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僵硬的就像是被打上了石膏，沈湛只覺動彈不得。嚥下口水的聲音充斥耳膜，她感覺到段衍倨傲的身體貼着她坐在了沙發中。沙發的凹陷感讓她別過頭去，不自然的開口，“段……段衍哥哥。”
聲音與熱氣拂在耳邊，像小風，“你喚我卻不肯看我。”
沈湛斂下眉眼，抿着脣角。
是了，段則行的條件其實非常簡單，這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她扮成顧尹湛過去的樣子，用顧尹湛說話的口氣，喜歡顧尹湛喜歡的東西。
這些對於她來說有何難？有何難？她本以爲信手拈來的東西，此刻卻緊繃着不論如何都無法流暢的使用出來。
儘管用側臉對着段衍，她也能夠感覺到段衍注視着她側臉的眸光，就像是一道光束徑自打在了她的臉上。他看出來了？沈湛的手指攪在一起，不知如何所錯時，卻聽到耳邊的聲音。
“你真想要這些東西？”
沈湛猛然回頭，點頭，“恩，想要。”又覺的太過於草率，“今天……今天有胃口。”
“是麼。”段衍還是盯着她的臉，要將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到底，“你再說一遍你想要吃什麼？”
“玫瑰花茶，米飯，綠色蔬菜。”
她本以爲段衍還想要再問些什麼，可惜沒有，段衍僅僅是用手指輕撫着她的脣角，在她的脣角上吻了吻，“好，我現在就讓廚房去做。”說罷，他停了停，“今天中午我不與你一起了。”
緊着，她便見到段衍收拾東西，在管家的陪同下穿好衣服，直接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還沒有忘記吩咐管家，“你留在這裡吧。”
管家點頭，“是，段先生。”
關門聲突兀的在房間中響起來，僅僅留下沈湛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知所措，演戲是要演給人看的，她哪怕模仿顧尹湛模仿的再像，若是失去的觀衆，一個人的獨角戲又有什麼意思？
“沈小姐稍等片刻，您吩咐的東西很快就能夠端上來了。”
沈湛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管家，忽而想到她之前似乎從來沒有過把戲做全套的時候，總是在段衍面前一套，揹着段衍一套，偏上段衍的時候還有一個堪稱耳目的人在盯着她。
這般想來是她過去犯蠢犯的太多了。
段則行對她說，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靠近段衍，至少能夠把他所有的警戒心都降低，纔有利於接下來事情的進展。要想要降低段衍的戒心，顧尹湛是最好的辦法，畢竟是這沈湛知道的唯一走進過段衍內心的人。
沈湛見傭人陸續端着東西上來，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幫襯着弄好，“沒有關係的，你們去忙吧，我自己弄好就行了，還真是麻煩你們了。”
傭人們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手足無措的看了站在一邊的管家，便聽到管家的聲音，“既然沈小姐讓你們下去你們就下去吧。”
幾個傭人低了低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沈湛的面前。
“沈小姐，您可以不用跟那些傭人客氣……”
沈湛用餘光掃了眼管家，若是平常，她自然是能聽出管家這話語的含義並反擊回去，但現在畢竟不同，她在演着另外一個人的身份。
輕咳了一聲，“管家先生站了這麼久也有些累了吧？不如坐下來和……”
管家立刻搖頭，“我今日若是和沈湛一起吃飯，他日我就得去喝西北風了。”說着稍稍眯眼，“像沈小姐這般‘心軟’的人，只怕不會坐視不理。”
真不愧是段衍中意的人，諷刺她的同時還能遊刃有餘的打出官腔，單單成爲一個陪着她這樣小姑娘亂轉的管家真是屈才了。
“您……真的不肯麼？”沈湛哪怕在心中腹誹，表面上也要擺出來乖巧的模樣，“可看您這樣大的年紀還不能夠按時吃飯，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
沈湛簡直不知道她要忍受着什麼樣的心思才能夠將這種話完整的說下來，難怪她不是顧尹湛，人家是純天然的，她後天訓練也就僅能訓練到這種地步，還經常一不小心噁心到她自己。
見管家搖頭，她立刻做出來一個失望的表情，“這樣啊，那下次我可要跟段衍……哥哥說說，讓管家您也能夠按時吃飯。”
