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裡有人說話:“終有些頑固不化的人,如你一樣。”
“所以我覺得可以慶幸。”遲華說,“至少不是所有舊人都已經墮落。”
“墮落?”有人笑,“是你不懂得與時俱進吧。”
“局長大人是頑固的保守派。”有人說,“而保守派往往不明白一點——這世界是發展的,我們要與之一同發展。”
“甚至,還應該引領它的發展。”有人說。
“我只知道發展應該是走向光明,而不是走向深淵。”遲華說。
“你眼裡的深淵,卻可能是真正的光明。”有人說。
“深淵就是深淵。”遲華說,“你們覺得潛入深淵是探險,是刺激,是更有意義的人生,但對十幾億普通人來說,那隻代表着巨大的危險。”
“人類終要進步。”有人說,“火的發明是進步,槍的發明是進步,核的發明也是進步。這些進步都給人類帶來了危險,但人類並沒有因此停步。”
“過猶不及。”遲華說,“進步也要適度,過度的話,反而會加快人類滅亡的速度。”
“正是不想人類走向滅亡,我們才選擇了新的路。”名叫多倫的少年說。
遲華看着他,然後搖頭:“可惜了。”
“您這樣的人選擇了畏縮,才真是可惜。”多倫說。
說完,他就第一個出手,從空中向着遲華攻去。
他的人還站在原地,嘴剛剛合攏。他靜立不動,但卻已經發起了可怕的攻勢——那是另一個他,周身纏繞着迷離的色彩從天而降,如同流星砸向遲華。
那十等人驚愕擡頭,想要出手,但被一道無形的氣勢壓迫,站立不穩,自保尚且不暇,更不用說幫助遲華。
遲華也根本不用人幫助。
他沒有擡手,只是伸指一點,人羣中的少年眉心就出現一點血色。多倫瞪大眼睛,一時驚愕,身子搖晃間癱倒在地。
離遲華頭頂只剩下不到十釐米的另一個彩色多倫就此消失,因他出現而生成的無形壓力,也徹底消散。
那十等人看着這一幕,心有餘悸。
這就是頂級高手的對決,這就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戰力。
揮手之間,殺戮開始,一轉眼,該死的便死了。
而生者之所以存留,也只是因爲毫釐之間的速度優勢。
兇險,極度的兇險。
其他人都無動於衷,有人看着少年的屍體,甚至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年輕人就是要遇到大事時,才知道自己的能力遠遠不夠。”一位老人看着屍體嘆息,但話裡的意思卻不是惋惜,而似是幸災樂禍。
“你們註定會失敗。”那十看着他們說。
“爲什麼呢?”有人問。
“從你們對待戰友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那十說,“不論你們是不是朋友,不論你們先前有怎樣的矛盾,此刻既然並肩作戰,就應該團結一心。”
他搖頭嘆氣:“烏合之衆啊,總是要遇到了真正的團隊,才知道自己只是烏合之衆。”
老人笑笑,不以爲意。
他望向遲華,問:“局長大人,您的戰友就是這麼一羣毛頭小子嗎?”
“嗯。”遲華點頭。
“那您就輸定了。”老人笑了。
突然間,李德擡手向着遲華的後心攻去,無形的力量集中在他手中,摧枯拉朽。
那九的反應極快,雖然心裡震驚,但手上卻不慢,一腳直接踢在李德腰上,將李德踢飛出去。
“混賬東西!竟然是臥底?”那九一臉氣憤,擡手喚出微金大槍對準了李德。
“別殺錯了人。”遲華擺了擺手,就有一股力量將那九的槍口壓低。
大家都是一臉驚愕,李德更是驚愕,爬了起來,吐了一口血,望着大家,問:“怎麼有人對我出手?”
遲華望向對面,搖了搖頭:“使用這種小伎倆,不覺得丟人?”
“有用就好。”一箇中年男人沉聲回答。
“這是我的舊部下之一。”遲華向大家解釋,“他的能力是分化精神控制他人,借屍還魂,以生靈爲傀儡,附身……總之差不多就是這樣。剛纔是李德被他控制了而已,就像那天的警察一樣。”
大家恍然大悟,心裡都極是戒懼。
這樣的人如果搞起暗殺,實在是難防——誰能時刻防備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
李德面色蒼白,盯着對方,恨得咬牙切齒。
“別再這樣了。”遲華衝那人認真地說,“不然我第一個殺你。”
那人笑了:“你以爲你還能逞強多久?”
