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前的少女,隱去了身形。
於是經過路上的所有人,就只看到那十蒙着眼睛,在以一種奇怪的向前伸手的姿勢走路。
這讓人們很是驚訝,不少人拿出手機拍攝,心裡做着種種猜測。
“應該是在練習新魔術吧。”酒店的工作人員知道那十是顏吾的隨從,因此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人們這才釋然。
出了酒店,轉過大街,走入小巷,尤樂現出了身形。
“在酒店裡爲什麼要隱身?”那十問。
“我是殺手。”尤樂說,“而酒店裡有許多監控設備。我不想被拍到。”
“街上就沒有了?”那十問。
“有。”尤樂說,“但危險性要低得多。”
“謹慎是好事。”那十點頭。
尤樂將他帶到了某座極大的醫院。醫院由數座大樓組成,院子氣派至極,彷彿公園。
停車場裡有許多車,從另一個側面昭示了醫院生意的興隆。
這裡的生意興隆,預示的卻是人世間的痛苦。
醫院對於探視有嚴格的規定,但尤樂報出名字後,值勤的護士在電腦上查了一下,便將兩人放行。
“他的眼睛怎麼了?”護士看着那十,最終忍不住好奇地問。
“沒什麼。”尤樂答,“剛做了近視手術,怕見光。”
“那應該在家裡休息纔對。”護士說。“最好少外出。”
“謝謝提醒。”那十衝她笑笑。
兩人進了電梯,尤樂沉默了一陣後說:“洛茲是頂級黑客,在醫院的網絡上僞造院長的特許令,對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你的眼睛……用不用幫你鬆一鬆毛巾?我怕一會兒你眼睛會發花。”
那十注意到,尤樂的話似乎漸漸多了起來。
由此可見,她一個略有些內向的女孩。在陌生人面前,她不喜歡錶達,但隨着漸漸熟識,她就會慢慢敞開心扉。
是個單純的女孩。
那十在心裡判斷。
某間特護病房前,尤樂停了下來,親手摘下了那十的矇眼巾。
她輕輕敲了敲門,操縱殺人蜂的年輕人就過來打開了門。看到那十,洛茲一臉驚慌。
“你怎麼把他帶來了?”他責備地看着尤樂。
“他說可以幫忙弄到錢。”尤樂說。
“他說你就信?”洛茲有些不高興。
“因爲她沒有選擇的餘地。”那十說。“同樣,你也沒有。”
他望向病房內,見到很高級的牀上躺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婦人。她的身上插着各種管子,用以維持着她脆弱的生命。她睡得很沉——又或者是正陷在昏迷中。
“不請我進去?”那十問洛茲。
洛茲無奈地讓開了路,那十便直接走了進去,來到病牀前。
尤樂跟了進來,洛茲探頭看看外面,急忙關好了門。
“你們就不怕這裡的監控?”那十注意到方纔走廊中也有攝像頭,於是隨口問了句。
“洛茲是頂級黑客。”尤樂答。
那十看着洛茲,很是好奇。
“所謂黑客,似乎就是可以攻破各種電腦系統的人吧?”他問。“我不是太瞭解。”
“只要是使用系統操控的電子設備,我都可以攻陷。”洛茲不無得意地說。
“銀行呢?”那十問。
洛茲臉色有些不自然:“那個……也沒什麼問題……”
“那爲什麼不攻克銀行的系統,給自己的賬戶上增加一筆錢?”那十問。
洛茲惱火地說:“你到底懂不懂?那是很難辦到——不,根本辦不到的事!那各入侵普通民用系統是兩碼事!否則的話,全世界的黑客不都成了富翁?”
那十笑了,然後說:“有些東西,過後還給你。”
“什麼?”洛茲一臉不解。
“你的武器。”那十說。“有一部分被我燒燬了,但大多數只是被凍住。我將它們收了起來,你如果想要,過後我可以還給你。”
洛茲有些激動。
“什麼條件?”他強壓着激動,假裝雲淡風輕地問。但眼神裡的光還是出賣了他。
那十笑笑,望向尤樂。
“能說說你的能力嗎?”那十問。“這似乎應該稱之爲‘異能’?”
“如你所見。”尤樂說,“就是隱身。”
“那種爆發性的力量呢?”那十問。
“能讓我消隱的那種力量,如果快速地壓縮再擴散,就會爆發。”尤樂並沒有隱藏什麼的意思,這讓洛茲有些擔心。
“你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審問我們的?”他皺眉問那十。
“我先要知道她的力量與我到底有什麼不同,才能確定自己是否幫得上忙。如果我們的力量相同,而她對這病無可奈何,我一樣也無可奈何。反之,就有希望。”那十說。
他的表情很誠懇,但洛茲還是無法相信他。
尤樂不信他會撒謊騙人,但卻認爲他並沒有能力治好媽媽。
“每個異能者都是不同的。”她對那十說,“正如你不明白我的力量一樣,我也不明白你的力量。所以,應該沒有辦法說明。”
“可以說明。”那十說,“我的力量來自於天地之間,經過小腹下的某處進入我的身體,然後被我轉化成我自己的力量。那力量可以依某些特殊的運行路線運轉,然後根據運轉路線的不同,而生出不同的變化,可以爲火,也可以爲冰;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救人。”
從尤樂的目光中,那十讀到了驚訝。
而洛茲只是好奇地往那十小腹下方看,腦子裡的想法似乎有些不純潔。
“那真的很神奇。”尤樂說。
“你的呢?”那十問。
尤樂搖頭:“我說不清。小時候的某天,我突然擁有了這種力量,好奇下慢慢練習就掌握了它。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又怎樣運行,總之,我想用時它就可以出現。”
沒有吸納轉化的體系,也沒有逐級強化的體系,那能力就這麼突然出現,一直存留。
所以這完全就是天賜的幸運,與個人的努力無關?
