉辦世界首次“戰爭直播”，請來了數十位前海軍人做嘉賓，講述雙方的實力、對比講述戰爭的艱苦節目的同時整個世界也都屏住了呼吸。
兩個小時前，那封連普通無線電愛好者都收到了的“空擊我爲王”
的電報，將期盼、不安、焦躁和恐懼匯聚到了一起，然後用棍棒狠狠地攪拌起來。
從最近的美國西海岸到大西洋對岸的歐羅巴大陸，從中南美洲到遙遠的東方，從華盛頓到北京，從倫敦到新加坡，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等待着…。
忽然間，大家都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場讓帝國重新回到世界大家庭中的大海戰，那時，水兵揮動着信號旗打出了一句至今依然讓人蕩氣迴腸的話語。
西比路島海戰，帝國在等待！
今天。
百慕大海戰，世界在等待！
當整個世界都在祈禱着儘快結束煎熬的時候，百慕大羣島上空也開始迴盪起英美海軍將士們的咒罵、憤怒和無奈。
“我呸，你媽的不要臉！”
當方進下令長門號帶領巡洋艦去追殺敵人的驅巡艦，然後自己帶着４
艘關島級戰列艦在傑利科艦隊戰列線前方完成了史無前例“Ｌ”型敵前橫轉後，將艦艏指向敵人的戰列線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然後，又猛然跳了起來破口大罵！
道理很簡單。
之前，因爲看到了僅剩三艘完好戰列艦中的喬治五世號被一炮絕殺，所有艦長包括傑利科都已經知道不可能再有奇蹟，所以紛紛開始着手準備轉彎離開，問題是戰列線的解散不是說散就能散的，需要互相掩護需要時間！
但現在呢？
這頭剛纔還溫順的拉開距離，和自己眉來眼去的“蠻牛”，眨眼間就抽出長槍狠狠捅了自己一下，現在覺得似乎這樣太不過癮，於是居然在自己的炮口下率先橫轉加速衝了過來這是根本不想給自己離開的機會啊！
這就像街頭吵架，先是罵罵咧咧嘴巴不乾淨，接着對面的傢伙用磚頭拍了你一下，你有些發懵，看看架勢吃虧不大想想幹脆不玩了走吧，卻沒想到腿還沒拔呢那個剛纔還只動口不動手的混蛋，卻已經拔出匕首不由分說的衝了上來。
怎麼辦？當然是拼了！
這是每個血性男兒的想法，傑利科也不是沒脾氣美國水兵在無能也有三分火氣。
問題是——。
艦長們扭扭頭把自己戰列線上的夥計們挨個數了遍後，全都改子主意。
在第一波200多架飛機的狂轟濫炸中有艘主力艦中已經有撒沉沒，2艘徹底失去戰鬥力，剛纔喬治五世號又被擊沉，使得戰列線上僅剩下了9艘，除了美國伊利諾伊號和旗艦美國阿拉巴馬號外，其餘也都已經不完整。
這其中擁有15英寸（381毫米）主炮的僅有伊利諾伊號、阿拉巴馬號、佛蒙特號、阿拉斯加號和胡德號、後三者全部帶傷，速度已經下降到了16節左右，如果不能儘快脫離一旦被纏上，將永遠也看不到海岸線。
再看對手，敢頂着炮彈在陣前橫轉說明是有恃無恐，雖然橫轉後失去了三分之一火力，但剩下的24門406毫米重炮絕不是僅僅加粗了炮口那麼簡單，剛纔喬治五世號的情況足以說明問題。
望着如噴火野牛般以29節速度快速接近的四艘關島級，失去了先機的傑利科只得下令左轉，準備向百慕大羣島撤退。
蜿蜒的戰列線完成橫轉需要足夠的時間，而且必須一艘艘的來，不然就會把最脆弱的後背暴露給敵人，可沒等艦隊完成左轉呢，四艘關島級就在大家的視野中，陡然散開。
傑利科臉色霎時都變了！
這個瘋子，他知道自己擁有絕對速度優勢，所以乾脆把戰列艦當巡洋艦用，準備各個擊破！
