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我同意了嗎?”白修瑞問。
“哦。”那十衝他笑笑。
“‘哦’是什麼意思?”白修瑞轉頭問衆人。
“意思就是‘哦’。”簡生說。
他問柳依稀:“你住在哪裡?”
“和我一起住?”柳依稀問。
“不。”簡生搖頭,“知道你在哪裡,我好避開相應區域。”
“無情!”柳依稀恨恨地說。
“我幫你安排地方吧。”薛斯諾走了過來。
“有勞。”簡生點頭。
“我住在哪裡呢?”明光問那十。
“我找個人幫你安排吧。”那十勾手,示意明光跟着自己,然後向內而去,找到了一個相關人員。
那人點頭,帶着明光離開,給安排住的地方去了。
“經過我同意了嗎?”白修瑞大怒。
“您不是一直強調,您只是臨時來幫局長的忙,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不要來麻煩您嗎?”秘書在一旁提醒。
那確實是他自己說過的話。所以此時白修瑞只能瞪着眼睛,心裡有話說不出。
殺神行動小組的人也目睹了方纔的一切,此時圍着“老師”那十,一個個興奮不已地聊着這一戰。那十擺了擺手:“對你們來說,正事是聽課。”
他帶着衆人回到了課堂,又開始講解。
下午的時候,明光悄悄走入課堂,也聽了一陣,對那十所講的東西極感興趣。
課間時候,他找到那十,問:“你講的這些東西,好像並不是完美世界的技巧。”
“準確地說,它們來自實驗區。”那十說。
“你竟然能從實驗區得到這麼多高等技能?”明光一臉驚訝。
“嗯,多數是騙來的。”那十說。
明光不解,但那十沒想說明,他就沒好意思細問。
“住處還滿意?”那十問。
“還好。”明光說,“我對這些無所求。”
“那你對什麼有所求?”那十問。
“似乎……”明光思索了一陣,“只是一些宏觀上的事……”
“比如世界?”那十問。
“是。”明光點頭。
“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那十反問。
明光一時怔住。
“所謂世界,一是純自然,二是人類的集合體。”那十說,“你指的是哪個世界?”
“當然是後者。”明光說。
“既然是人類的集合體,那關注的內容當然應該是每一個個體的人。”那十說,“你連正常人的慾望與需求、痛苦與快樂都不清楚,都不在乎,又怎麼搞清這個世界?”
明光認真地思索。
“晚上我去你那裡。”那十說,“你準備好菜,我帶上好酒。咱們喝一點。”
“我從不喝酒。”明光說,“老師說那東西會亂心亂性。”
“沒亂過心性,又怎麼算是活過?又怎麼能知道那些常會亂心亂性的芸芸衆生到底是什麼?不懂芸芸衆生,又怎麼懂整個世界?”那十一連串地反問。
明光無語,然後點頭:“好。”
晚上的時候,那十拎了兩瓶酒敲開了明光房間的門。
明光已經準備好了菜,那十過去看了看,差點被氣死。
“這都是什麼?”他指着桌子問。
“很好的菜啊。”明光說。
“怎麼一點肉都沒有?”那十說,“你是覺得我用眼過度,打算讓我眼睛休息一下嗎?”
明光不解:“這和用眼過度有什麼關係?”
“醫生都說,眼睛疲勞時多看一看綠色。”那十指着那幾盤菜說:“這滿眼的綠,別說,看起來眼睛還真舒服。”
“吃起來也舒服。”明光說。
“爲什麼沒肉?”那十問。
“老師說過,素食很好。”明光說。“肉的味道太濃烈,而且象徵着慾望。人要先能剋制慾望,才能成大事……”
“放屁。”那十搖頭,“他自己就辦不到。”
明光生起氣來:“不許你這樣說我的老師!”
“那你來說說,他是什麼樣的人?”那十問。
“他是頂好的人。”明光說,“我是身惹重病無人問津的孤兒,是他將我揀了回來,治好了我的病,還教會我使用力量。他讓我成爲光明……”
說到這裡他沒再說下去。
“你現在知道那是扯淡了?”那十問。
“老師不是爲騙我。正如你先前騙我其實是爲我好一樣。”明光說,“他知道那時的我還接受不了這些,所以先爲我勾勒出前途的景象,讓我能有一個目標……”
“行。”那十點頭,“你非這樣解釋,那就先這樣解釋。不過你要明白一件事——你老師的目的是成爲這個世界的神。也就是說,他和一般的野心家沒什麼不同,只是想統治世界,高高在上而已。”
“同樣是吃東西,暴飲暴食與適可而止總歸是不同的。”明光爲老師辯解。“有人想站到高位,是爲了權力與地位。但有人只是爲了讓這世界變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理想,慾望。”那十笑,“不過是一個事物的陰陽兩面。”
“我不覺得。”明光搖頭。
“沒事多看看電視吧。”那十說。
明光不能理解。
那十走過去,打開了電視,然後拿起電話,叫起了外賣。
他們一邊等外賣到,一邊看電視。
電視裡在播放一個很出名的選秀節目,一個個年輕人走上舞臺,展示自己的歌舞才華,然後深情地講着自己的理想。
“他們的理想是成功。”那十說。
“是啊。”明光點頭,“很感人。你是想告訴我,每一個平凡的人都有着不凡的理想,都值得尊重,所以身居高位者,要體會每一個個體的苦樂,要尊重每一個個體的理想嗎?”
