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列車迎着梅雨季節難得的朝陽緩緩向東開動,鐵路兩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全都是國民革命軍第七軍將士沿途保衛,郊外的各個路口在距離鐵路兩百米的地方都設置了檢查哨卡。
列車中部的豪華車廂里正在舉行三巨頭會議,蔣總司令、李宗仁將軍和白崇禧將軍各自帶着一兩名親隨出席,會議車廂前方的二號車廂裡端坐着數十名中央黨部的大員和各軍將帥,大家興趣盎然地欣賞窗外久違的陽光,並對沿途一隊隊敬禮的官兵嚴密的保護措施深感滿意,都在興會淋漓地談論第七軍的豐功偉績,對桂軍的戰鬥力讚賞有加。
會議車廂後方的四號車廂是官員休息室和保衛部門所在地,後一節車廂全都是荷槍實彈的獨立師警衛營官兵,就連車廂頂上也坐着兩兩一組嚴密警戒的特種精兵。
安毅與胡家林巡查完畢,來到四號車廂與五號車廂連接處停下吸菸,兩人沒說幾句話,俞濟時便來到身邊,對安毅麾下將士的裝備和氣質讚不絕口。
安毅知道俞濟時明白自己這支精兵的性質和組建歷史,於是悄悄告訴俞濟時說特種大隊由胡家林管轄,正是胡家林和兩個營長的精心挑選和不懈訓練,纔有了今天這個樣子,隨便一個士官拉出去都能成爲各團的教官,算是略有小成,等一些裝備補充完畢,下一步會再上一個臺階地。
十數分鐘後,列車來到大湖車站停下,胡宗鐸早已率領他的第二師上萬將士雄赳赳氣昂昂列隊完畢等候檢閱。安毅隨俞濟時、王世和一起擔任蔣總司令的貼身衛士,跟隨在蔣總司令和李宗仁、白崇禧身後檢閱部隊。
胡宗鐸身穿嶄新的少將軍服小跑過來報告,一張臉颳得乾乾淨淨地顯得年輕不少。安毅聽到胡宗鐸用濃重的鄂東口音吼出一連串的話,不由咧嘴一笑,覺得胡宗鐸還是留着鬍子英俊威武些。
李宗仁和蔣總司令幾句訓詞說完,中央黨部代表給胡宗鐸送上一面嘉獎錦旗和一萬元現金支票,軍樂隊隨即奏響《北伐之歌》,蔣總司令在李宗仁和白崇禧將軍的陪同下開始步行檢閱部隊,安毅等人和近百名將帥官員跟隨其後。
走完一圈,全軍將士用震天的口號恭送蔣總司令和自己的統帥李宗仁、白崇禧登車,安毅、王世和站在第四車廂門外靜靜觀看,聽了半天,仍然不知道上萬官兵喊地口號是什麼。
俞濟時陪同身穿深藍色文人長衫衣着樸素的張靜江走向四號車門口,安毅正與快步趕來打招呼的胡宗鐸聊天,看到俞濟時攙扶張靜江上車,連忙向胡宗鐸告辭,跟在張靜江身後恭敬地加以保護。
回到四號車地包廂門口。張靜江看到安毅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微笑。點點頭和藹地問道:“安將軍。再向東五公里就是你地轄區了吧?”
“是!靜老如不嫌棄。請叫晚輩小毅吧。晚輩地姐姐龔茜幾次對晚輩提起您老人家。只是晚輩一直無緣拜見。昨天見到前輩本想上前問候。沒想到德公地歡迎儀式搞得那麼盛大。忙起來也沒有機會問候前輩。尚請前輩海涵!”
安毅表現出自內心地尊重。因爲他認爲龔茜地義父就是自己當然地長輩。在他心裡張靜江在全黨中地元老地位尚在其次。
張靜江高興地笑了起來:“好啊!那我就叫你小毅吧。哈哈!如果有時間。我們爺兒倆一起聊聊天怎麼樣?”
俞濟時笑着說道:“難得靜老有此雅興。小毅你就陪陪敬老吧。我幫你去和鬍子打個招呼。”
“麻煩師兄了……前輩請!”
安毅攙扶張靜江進入包廂坐下,自己恭敬地端坐在對面的軟席上,張靜江的秘書很快送上兩杯茶,對安毅微微點頭出去時輕輕帶上了門。
張靜江示意安毅不要拘束先喝杯茶解解渴,隨即提起茶杯,和藹地說道:“聽你姐說,你在南京買下座宅子,正在大興土木,正好就在她隔壁,對吧?”
安毅微微一笑:“啊,我姐這都跟您老說了?不瞞前輩,晚輩在厚載巷姐姐家邊上買下那座房產後,又陸續買下了十一座房產,包括靠近主幹道地街口處兩座房產,算是一種投資吧。”
張靜江驚訝地望向安毅,詢問安毅爲何敢於在這個時候買下這麼多房產?安毅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看法和盤托出,話語間對南京中央政府地前途充滿了信心。
張靜江頻頻點頭,不知不覺將話題引到了安毅在老南昌的鉅額投資上,安毅毫不隱瞞地把自己工業救國地理想和盤托出,一老一少越聊越起勁,說到投機處齊聲歡笑,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張靜江驚訝於安毅的豐富知識和工商業展獨具地眼光,更驚訝於安毅如此龐大的投資的根本目的竟然是爲了國家和民族,爲了一方百姓和他心目中那個崇高的理想,突然間聯想到自己與孫中山先生第一次打遊輪上見面時的情景,不知不覺間,雙眼竟溼潤起來。
安毅沒有覺張靜江的情感波動,仍然將自己所理解的工商業關係和老南昌基地未來可能起到的帶動作用娓娓道來,此時的安毅就
敬的長輩陳述自己的理想一般全情投入,對張靜江精和對全國工商業現狀的深刻總結欽佩不已,一老一少正說得起勁兒,包廂門“篤篤”敲響,安毅連忙站起來把門打開,看到王世和一臉嚴肅的樣子不由一愣,連忙問道:“師兄,有任務?”
