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大人,這個沙盤可是我們用十幾個探子的性命和幾萬將士的性命換來的,和實際地形一般無二,我倒要問問,哪裡不合適了?!”潘飛壓制住怒火,冷冷問道。
“潘飛旗本,稍安勿躁,”魯莽平靜說罷,拿起教鞭,指着沙盤上的一道山脊,“這裡,到底部,坡度是多少,垂直深度是多少,坡長是多少,你們可曾計算過?”
衆將愕然,潘飛不服氣道:“這裡又不是主攻地帶,以我軍的實力,越過這道障礙不過瞬息之間,你說的這些信息,根本沒什麼用?”
“沒什麼用?”魯莽皺眉,“地面進攻,大軍的行進速度和節奏決定一切,如果我是對方的將領,完全可以計算出你們的速度,在某個節點突然發起進攻,到那個時候,你如何計算單位時間和單位面積中的傷亡率,如何制定下一步計劃?”
潘飛無言以對,怒聲道:“我們可以用飛行軍越過這道障礙。”
“飛是吧?”魯莽冷冷道,“大軍飛行,依據山勢和坡度確定飛行高度和速度,勢必形成一個仰起的衝擊面,也會造成短暫的視覺死角,我要是敵人,一定會在死角處設置一支奇兵,突然向你們發起猛攻,你的部隊又該如何應對?”
此言一處,全場一片寂靜,潘飛的額頭滲出汗水來,再無先前囂張的氣焰,臉上也閃過一絲黯然。
曲影暗歎一聲,輕聲道:“古浪,潘飛他們第二次發起突擊,就是被敵人這麼伏擊的,稀裡糊塗,就折損了一萬多名金鵬飛行軍!”
魯莽心中微震,看向潘飛:“潘飛旗本,我也是帶兵的人,再沒有什麼比手下的將士的陣亡更令人痛心的了,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能改進一些細節方面,就能避免將士無謂的傷亡。”
潘飛不禁動容,向着魯莽躬身道:“請古浪大人多多指教!”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魯莽只說了一個點,便擊中了要害,這份眼力和把握戰機的敏銳,若不是多年帶兵的人,絕對不可能具備。
而魯莽剛纔的那些話,發自肺腑,所有帶兵的人都能聽出來,也是感同身受。
至少在現在看來,這個古浪當年是莽龍軍的團帥,名符其實!
曲影和秦琪第一次旁聽軍事會議,將魯莽悄無聲息折服衆人,心中又是興奮又是驕傲,作爲渴望族羣強大的皇族新貴,他們似乎看到了復興的希望所在。
魯莽接掌了話語權,對着沙盤,又提出一些簡單的攻防問題,無一不切中要害,至此潘飛和手下的將領才知道自己是多麼不專業,魯莽剛纔的批評,此刻想來實在是太溫柔!
“各位,我們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作戰,地圖和沙盤的準確性至關重要,所以,我的第一個意見就是,重新制作沙盤,重新繪製地圖。”魯莽最後總結道。
曲傲欣慰點點頭:“古浪,依你所言,我們缺乏專業的偵測人員,也缺乏解讀地形的參謀,具體如何重新繪製地形圖?”
魯莽有些頭疼,問道:“大人,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用的操典應該是當年隱鶴軍神公孫奇的著作吧?”
八位旗本不禁動容,曲傲眼中也閃過訝然之色,不自然點點頭。
“這就是了,公孫奇後來對自己的著作重新編訂過,只是還沒有編訂完,就被莽龍會砍掉了頭顱,根據他新編訂的內容,所有工兵和參謀作業都已經完善過了,你們用的操典和兵書,都是被淘汰的。”魯莽說着,忽然想到什麼,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毫無疑問,曲傲他們能拿到公孫奇的著作,肯定是通過牧靈族,顯然牧靈族有別的居心,將過時的兵書交給獸族。
果然,曲傲臉色陰沉下來,冷哼一聲,轉而長出一口氣,欣慰看着魯莽:“古浪,我很欣賞你的坦誠,操典的事後面再說,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眼下的戰鬥。”
魯莽無奈道:“大人,測繪人員所用的測試工具也非常重要,這個我造不出來,讓我給他們上課,我也講不出來,沒有精準的沙盤,解讀地形也無從談起,戰爭是一門系統的學問,將領只是其中的一環而已,您容我想想。”
“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曲傲點點頭,八大旗本也紛紛低下頭來,陷入沉思之中。
長久以來,他們征伐叛軍,衝鋒陷陣,本以爲已經掌握了戰爭的密碼,但今日魯莽的一番話,徹底將他們打回了原形,比起人族精確而系統的大軍團作戰,他們還差得太遠了!
一個小小的原莽龍軍的團帥,就具備如此軍事素養,這讓他們這些獸族的頂級將領,情何以堪?
魯莽的營帳安排在軍營的西南角,也是防守最森嚴的所在,爲了便於照顧魯莽,曲悅也住在營帳的附近。
魯莽回到營帳,命令武士謝絕一些會客,他坐在木板牀上,佈置出一道結界後,開始從蛇肚子裡翻騰東西。
靈環蛇的神罰之腹,就好像一個巨大無比的倉庫,裡面有很多東西都是魯莽沒有清理過的,興許會有什麼能派上用場。
各種書就有一大堆,修煉的典籍,煉丹的精要,莽龍軍的花名冊,孔秀編纂的一些著作,市面上獨立印發的小說,春宮圖,原先幾大公國的歷史和地理志,……,
所有書他都翻了一遍,軍事操典的著作倒是有幾本,但上面都寫滿了白卿菊和自己的筆記和註解,這是萬萬不能拿出來的。
這當中還有一本筆記,倒是可以派上用場,這是當年他被委任爲牧魯城的營帥後,接受培訓時記錄下來的一些常識,從筆記可以看得出,當年的自己其實也挺用功的,甚至連數學公式都學了不少!
翻開着凌亂的筆記,魯莽的記憶似乎也復活,往事一幕幕浮現出來,他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物品中,各種制式武器都是保存完好,每一件兵器都是精確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無一不是用無數將士的性命換來的血的教訓,所以它們纔會成爲制式。
測繪工具他也找到兩件,一個是標度尺,一個是羅盤,這兩件還是當年紫龍立國後,他再次帶兵的時候用到的,因爲工具上都是特意爲他打造的,做工非常講究,所以他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