“不是。”那十搖頭,“我只是想問問你——他們所謂的成功,又是什麼?”
明光一怔:“不就是實現理想嗎?”
“他們的理想呢?”那十再問。
“就是成功……”明光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死循環,於是改口說:“是成爲歌唱家,或是舞蹈家。”
“什麼叫歌唱家,什麼叫舞蹈家?”那十問。
“被衆人所認可,所愛戴的是其一。”明光說,“被專業人士認可的也是其一。”
“你看。”那十指着屏幕說,“參加這個選秀的人中,也有不少在專業領域得過獎,已經被稱爲歌手、舞者的。”
“是的。”明光點頭,“剛纔的介紹我看到了。”
“他們得到了專業人士的認可,爲什麼卻不覺得自己已經成功?”那十問。
“因爲他們……”明光一時含糊,看着那十。
“因爲他們沒辦法用已經得到了專業人士認可的技能養活自己。”那十說,“什麼叫成功?成功就是自己的技能得到更多人的認可,而被大多數人認可的證據,就是可以用自己的技能養活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技能讓自己過得更好。這就是成功。”
明光一時怔怔,然後問:“依你的意思,成功就是賺錢?”
“沒錯!”那十重重點頭,“對於每一個掙扎在底層的人來說,成功就是成爲上層;對於每一個錢不夠花的人來說,成功就是擁有足夠自己花銷的錢。這就是每一個個體的訴求,這就是所謂的理想。所以你告訴我,什麼是理想?什麼是慾望?在你看來最不值得尊重的慾望,其實是不是也是一種理想?”
明光怔住,看着電視屏幕,一時不知說什麼。
這時外賣來了,那十開門道謝,將叫來外賣擺了一桌。
都是肉菜,看起來十分誘人。
“這纔是下酒的菜。”那十搓着手笑。
“太葷了吧?”明光說。
“別忘了還有你先前的素菜。”那十說,“我的和你的加在一起,剛好互補。你的太素,不好;我的太葷,也不好。加在一起,剛好。”
他拉着明光坐下,爲他倒了酒,舉起杯:“來,先乾爲敬。”說着飲盡。
明光不好意思不喝,也一口喝下,然後被酒味衝得閉緊了眼。
“是不是很難喝?”那十問。
“我不能理解……爲什麼有人視其爲命,飲其上癮。”明光說。
“世間許多事如酒一樣,沒辦法解釋。”那十說,“只有你喝了、喝多了,才能明白。”
“我試試。”明光說。
這一夜他們聊了很久,說了許多,最後明光跟着那十舉杯高歌,紅着臉起舞,然後自己到處找酒。
天將亮的時候,那十一臉紅光地離開了明光的房間。
明光倒在沙發裡,打着響亮的呼嚕。
走到走廊盡頭,推開門,走到了外面,那十深吸了一口黎明的空氣。
“壞小子有什麼收穫嗎?”簡生立在園中,似乎在等着看初升的太陽。
“說的好像我跟明光喝酒是爲了套什麼話似的。”那十不滿意地嘀咕。
“哦,原來不是啊。”簡生說。
“要看日出的話,得去高處。”那十說,“附近有的是大廈。”
“你陪我去?”簡生問。
“沒興趣。”那十搖頭,“喝了一夜酒,我得先睡一覺。一會兒還得給那些傢伙講課,很費神的。”
說着擺擺手走了。
簡生看着他的背影,轉頭又望望明光的住處,搖了搖頭。
“我說錯了。”他輕聲自語。
“那十比那小子厲害一萬倍。”
太陽升起的時候,簡生坐在一幢摩天大廈的天台上,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紅日從東方慢慢地釋放光劍,慢慢地染亮大地。
柳依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笑問:“怎麼一大早晨一個人喝悶酒?”
“不是悶酒。”簡生說。
柳依稀坐了下來,低聲問:“有什麼高興事?”
“嗯。”簡生點頭。
“說說?”
“我先前對於勝利不抱任何希望。但現在不同了。”
“怎麼不同?”
“因爲我們有那十。”
簡生笑着喝光了瓶裡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