29節航速，連半小時都不需要，因爲戰列線上很多軍艦受傷速度只能達到16節，所以傑利科一直保持在這個速度上，此時忽然散開的關島編隊，終於讓他明白，自己離開的最後機會也沒有了。
12點10分。
四十分鐘的追擊後，中蒙號終於追擊到了聲望號不足15000米的地方航海長老辣而迅捷橫轉留出了艦艉炮塔射擊角度後PRG艦炮隨動系統再一次發揮了重要作用，炮口幾乎隨艦體橫轉同步瞄準了聲望號戰列巡洋艦。
這個距離上，406毫米重炮的精度高劭成，所以僅僅第二輪，聲望號前艦橋上便閃耀出了一團明豔的火光。
不甘心成爲活靶子的聲望號也發起了猛烈反擊，８門381毫米重炮終於暢快的怒吼了起來，只是給它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在艦體規避的時候，因爲缺少類似PRG這類自動跟蹤和瞄準系統，所以精度無法保證。
“降低”在降低！”
“開火，。”
幾乎和海面平行的炮口，再一次噴薄出一團橘紅色的赤炎，炙熱的裡風如利刃般從冰冷的鋼鐵外殼上掃過，四萬餘噸的艦體被足足推出了數米遠，爲了保持航向引擎更是發出一陣劇烈的震喘。
不負重望的第四輪齊射終於讓聲望號走到了終點，9枚穿甲彈中竟然有3枚直接命中了目標。
第一和第三枚都是擊中了水線主裝甲帶，戰巡底子在這一刻徹底暴露了出來，特重型穿甲彈不僅擊穿了主裝甲帶，還一直深入到了〖中〗央才發生爆炸。
第二枚更是準確的命中了３號炮塔正面”即使這裡的裝甲厚度和主炮口徑相同，但穿甲彈依然頑強的深入了進去，雖然在鑽透正面裝甲後就失去了動彈，但這已經足夠了。
從外部看去，整座炮塔似乎被什麼東西擡了起來一樣，火焰和衝擊波切開了炮塔和甲板連接處的炮圈，不僅毀掉了２號炮塔，也讓旁邊的一號炮塔也停止了咆哮。
一下子失去了半故火力，聲望號終於露出了頑勢。
唯有方大將軍似乎鐵了心要親眼看到它沉沒，依舊不依不饒的下令全速開火。
隨着後面連續五輪皆有命中，聲望號終於撐不住了，當一枚命中的穿甲彈再一次鑽透主裝甲帶進入了早已被炸得稀爛的動力艙後”艦體右舷舯部轟然裂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從每個艙室內傳出，無數的英國水兵沿着通道亡命奔逃，當一艘救生艇剛剛放下，幾位水兵還沒來得及跳上去的瞬間，４萬餘噸的艦體猛然左傾，猶如一隻突然反轉倒扣過來的大碗”不僅將救生艇壓入了海底，自己也露出了灰色的船底。
那一刻，沒什麼詞彙可以形容傑利科和倖存英國皇家海軍將士們的心情。
震驚”發呆，扼腕或者心痛。
沒人知道”這些形容僅僅是後來者的猜測。
傑利科木然的站在舷窗旁，回憶着聲望號從建造開始的每個時刻。
作爲一款劃小時代的戰列巡洋艦，聲望號承載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僅是噸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大，裝甲，動力，電子還沒完工就換了幾遍。
在之下水的那天，朴茨茅斯港內來了很多人，戰爭以來那還是首次有那麼多英國人來看海軍的下水儀式。
人們期盼着它那雄壯的身軀可以爲大英帝國遮風擋雨，奢望着它能撐起日不落帝國海軍的輝煌，無數次夢想它能帶領艦隊打敗可怕的遠東艦隊，擊沉哪怕一艘敵人的戰艦。
可事實上，它僅僅是在剛纔命中了一枚炮彈。
僅此而已！
是譏諷？是嘲弄？
沒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事實，當它龐大的身軀翻轉在海面上時，納爾遜的子孫們，這一刻全身顫抖！雙手冰冷！臉頰僵硬！
