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一句話點得我一愣一愣的,當時沒有反應過來,那姑娘見了,也是一愣,隨後捂着小嘴對我說:“哈哈,你不是以爲,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吧!我爹去山裡採藥了,還沒回來,看在這一百塊的份兒上,就讓你們在這裡等等吧,我給你倒茶去!”
那姑娘說着,笑嘻嘻地跑到了屋子裡,隨後,又搬了一個木質的方桌出來,用一個老式的外面套着一層鐵圈的暖壺給我沏了一壺茶葉,一邊倒騰着手裡的杯子一邊問我道:“對了,你剛纔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憋寶人,是做什麼的?”
“你不知道麼?”這話一出,我更疑問了。
“怎麼說呢,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只是,我爹不讓我打聽,也從來不提起,不過,聽過來的人說,我爹好像很厲害似的,說是有些什麼無人能及的本事,至於具體是個什麼樣子,我就不清楚了,誒,你不是知道麼,給我講講唄。”
那姑娘說着,倒是一臉好奇,可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好生彆扭,他們家傳的手藝,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現在,她卻來問我這麼一個一知半解的門外漢,怎麼尋思,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想到此處,我拿起茶杯笑着說:“告訴你是可以的,只要一百塊。”
“啥?你怎麼不去搶!”那姑娘說着,一下變得緊張起來,那捂着口袋生怕別人搶奪的樣子,逗得我差點笑噴,甭問,這也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主兒,正跟她調侃着,卻聽得附近的樹林有人說話的聲音,轉身過去,很快就看見大牛和小胖伴着一個花白頭髮的大叔從山間走了過來。
這人的年紀,應該在五十歲上下,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挽着袖子,粗壯有力的半截兒胳膊從袖口露出來,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再看那雙布鞋,踩在多時碎石的小路上,依然穩穩當當,估計着,即便不是有些功夫的練家子,這身手,也不會差到哪裡。
只是,相比這虎背熊腰的身軀,對方這張老臉着實滄桑了些,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其實白的更多些,眉間眼角,那皺紋都像是刀刻的一樣,縱橫交錯,很深很深,看眉目,倒是有幾分英雄氣,估計着,年輕時候,也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帥小夥。
看他的着裝打扮,更像是一個藥農,走近了跟對方握了握手,當時就聞到了一種很濃的中藥味道。
這人看着挺牛逼的,但是,說起話來一團和氣,簡單了跟對方說了我一下之前遇到的事情和我們的來意,對方聽得,也不吃驚,一邊翻出簸箕將背後的竹簍裡頭的一堆灰褐色的小球球倒進去,一邊對我說:“你是茅山弟子?”
“是。”點點頭,我道。
“既然是茅山弟子,爲什麼還要管這些閒事呢,我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啊。”對方說着,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像是很不明白我的意圖似的,我哭笑一下,也沒解釋太多,只用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做託詞,便將這話題推了回去,我要表達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希望他能用自己的手段給我們一個指點,多多少少,幫個忙。
對方聽了我的請求,一直不做聲,就跟沒聽見似的遲遲沒有表態,這讓我有點難堪,可,也不好意思逼得太急,於是,便坐在一邊跟他攀談起來,詳問之下,才知道,這大叔姓張,跟那山中老人是直系血親,算起來,也不知道是老人家的第幾代的孫子了。
張家,是舊社會,江湖道兒上有名的手藝人,要說對憋寶的瞭解,很少有人能比過他們,但是,凡事都有兩面,憋寶的行規,是相當嚴苛的,這種有手藝傳承的家族裡頭,也有自己的規矩。
用現在的話說,這張家人是比較苦逼的一種,因爲,老祖宗覺得,憋寶憋來的,雖然是無主之物,但是,說到底都是不義之財,這種專門用來憑空撿便宜的手段,屬於不入真流的外八行,爲了能在生前積累一些功德,家裡的老人們規定,弟子徒孫,要將憋寶所得的十之用來行善,修橋鋪路,齋僧奉道,或是開設粥鋪接濟窮人們什麼的。
一來二去,大部分所得,都被用來做了善事,加上,憋寶這東西,本身的風險就高,難度也大,很多人,一輩子只能憋到那麼一兩次,還有的,出師未捷就已經掛掉了,所以,大部分的憋寶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漸漸地,這手藝,也就逐漸失傳了。
跟我說話的這位,以前,還是這方面的佼佼者,在江湖道兒上,人們都叫他一聲張三爺,張三爺說,自己年輕那會兒,跟着家裡的老人走南闖北,做過一些大事,也做過一些錯事,風光過,也潦倒過,一路下來,看透了榮華富貴,也是爲了躲避仇家,這才躲到山裡找清淨,卻沒想,到了今天,還是要被我們請出山來。
“你可以不去啊,真是不想的話。”見對方一副悽悽慘慘的樣兒,我笑着說。
“老祖宗的話,怎能不聽呢。”對方說着,給我沏了一杯茶,隨後對我說:“我聽說,老祖宗生前,曾經見到過一位仙人,仙人給他卜了六封神卦做爲指點,這麼多年過來,家裡的人,都奉爲圭臬,不敢遷慢,現在算來,應該是最後一關了,我張家的命數能不能延續下去,還要看,這次的造化。”
張三哥說着,苦笑了一下,隨後看着天邊的太陽對我說:“實不相瞞,在你來之前,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等來等去卻是這個時候,容我收拾收拾東西,將女兒託付人家,再隨你們走上一趟,你看,行麼?”
他說完,看看我,又看看在坐在一邊的姑娘,那姑娘見了,拉拉他的袖子討好道:“爹,不用那麼麻煩的,我都已經長大了,你就帶我一起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