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崇禧離開唐山的李品仙指揮部,路上呆呆地望着車窗一慌渴黝的景物,心事重重此行沒能從圓滑世故的李品仙嘴裡套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又扯到了需要武漢方面及時下發軍餉上面,白崇禧手裡沒錢說話也硬不起來。只能以晚上還要參加參謀長王澤民招待北平政要的宴會爲由,婉拒了李品仙設宴款待的請求,匆匆帶着衛隊返回北平。
李品仙對於突然獲得的軍餉。被解釋爲來自於平津老朋友的慷慨借貸,對此白崇禧滿腹疑惑卻也無可奈何,自己沒本事解決麾下各軍的軍餉,總不能不允許人家自己借錢度日吧?但是當白崇禧以“北方戰事已了準備全體返回武漢”徵求李品仙意見時。卻碰了斤小不小不大的軟釘子。李品仙愁眉苦臉地說道:“沒錢啊。現在借的錢只是稍微解了燃眉之急,其他的諸多消耗,遠不是這點兒錢能解決的!如果真要回南方,至少得讓武漢方面匯來五十萬開拔費才能行,如今朝吃卯糧度日如年,全軍將士士氣低沉,怨聲載道。衣不裹身食不果腹,如何能夠動身啊?
要是造成譁變算誰的?”
這幾句可憐巴巴的話立即就把白崇禧將死了,言下之意很簡單,就是數月欠餉分文未發,你這個前敵總指揮是怎麼當的?沒有錢憑什麼要我疲於奔命?
回到北平總部,白崇禧越想越安現情況不對勁,越琢磨越覺得李品仙態度曖昧似有所謀,左右思慮放心不下給駐紮在開平的廖磊打電話又不通,只能疲備地躺下細細思忖。打算次日清早去一趟廖磊的大營。
白崇禧哪裡知道,原三十六軍軍長、編遣後成爲五十三師中將師長的廖磊此刻正在召集麾下團長旅長舉行緊急開會,三十六軍的中層低層校尉幾乎全都是唐生智在位時提拔重用的三湘子弟,聽廖磊直言不諱地說唐生智已經到了天津準備東山再起,一個個的真實面目立刻展露無疑:歡欣鼓舞激動萬分,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爹一樣!
素來重情重義的廖磊臉上一派從容,心中卻感慨萬分,終於知道李德鄰和白健生雖然名義上控制了湘軍,但根本無法贏得湘軍的信任和擁戴。特別是對待桂系直屬部隊和從屬部隊的兩種截然不同標準,早已讓無數搖擺不定的湘軍將士心寒。身爲廣西人的廖磊也只能順應民意。隨波逐流了。
廖磊知道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不能逆大局而行,否則這個師長幹不下去了,這今年頭有錢就是老大。沒有麾下的支持自己什麼也不是,何必陪着桂系一塊兒完蛋?打定主意後,廖磊緩緩掏出李品仙上午悄悄交給自己的二十萬元支票遞給軍需官,如實告訴所有將校,這筆錢是孟公唐生智送給弟兄們救急的,立刻引發陣陣熱烈歡呼。二十七旅旅長凌兆堯率先站起來。興奮地說道:明日咱們弟兄就把孟公從天津迎回來!只有跟隨孟公哼哼好日子過!二十六、二十八旅兩位旅長隨聲附和。滿堂將校齊聲叫好。廖磊立時知道白崇禧大勢將去,只能微笑着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從容的說孟公自有安排,諸位回去把兵帶好就是一大功績,這才讓滿堂將帥安靜下來一個斤,歡天喜地向廖磊敬禮離去。
次日上午,用過早餐交代完諸多事項白崇禧就要出門乘車前往開平的五十三師駐地,這時屬下急報閻長官來訪。
白崇禧微微吃了一驚,心想北上以來閻錫山對自己處處掣肘,百般刁難,從未主動向自己打過招呼。每次見面也都是在軍政會議上虛僞應付,連話都不願多說兩句。今日突然到訪實屬意外。白崇禧突然聯想到當前的詭異局面。心中一動。連忙迎出去,客氣地把閻錫江迎進大堂看座奉茶。
閻錫山皺着眉頭皮笑肉不笑地打了聲哈哈說了兩句鬼天氣,喝下口茶水這才轉向白崇禧:“健生兄,你可知孟瀟兄已經從日本到了天津?”
