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閣,牧魯城最大的一座酒樓,高達四層,雕樑畫棟,飛檐走壁,可以稱得上是牧魯城的地標性建築了。
此刻天色暗淡下來,酒客食客紛至沓來,酒樓一層的大廳片刻間便滿滿當當,十幾個堂倌輕快地穿行在餐桌之間,忙得不可開交。
要在往日,如此多的客人一定是沸反盈天,酒令笑聲不斷,但在今晚,所有食客卻變得極爲剋制,大廳中顯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安靜。
雲風閣的二樓,本來是一間間被隔斷的雅間,此刻那些用來隔離的屏風全部被拆除,偌大的場子,足足有上百桌酒席。
牧魯城的權貴政要,以及附近城鎮的重量級人物,濟濟一堂,不爲別的,只是爲了歡送牧野家族的天才少年——牧羅先。
大廳中央的酒桌上,來自闊龍公國的特使大人居於主座,牧野家族的家主牧興禮居於次席,特使大人的另一側,是牧魯城的城主大人,其餘入座的皆是牧野家族的精英元老,特使大人對面,則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身材粗壯,面色黝黑,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濃密的黑髮被剪得只有寸長,鋼針一般挺立在頭皮上。
他眼睛細長,濃濃的眉毛幾乎連在一起,連眉——幾乎是牧野家族的遺傳性標誌,所有牧野家族的成員都有連眉。
連眉雖然引人注目,但更引人注目的,卻是他穿的土黃色長衫,和胸口印着的那個古樸的“玄”字!
春秋大陸的五大修行宗派,何其高高在上,修行者加入任何一個宗派,就意味着權勢,意味着實力,意味着他將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爲強大的靠山。
少年黃衫上的“玄”字,正是五大修行宗派之一——玄天嶺門徒的標誌!
特使大人饒有興致打量着少年,看到那個“玄”字,眼中綻放出異彩,溫和道:“你就是牧羅先?”
“晚輩牧羅先參見特使大人!”牧羅先站起身,恭敬行禮。
“哈哈哈哈,正是英雄出少年,看來下一屆的闊龍大典上,闊龍勳章非你莫屬!”
牧野家族一干衆人驚喜不已,紛紛向着特使大人行禮致謝。
牧羅先傲然一笑,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片刻,一位武士突然走上前,在牧羅先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牧羅先眼中閃過驚訝之色,起身向着各種長輩大人行禮,而後離去。
三樓,雅間中,天秀坐在圓桌旁,正像審問犯人一般瞪着魯莽。魯莽心裡發虛,不敢說話。
“孔秀,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天秀收回兇狠的目光,轉而看着孔秀,柔聲問道。
“娘,不是我打的,我們遇上打劫的了!”魯莽急忙解釋道。
孔秀也急忙道:“天秀大人,我們確實遇上了劫匪,幸虧那些好漢看到我們年紀尚小,只是搜刮了莽哥身上的錢財,便放我們走了。”
莽哥?!
天秀臉色稍霽,無奈搖搖頭,示意門外的夥計開始上菜。
兒子受了這麼多年的苦,第一次進城,是以天秀也破費一次,讓兒子吃頓好的。
魯莽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媽的,終於要開吃了!
一桌豐盛的酒菜很快擺好,魯莽等着秋林前輩和母親象徵性動了一下筷子後,頓兩兩眼冒綠光,手中筷子上下翻飛,夾着東西就往嘴裡塞。
孔秀看着吃相狼狽的魯莽,不禁哀嘆:“驚鴻一掠似霸王降臨,塵埃落定卻是吃貨一個,悲乎?悲哉!”
眼見好菜都快讓吃貨吃乾淨了,孔秀也顧不得作態了,及忙擼起袖子,和魯莽搶着吃起來。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忽然被推開了,牧羅先面帶微笑,環視衆人,躬身道:“天秀夫人,您好,在下牧羅先。”
天秀心中一震,但也不能失了禮節,當下淡淡道:“公子不必客氣。”
牧羅先,你就是那個籮筐?!
魯莽嘴裡塞着一條雞腿,驚訝看着籮筐。
牧羅先目光一轉,看着魯莽,有些懷疑道:“你就是魯平凡?”
“錯,是魯莽。”魯莽吐出雞腿,站起身,淡淡道。
牧羅先上下打量魯莽,最後停留在魯莽的瘸腿上,不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魯家難道沒有人了嗎,讓一個外人當少莊主?”
魯莽恍如未聞,直盯盯看着牧羅先,驚訝道:“你的眉毛好奇怪,究竟是怎麼做的?”
牧羅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大手一伸,緩緩向着魯莽胸前拍去。
那一掌,輕飄飄的,動作極慢,魯莽看得真真的,但卻失去了反應的能力,眼見着這一掌擊打在自己的胸口上,傳來劇痛,他才反應過來。
砰——!
魯莽的身體向後凌空飛起,越過孔秀的頭頂,轟然撞擊在雅間的木牆上,重重摔在地上。
“兒子!”天秀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攙扶魯莽。
魯莽眼神迷離,嘴角一道鮮血流淌而下,他深怕斷裂的肋骨戳着內臟,急忙擺手阻止母親,沙啞道:“我,我沒事。”
牧羅先眼中充滿失望,再次向着天秀躬身行禮:“前輩恕罪,晚輩只是出手試探,但沒想到會是這番情形。”
天秀心中慘然,顫聲道:“公子,兩年後的對決,還望……”
“前輩!”牧羅先打斷了天秀的話,冷冷道,“我的對手是魯逸塵,而不是一個瘸子,在你兒子的繼位大典上,會有人戳穿這個謊言的!”
牧羅先走後,整個雅間,一片死寂,天秀撫摸着兒子的額頭,眼中閃現出淚光。
一個月後,牧野家的人會怎樣戳穿謊言?莽兒會因此而得救嗎?
兒子,我該拿什麼來拯救你?!
天秀失神之際,魯莽擦乾嘴角的血跡,忍着痛,扶正肋骨,掙扎着站起來,咧嘴一笑:“娘,我沒事!”
說罷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若無其事一般,再次拿起筷子,夾着東西就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