誰都知道。
這一刻，翻覆的不僅僅一艘戰列巡洋艦，也不僅僅是一支艦隊，而是百年海權！
“艦悔，他們過來了！”
年輕的美國海軍參謀似乎還不明白聲望號翻覆的含義，也忘記了阿拉巴馬號已經成爲了旗艦，有事應該先告訴司令員，依然按照習慣呼喚着自己的艦長。
順着他的手指，是劈開海浪疾馳而來，血雲龍爪旗迎風飄揚的棉蘭號戰列艦。
“將軍。”美國艦長向傑利科點了點頭，用詞帶着決然：“很高興成爲您的旗艦。”
“謝謝。”
傑利科緩緩閉上了眼睛，當17000外棉蘭號完成橫轉，艦艏和阿拉巴馬號形成了平行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在衆人的目光中首次拔出了隨身攜帶的指揮刀。
雪亮的刀鋒，讓人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熟悉傑利科的人都明白了，這位從口歲起就伴隨着大英帝國海軍四處征戰，見證了被譽爲美好維多利亞時代海權巔峰的名將，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艦在人在，艦亡人亡。
這不僅僅是甲午北洋邦世昌將軍的名言，更是頂級海軍中不可磨滅的最後榮耀。
“開火！”
隨着傑利科的怒吼，阿拉巴馬號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戰鬥力，八門蚓毫米主炮瘋狂地砸出了炮彈。
在他對面的陳紹寬胸口同樣燃燒着戰鬥的火焰。
當李秀巖隨第七艦隊勇闖大西洋，在伊奧尼亞海戰中以完美的個人表演帶領奧匈艦隊一起打敗了強大的意英聯合艦隊後，曾一起勇闖大西洋的他同樣不甘人後。
毫無疑問，每一艘戰艦都有自己的脾氣。
棉蘭號的脾氣就是低調、冷靜，卻殺機畢現！
面對發了瘋般的阿拉巴馬號，棉蘭號上的官兵們保持着一貫地冷靜，連步伐節奏都沒有任何變化，可當你掐着秒錶，聽到原來每分鐘一發的速度被提升到55秒內完成，就知道他們被激怒了。
轟轟——。
英制750公斤381毫米穿甲彈猛烈撞上水線主裝甲帶，在那裡帶出一道深深地裂痕時，還擊的406毫米1010公斤特重型穿甲彈同樣打在了對方艦艉主裝甲帶上。
炮彈沿着裝甲進入了艦體，不斷地撞擊中彈藥發生了無數次扭曲，最終停在了餐廳內發生爆炸。
不等這輪的傷害被堵住，第二枚406毫米穿甲彈就已經再次擊中了阿拉巴馬號後艦橋和桅杆的結合部，高高的籠式桅杆歪斜着倒塌的同時，對手的381毫米炮彈也擊打在了煙囪上，鑽出了一個大洞。
第11輪。
當381毫米炮彈即將撞擊上棉蘭號三號炮塔正面的時候，三號炮塔也完成了齊射。轟然的爆炸中，炮塔內的人員全部被震得七竅流血，然而他們打出的炮彈卻完成了他們最後的心願。
炮彈擊中了聲望號兩座煙囪中間，鑽透了裝甲進入了鍋爐艙。
還沒有爆炸的炮彈就扭曲着砸爛了八臺鍋爐，當它爆開用彈片再次橫掃另外兩個鍋爐艙後，炙熱的高壓蒸汽甚至都來不及通過泄壓閥宣泄，就撞開了密封艙門進入了通道，數十位正在奔跑的損管水兵被沸騰的熱水和蒸汽燙成了熟肉。
“將軍。”
艦長拉住了緊握着指揮刀的傑利科，指了指天空，黑壓壓的戰機又回來了！
一口腥甜的鮮血猛然從口中噴出，闕紅的血滴灑滿了整個操作檯。
“很高興與您合作，你們的使命完成了，離開吧。”傑利科緩緩推開了前來攙扶的軍官，拿出手巾擦乾了嘴角，然後以刀駐地下達了棄艦命令。
隨後，發出了一封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