白崇禧的心臟猛然收縮。臉上卻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想必孟公在日本呆膩了,到處走走換換心情。”
閻錫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崇禧一眼。曖昧地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夭津衛戍司令傅宜生傅作義字前天趕來彙報,他看到孟瀟兄和老朋友永清兄劉文島字在日租界的酒樓上談笑風生,昔日湘軍幾個賦閒將領圍坐左右,還聽說擔任蔣總司令高參的永清兄這次帶來了蔣總司令的委任狀和密令,眼看復出在即了!
當然,事情未必有我揣測的那麼複雜。說不定他們彼此只是偶然相遇的。但願那些傳聞只是道聽途說,不值一提!健生兄,小弟軍務繁忙。即將返回太原,離開前心裡實在放不下這北平混亂的治安和潛在威脅。還請健生兄多多幫忙協管一下。小弟暫且告辭了。”
說罷,閻錫山緊了緊大衣。轉身向門外走去。
百”兄請留步!”白崇禧站起來恭敬地向閻錫山微微鞠躬:“感謝百剛兄的金玉良言小弟受益良多,銘記在心!”
“哈哈!好說、好說,我先走一步了。健生兄留步、留步”閻錫山笑眯眯地拱拱手,邁着方步從容離去。白崇禧感激地將閻錫山和隨從送上汽車,目送到看不見才匆匆返回內室。
下午四點。開平五十三師大營。
夏磊巡營完畢回到指揮部坐下。微微發了會兒神就聽值星官急報有三個說是軍座老朋友的客人求見。客人自稱姓諸葛,告訴屬下說軍座一聽就明白了。夏威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醒悟後心中猛然一怵。大步走出指揮部迎向轅門,很快便把頭戴禮帽身穿長袍馬褂的白崇禧和侍衛長黃端華、旅長陳志標領到自己的臥室前廳。
白崇禧見夏磊沒有翻臉的意思,心中的石頭落地,輕吁了口氣緩緩坐下,四處看看最後目不轉睛地望向廖磊。廖磊知道這道目光的深意,搖搖頭長嘆一聲,坐到白崇禧身邊將實情白崇禧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想不單止唐孟瀟,老蔣的人恐怕也在北平總部四周潛伏了,估計還有一個隱藏更深的危機,那個老朋友雖然滿臉笑容一副和氣生財的摸樣,其實他早就想把小弟和掛系軍隊趕走,以便全部佔領華北與他那滿是陳醋味道的三晉大地連成一片,如令人心背向危機四伏小弟若是再不識趣。恐怕就要步去年安毅遇刺的後塵了。想想真讓人膽寒,以安毅出衆的交際能力和蔣介石無孔不入的情報系統,至今仍然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要是我白崇禧也在這個地界上倒下。恐怕更沒人知曉其中緣由了。哈哈!如今整個華北各勢力惡鬥不止。每天都會發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兼之恰逢亂世,人心難測。小弟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白崇禧說完仰起頭,神色悲壯,一副英雄末路的悽慘模樣。
“健生兄何出此言?小弟久慕健生兄德操才智,素以彼此身爲同袍和同爲桂人而驕傲,廖磊自信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從不負人,健生兄怎麼信不過小弟?直說吧。小弟能爲健生兄做點兒什麼?只要小弟能夠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義氣深重的廖磊激動地站起來,一張威武的紅臉膛更紅了。
白崇禧感激一笑,動情地拉住廖磊的手請他坐下,隨即將自己現在面臨的險境和打算如實告知。
廖磊頻頻點頭,神色極爲嚴峻。說完話立刻吩咐設宴,白崇禧連忙勸止。說隨意吃點兒即可,這個時候不能惹人注意。廖磊欣然領命。
叫屬下隨便做了點兒吃食,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談,白崇禧許細給廖磊分析即將發生的蔣桂大戰和唐生智可能的行動。諄諄,丁囑廖磊改改暴躁的脾氣,安心帶兵保住實力不要出頭冒進,他日待塵埃落定自有相逢之時。廖磊心暖如春感慨萬千。連聲致謝百般安慰白崇禧,天黑之後又帶上心腹副官和侍衛親自將白崇禧安全送離險境才依依而別。
廖磊回到大營沒能洗把臉。解甲多時的原第八軍軍法處長的電話打來。詢問廖磊可否看見白崇禧?廖磊連說沒有反問出了什麼事?對方敷衍兩句掛斷電話,廖磊這才明白白崇禧爲何匆匆換裝逃離北平。想起唐生智與李宗仁、白崇禧之間的刻骨仇恨,以及白崇禧當初分化反間唐生智、讓唐生智殺死自己麾下大將自毀長城的一個個陰狠計謀。廖磊的腦門上慢慢沁出一層豆大的汗珠。不由得爲孤身趕赴天津準備坐船離開的白崇禧擔憂起來,終於明白如今要白崇禧命的,可不僅僅是唐生智這一勢力啊!