“多謝沈小姐的關心。等沈小姐用餐過後，可以去房間小憩一下……”管家忽而想到什麼，“不知沈小姐下午有什麼安排沒有？”
下午？除了窩在路權生的辦公室像是兩個廢物一般琢磨那些琢磨不出門道的東西還能夠做什麼？睡覺？若是顧尹湛能夠做什麼？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彈彈鋼琴了，可能過去的那些曲子現在都不能夠完整的順下來了，下午倒是一個好機會，管家您覺得呢？”
她問管家，管家自然沒有答案。蠕動脣角，也就只能夠擠出來一個，“沈小姐喜歡就好。”
事實證明，沈湛果然不精於此道。幾天不接觸鋼琴，手指早已經僵硬的連一首簡單的曲子都不能彈對了，她的鋼琴老師也是屢屢衝着她搖頭，次次糾正她的問題。
沈湛耐着性子聽着，一邊微笑，一邊在心中暗暗吐槽，若不是因爲想要得到她過去的資料，她纔不會在這裡受這種勞什子的折騰。
折騰一下午，晚上在吃飯的時候手軟的連拿筷子都覺得輕飄，若是段衍她還能夠偷把懶，偏生段衍晚飯按點回來。儘管心中不樂意，她還是像小媳婦一樣規矩的和管家站在門口迎接。
連管家看見她都覺得驚訝，“沈小姐您……”
沈湛立刻又露出‘顧尹湛’式的笑容，“一下午沒有看見段衍哥哥，現在有點想他了。”
想個毛線？！每每被鋼琴那玩意兒折騰的恨不能砸了它，沈湛纔不會想到是因爲誰纔會落得如此的下場，而且表面上還要曲意逢迎，這簡直是小娼、婦才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段衍果然很高興在門口看見她，吃晚飯的時候少吃了好幾口，盡數快要補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爲何學着顧尹湛的樣子就這麼容易引火燒身，在段衍終於連飯都不動竟準備吃她的時候，她猛然用手按住了段衍的脣角。
“湛湛？”
居然還能夠這般無辜的叫她的名字？！
“段衍哥哥……”她的脣角抽了抽，經過一天的‘假裝’，總算是能夠面對段衍喚出來這個名字了，“我今天學會了幾首曲子，你想要聽麼？”
段衍看她的眸光高深莫測起來，在她心中發虛的時候聽見了他的聲音，“你喜歡彈，我就喜歡聽。”
沈湛輕聲恩了一聲，緊着從他的懷中起身，“那……那我記得段衍哥哥最喜歡在我彈鋼琴的時候來一杯小酒了，現在……現在不想來一點麼？”
她刻意將聲音放輕，輕的就像是蚊子哼哼似的，一時學着顧尹湛的語氣，二是因爲實在是沒有底氣，段衍並不像是其他那些大漢，不是她想要糊弄就能夠糊弄的過去，可是今日她非得糊弄過去不可。
段衍的眸子晶亮晶亮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臉，今天以來已經不光光一次了，弄得她幾次都下意識的別開眸光。做心虛的事情，自然擔心鬼敲門。
她心跳如鼓，儘管多次自我暗示肯定沒事，這分明是顧尹湛喜歡與段衍做的事情，段衍該不會因爲這個而懷疑她。
“段衍哥哥？”
她努力壓下聲音中的顫音，同時學着‘顧尹湛’喜歡的小動作拉扯段衍的衣袖，“段衍哥哥，你不肯麼？”
良久，久到沈湛都快要放棄的時候，她聽到了段衍的聲音，“難得你還知道我的喜好。”
沈湛在心中冷哼一聲，可不是知道，過去顧尹湛的資料可不是白白研究的。表面上，她立刻露出來一個微笑，“那麼，我去幫段衍哥哥準備好你想要的酒，你先去鋼琴房等着我吧。”
說罷，她往酒櫃而去。段衍的酒量還可以，但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更喜歡來一點並不辛辣的酒，反倒是更喜歡稍甜一點的。她與段衍不是第一次這樣，自然很容易就相中其中一瓶果酒，看了一眼瓶身，從酒櫃中拿出來啓瓶器，打開。
果酒是橙色的，並不完全透明，沈湛沿着瓶身看了半響，確定就算是往裡面加上一點東西應當也不礙事。她從兜中掏出來一小包最一開始路權生給的安眠藥，細細磨成了粉末，用指尖沾了一點點，抿了一小口。
沒有味道，怪不得那日那幾個大漢喝咖啡的時候沒有喝出來。
接下來，只要將這藥放進去，然後讓段衍把整瓶酒喝下去，他定然會睡着在旁邊。
可真到讓她下藥的時候，她卻有些猶豫。手指已經將紙包打開，懸於果酒小瓶口的上方，卻顫悠着不論如何都不能翻轉手腕將安眠藥倒下去。
明明這才只是第一步，她若是連這步都做不好，後面那些事情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沈湛眼睛一閉，忽而聽見從酒櫃的隔間傳來的聲音，“沈小姐……”
沈湛手一抖，再睜開眼時，那些安眠藥的粉末已經盡數的進入了瓶口與果酒融爲一體。
已經到了這步了，不得不硬着頭皮做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