突然間,空間撕裂一個破口,裡面顯露出複雜的灰色,有人將那破口再度撕大,然後從中走了出來,站到了國家安全局那十幾人的前方。
十幾人微微低頭。
那人走出空間破口後,破口就快速合攏。
那十等人驚訝地打量那人,發現是一個面目和藹身材消瘦的男人。他看起來不到四十歲,戴着一個黑框的圓眼鏡,不知是故意微微眯着眼,還是眼睛本來就不大,總之,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穿着一套條紋正裝,這使他看起來更加消瘦,有些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
他笑眯眯地望着遲華,點了點頭:“好久不見,遲局長。”
“我已不是局長。”遲華說。
“但你卻出手干預國家安全局的事。”圓眼鏡男說,“是覺得我做得不好,所以你打算回來主持大局嗎?”
“不。”遲華搖頭,“我只是來收拾殘局,破掉你的毀滅之局。”
“毀滅?”圓眼鏡男搖頭,“這明明是新生。”
“這就是新局長?”那十問剛剛艱難走回隊伍的李德。
“不好意思啊。”那九低聲向他道歉。
李德擺擺手,示意沒關係,然後說:“是的,他就是我們的現任局長,卡特羅。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一無所知。他不像遲局長一樣,有許多英雄事蹟,他很神秘。”
“陰謀家和野心家都喜歡把自己弄得神秘一些。”那十說。
前邊,一新一舊兩位局長的對話還在繼續。
“這世間最多的是普通人。”遲華說,“你腦子裡想的卻全是異能者。”
“異能者天生比他們更加優秀,當然是精英,當然需要優先考慮。”卡特羅說。
“我贊同你精英的說法。”遲華說。
“看來我們還是有共同語言的。”卡特羅微笑。
“不同的是我們對於精英的看法。”遲華說,“你以爲他們只享受權利,但我認爲他們更應該承擔義務。”
“我想你是有所誤會。”卡特羅說,“我並非是邪惡的野心家,所想的也不是異能者成爲神,反過來統治整個世界,而將普通人視爲牛馬。不不不。我恰恰是知道身爲精英者當身先士卒,引領人類向前,所以纔會這樣做。”
“恩特藥業的華夫特,跟你想的似乎並不相同。”遲華說。
“那又怎樣呢?”卡特羅不以爲意,“他只不過是只小螞蟻。”
“不。”遲華搖頭,“他是人。強者也好,弱者也好,有分別的是擁有的力量,無分別的是同爲人類的智慧與能力。你的智慧與能力並不比華夫特高出多少,而他則很會利用你的自大……”
“遲華先生。”卡特羅打斷了他的話,“辯論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除了用來激烈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以圖痛快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是的。”遲華點頭,“已經根深蒂固的想法,當然不會因爲別人的三言兩語改變。哪怕自己在對方面前理屈詞窮,心念也不會改。”
“那麼我們還聊什麼呢?”卡特羅笑問。
“不必聊了。”遲華點頭。
“局長,送他去死吧。”曾操縱李德向遲華出手的那人沉聲說。
“遲華先生沒帶什麼幫手來,我們這麼一擁而上,是不是有點不道德?”卡特羅問他。
“我不覺得。”那人搖頭,“我們是國家安全局,我們是在執法。”
“沒錯。”卡特羅點頭微笑,“那麼合衆國的執法者們……行使你們的執法權吧。”
十幾個人看着遲華,眼裡泛起了殺機。
整個山頂的氣氛一時緊張,有無形的壓力四下裡擴散,別說李德和葛文、朱迪,就連那十一家人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們搞錯了一件事。”遲華說。
“什麼事?”卡特羅問。
遲華擡了擡手。
就在這時,四下裡方圓千米之內的地面上,有無數的蓋子突然打開,露出了下面暗影重重的地洞。
許多人自那地洞中躍了出來,一出現,就直接展開了恐怖的力場。
差不多二十幾個這樣的人從那樣的洞裡躍出,用二十幾道力場,將整個山頂包圍。
遲華微笑着揮手,那十等人就被一股力量推開。
有人揚手,一道光線組成的囚籠就從天而降,將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他們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力場成型之後就直接出手。
一時間,數不清多少種可怕的力量在囚籠之中綻放,轟鳴聲震得囚籠不住顫抖。
但不論如何顫抖,囚籠都不曾散亂。它只是在那裡動盪着,卻沒有半點崩潰的意思。所有的力量都被它牢牢地困在其中,沒有一絲外散。
那十等人站在囚籠之外,驚訝地看着裡面的戰鬥。
那彷彿是一場電影,你能看到畫面,聽到聲音,卻無法感應到它的真實存在。
因爲那囚籠太強大了。它封鎖了裡面的世界,彷彿製造出了一個異空間。
那十看到遲華動了起來,伸手向前指,每一指點出,都會有一個敵人眉心流血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