三月九日。李濟深抵達上海。立即住進了法租界海格路融園。李宗仁看到李濟深還是來了急得直跺腳。來不及客氣就憂心仲仲地告訴李濟深。唐生智已經重掌華北的李品仙和廖磊兩軍,就連白崇禧的陳志標教導旅也在白崇禧離去之後投到了唐生智門下,如今整個華北的局勢已然失控。
李濟深大吃一驚,立刻發現整個形勢已經發展到極其危險的關頭。深思之後他更加堅定了前往南京面見蔣介石的想法,李濟深認爲,目前只有他能夠制止一觸即發的大戰。雖然李宗仁萬般勸阻說存在被蔣介石控制人身自由的危險,但李濟深表示。自己已經到了上海若是不去南京。就等於表明整個掛系死心塌的與中央爲敵,在目前一浪高過一浪的政治聲討下,在全國軍民對桂系殘害革命軍第二軍、擅自調動軍隊點起戰火、越權撤換隻有中央政府纔有權任命和撤換的湖南省主席惡性猛烈抨擊之時。整個桂系已經成爲衆矢之的,只有和談讓步對中央作出適當妥協才能換取和平。化解這一危機。
李濟深前腳剛到上海,中央大員蔡元培、吳稚輝、李石曾等人接着到訪,在上海靜養的德高望重的元老張靜江也隨之到來,四人輪流做李濟深和李宗仁的工作,勸兩人速速趕到南京,心平氣和地解決危機。
李宗仁堅決反對。着急之下甚至把老蔣就是個大流氓的話都說出來。並質問四大元老爲何蔣介石暗中聯合唐生智、閻錫山,把白崇禧逼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衆人爭執不斷。鬧了三天也沒個結果,李濟深也因白崇禧的失蹤變得猶豫起來。
正在脣槍舌劍爭辯時,南京政府突然發出公告,中央政治會議決議:將武漢政治分會委員張知本、胡宗鋒、張華輔就地免職,交中央監察委員會議處。
李濟深看到老蔣主動讓步。做出的處分如此輕微,終於徹底放下心來。次日上午欣然跟隨蔡元培和吳稚暉等人。抱着樂觀的心態乘火車趕赴南京協商“湘案倔強自信的李濟深一走,李宗仁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一時間萬念俱灰。知道除了打仗再也沒有任何的出路,他立即吩咐侍衛長季雨農去購買船票離開蔣介石這個大流氓控制的險境,南下廣州再從廣州乘坐粵軍飛機。趕赴武漢指揮各軍與老蔣作戰。
就在李宗仁即將離開融園之時,兩封電報同時到來,一封是南京內線發來的。通報馮玉祥已經辭去軍政部長、蔣介石暗發通餌令通輯白崇禧的機密;一封是從天津乘坐日本客輪、在日本人的幫助下到上海外海轉乘另一艘輪船。堪堪避過熊式輝部軍警搜查的白崇禧從廣州發來的電報,白崇禧急電李宗仁攔住李濟深速返廣東一同備戰,千萬別讓李濟深前往南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宗仁得知白崇禧安全。心中懸着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可馬上又惱火地一把撕碎電文。心裡痛罵自負的白崇禧要不是你小諸葛的出份份催促電報,李濟深會離開廣東北上嗎?你現在才讓我阻攔。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