這世界怎麼這麼……奇怪?
那十不大能理解這種力量體系,一時陷入沉思。
“如果你的能力是可以變化的,那麼……”尤樂看着他,此時才真的生出一線希望:“真的可以用來救人?”
“先前問你這些,並不是要探聽你的秘密。”那十說,“我只是要明白一件事——與我一樣擁有神奇力量的你爲什麼不能救你的親人。現在我大致懂了。”
也許尤樂擁有的就是某種特殊的內功,但它的出現與它的變化,完全沒有辦法用成體系的技巧來歸納總結。
它就像孩子學走路,學會便是學會了,自此想走就能走。
但你若是問孩子:你走路這一動作是大腦中的什麼訊號支配了哪幾根神經,運用了哪幾條肌肉的配合才最終完成?孩子只會一臉茫然。
這就是尤樂的能力與那十內力的不同。
既然不同,那麼那十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來試一試。
他走近婦人,慢慢伸出手。
“你幹什麼?”洛茲變得緊張起來。
“救人。”那十沒有停下,輕輕地握住了婦人的手。
一道內力順掌而出,進入婦人的勞宮穴,再一路向上,沿着大陵、內關、間使一系列手厥陰心包經的穴位,向上而去。
內氣如河流,所過之處,感應到的都是乾渴的旱土,龜裂的大地。
婦人的情況很糟糕,但還不至於無藥可救。
內氣向前而去,一邊行進,一邊滋養着自己經過處的每一寸“土地”。漸漸的,病牀上的婦人面色出現了淡淡的紅潤。
尤樂一直在盯着婦人看,此時眼中流露出了驚訝。
那十神情凝重,不住散出更多、更強的內力,一邊滋養,一邊探查。
很快,他的內氣充滿了婦人體內的經洛網,形成了一個運轉不息的內部“河流”體系。在這“灌溉”體系的滋養下,婦人那衰弱的身體漸漸煥發出一絲絲的生機,彷彿將要枯死的小草得到了水分的滋養,又漸漸擡起了頭來。
女人的呼吸變得更加平穩,卻也更加有力。
洛茲看着母親明顯的變化,驚訝得合不攏嘴。
內氣奔流,滋養人體的同時,也將婦人身體的情況不斷地傳達給那十。那十發現她的肝臟很成問題,一半以上的臟器已經失去了正常的功能,雖然不至於稱爲“壞死”,但情況也並不樂觀。
如果聽任發展,恐怕不用半個月,婦人的肝臟就會完全失去功能,而那時,婦人會死。
“你真的有辦法?”洛茲問那十。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那十擡頭看他,點了點頭。
“你不是騙我吧?”洛茲激動地問。
“所有生物的身體,都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那十說,“在醫藥發明之前,人類憑之與一切疾病、傷痛鬥爭的,正是這種自保的能力。”
“免疫力?”尤樂忍不住問。
“是的。”那十點頭,“藥物只是在人的免疫系統不足以對抗病毒或傷害時,從外部攝入以起輔助作用的東西。但如果人本身可以抵抗一切,藥物也好,手術也好,都是沒有必要的。”
“你的意思是……”洛茲激動地問:“你能激發我媽媽的免疫力,讓她自愈?”
“這需要一定的時間。”那十說。
好久沒當神醫了,專業技能可能會略有些生疏。
但沒關係,自己此時的能力已經遠非昔日。雖然婦人的情況很嚴重,但總能救得回來。
洛茲的神情變得凝重,然後認真地說:“如果你能治好我媽,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你的命。”那十說。“只要你安靜。”
洛茲立刻捂住了嘴。
一個小時後,那十鬆開了手。
牀上的婦人面色紅潤,呼吸勻暢,看起來狀態很好。
“真的有效。”尤樂顫聲說。
“徹底治癒,要半個月的時間吧。”那十說。“三天後,她可以恢復意識。”
“你沒騙我?”洛茲帶着哭腔問。
那十笑了笑:“我先走了。明天這個時候,到門口接我。”
“我送你。”尤樂說。
“別忘了那個。”那十指了指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矇眼巾。
尤樂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覺得我……應該相信你。”
洛茲不知說什麼好,在病牀前握着母親變得溫暖了的手默默流淚。尤樂將那十送出病房,又送出了醫院。
途中經過執勤護士處,小護士嚇了一跳,急忙提醒那十不應該隨意見光。
那十衝她笑笑,道了聲謝。
“回去吧。”醫院門前,那十停下腳步。“我認得回去的路。”
尤樂疑惑地看着那十。
“眼睛並不是我唯一可靠的感官。”那十說。
“你真是一個厲害的傢伙。”尤樂說,“比我所知的所有厲害傢伙都厲害的厲害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