王世和對張靜江歉意一笑,轉向安毅嚴肅地問道:“爲何從進入你地轄區開始,只看到鐵道邊的零星巡邏部隊?這樣鬆散的保安措施實在不應該啊!”
安毅看看門外:“咦,鬍子沒跟說明白?”
“還沒進入你們防區他就上車頂去了。”王世和回答。
“這就對了!”
安毅一聽樂了,笑容可掬地把王世和拉進車廂,讓他坐到窗邊,拿出自己的望遠鏡遞給他:
“師兄,請注意觀察沿途每隔一百五十米到兩百米地制高點,再看看每一個路口那些身穿便衣的年輕人腰間的槍支……每個制高點上均架設一挺機槍,再配備有兩名優秀的射手,他們全都是小弟獨立師的官兵,有這些弟兄們在,可之人很難接近鐵路百米之內,防衛措施已經非常嚴密了!
我們實在不願意弄出太大動靜,才悄悄地採取了這個辦法,小弟在沿途十二公里可是佈置了四千五百多人的。”
王世和足足看了一公里,才放下望遠鏡,轉頭望着安毅低聲笑道:“真有你地,比我想象的嚴密多了。”
“小弟也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任務,不願意像七軍弟兄那樣弄出那麼大地陣勢,好看不實用的事兒咱們可不能幹。”安毅笑道。
王世和把望遠鏡交給安毅:“行,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我就出去跟他們說說,省得一幫老大擔心。
”
“在獨立師的地盤上擔心什麼啊?”
安毅指指車廂頂:“每一節車廂上面有一個機槍小組和一個狙擊小組,他們在二十多公里的火車時速下均能擡手擊斃兩百米外妄圖靠近地目標,大家看不到的沿途要道也是重重封鎖監控,除非是突然冒出個加強團的火力,否則決不能接近列車百米之內,師兄儘管放寬心吧。”
王世和拍拍安毅的手臂,出去順手帶上門,安毅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望了一下窗外的地貌和參照物,低聲說道:“再有十分鐘左右,列車就能到達目的地大許鎮車站了,前輩請放心!”
張靜江笑問:“嚴密而不張揚,你怎麼會想到這種保護措施地?”
“目前的措施還很欠缺,不過我們反覆推演之後,只能這麼做,之前從未承擔過保衛任務,我對弟兄們說我來帶隊襲擊列車,你們來防備,結果兩個小時措施出來了。”安毅笑道。
張靜江欣慰地點點頭:“這麼說,你是完全按照實戰地要求來制定的?”
“對,晚輩地部隊所有的訓練都圍繞實戰進行,不會展開友軍那些把步槍掄出一圈圈槍花地訓練方式,要求端起槍就能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消滅看得到的敵人,其他的花架子統統沒有。
特別是師屬偵察部隊和各團偵察連排,都是百裡挑一的優秀官兵,他們訓練很苦,超過各團步兵訓練量的三倍以上,超過友軍的訓練量就更多了,所以晚輩對麾下弟兄有信心,弟兄們對自己的主官也有信心,這樣的隊伍纔是真正的精兵。
只是晚輩目前做得還很不夠,一則是因爲戰事頻繁,難以系統科學地訓練,再就是兵力有限,挑來挑去優秀也就數百人,難以把這樣的精兵訓練方式普及,希望以後會有所改善。”安毅笑道。
張靜江莞爾一笑:“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小毅,我問你啊,你覺得自己的能力能指揮多少官兵?”
安毅沉思片刻,神色極爲慎重:“前輩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這不單取決於晚輩的能力,還取決於各級官兵的能力,還有就是考慮戰場情況、政治因素以及各友軍的配合協同問題。但既然前輩問到了這個問題,晚輩也不能隱瞞,這麼說吧,若是由晚輩訓練出來的部隊,指揮三兩個軍絕無問題。”
“呀?你哪兒有時間訓練出這麼多部隊來?真要給你兩三個軍,你得花多長時間訓練他們才能作戰啊?”張靜江笑着問道。
安毅不由搖頭一笑:“晚輩只是說笑罷了,不過要真有這樣的機會,只需半年時間晚輩就能將普通新兵訓練成精兵,多的不敢說,訓練萬人綽綽有餘了,因爲晚輩麾下擁有數以千計的優秀士官和連排長,正因爲有了這些精銳骨幹,晚輩的隊伍才能取得一個又一個酣暢淋漓的勝利……啊,對不起了,前輩,車馬上要到站了,晚輩這會兒得出去忙了,下次有機會的話,還想和前輩聊天,晚輩今天受益匪淺啊!”
張靜江望着滿懷自信的安毅帶上軍帽出去並帶上門,過了好一會兒纔出聲由衷地感嘆:
“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