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送到這裡,就夠了。洪臺吉本將定會還你,說到做到。”
朱由校和努爾哈赤兩人並行,隨後跟着的,是無數怒不可遏的建奴士卒們和朱由校的騎兵大部。
努爾哈赤既然做了放走朱由校的準備,那麼雖然意興闌珊,卻也沒有多過爲難什麼,畢竟此時的結果,是皇太極活着,自己這個大金皇帝雖然受傷,卻也性命無憂。
甚至於努爾哈赤還任由朱由校的麾下,講那些戰死明軍的屍身一一帶上,作爲努爾哈赤送給朱由校的大禮。
短暫的相處,雖然互爲仇敵,但是朱由校的確是認可了努爾哈赤,即便努爾哈赤暴虐,殘忍,但是至少若是一個人入了努爾哈赤的眼,努爾哈赤對待那個人,就會是平等以待。
而且,還是以那種絕非作僞的豪邁慷慨之姿來相處相交。
這一點,在這個時代,極其容易積攢人心,也極其容易讓一個人得到他人的認可。
就如同此時一般,努爾哈赤非但允許了朱由校帶領餘部和戰死之人的屍骸離開,甚至爲了讓朱由校等人放心,更是以負傷之身,親自一送數裡,直到朱由校遙遙遠望,能夠望到寧遠城的城牆之時,努爾哈赤方纔勒馬止步。
“小子,你可記好了,如果寧遠決戰之時你沒在,朕可是真的會動手殺人的。”
“你要明白,女真和明之間的血仇,從很多年前,就已經結下了。”
“朕等你,明白麼?”
朱由校斜視一眼明明疼的不行卻還在強咬牙關端腔作勢的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道:“本將等你!等你全盛的大金!”
“而後,朕,會將你和你的大金,一同推向九幽,一同推向萬劫不復,你的野心和你的基業,都將被朕葬送。”
聽着朱由校突然說出的朕字,努爾哈赤猛然一愕,雙目中滿含不敢置信之色,仔細的打量起了朱由校。
“小子,你是明國皇帝?”
努爾哈赤壓低了聲音,狐疑的質問起了朱由校來。
此時的他們兩騎,和身後的大部人馬,有着一段距離,這也是朱由校不怕努爾哈赤得知自己身份,拼死一搏,冒着自己被幹掉的風險,也要讓建奴軍隊將自己這個大明皇帝弄死在寧遠城外的原因。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更何況前方不遠處就已經是寧遠城,如果廝殺聲起的話,寧遠城的袁崇煥,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
袁崇煥最喜歡的事,就是投機!
朱由校可不相信,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這一戰,袁崇煥會放過這取勝建奴,在決戰前鼓舞士氣的準備。
朱由校手指輕輕的敲擊在自己的手臂之上,看着努爾哈赤玩味道:“你覺得如果朕不是大明天子,只是一個尋常朱明皇室子,面對你的條件,會不心動麼?”
聽着朱由校的回覆,努爾哈赤雙眼眯起,雖然肩頭的傷口經歷過了他自己的簡易包紮和女真的秘藥,現在已經停止了流血,可是在朱由校大大方方說出自己身份之後,努爾哈赤內心激動之下,傷口迸裂,纏好的肩頭,有一次汨汨滲出血來。
倒吸一口冷氣,努爾哈赤看着朱由校一字一句道:“好!好得很!大明有主如你,倒也不是沒有勝算。”
“寧遠城下,你我一決勝負,萬曆皇帝,應該是你的爺爺,朕擊潰了他,如今,你也不會例外!”
“大明早已千瘡百孔,這一點,你作爲明國皇帝,定然是心知肚明。”
“一己之力,豈能挽天之傾覆?朕立號天命,既是朕承天之命。”
“七大恨伐明之勢已成,勢同水火,自不必說。”
“小皇帝,朕沒記錯的話,你的年號是天啓?”
“且讓朕看看,到底是你的天啓乃是上天眷顧,還是朕的天命,是上天眷顧!”
“以堂堂正正之勢,以全盛的大金軍隊,碾碎腐朽不堪的明國。”
“屆時,若你你輸了,朕,可以大發慈悲留你一命。”
越說,努爾哈赤面上的自得之色就越發明顯。
畢竟努爾哈赤清楚,自己這一次,可是傾巢而出,先不說山海關內那十萬大明軍隊能不能及時抵達,就算那些軍隊能夠抵達,努爾哈赤也有信心可以帶領自己的戰士,從正面擊潰明朝人。
畢竟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更何況此時的大金,已然也有了火炮,更是從海上的赤發鬼等各式各樣的番邦異族手中購買到了更爲先進的火器。
不論是攻城戰,還是陣戰,如今的大金,都有了和明國一較高下的能耐,加上兵力並沒有絕對的差距,努爾哈赤又怎麼會擔心全盛的大金會輸?
甚至在此時,努爾哈赤連留你一命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來。
朱由校白了一眼身邊這個從無到有,從小部落一直髮展到如今大明心腹之患的老人,輕哼一聲道:“若朕戰勝,朕不會留你一命,但是朕可以保你血脈不至於斷絕。”
努爾哈赤挑了挑眉道:“行!如此甚好,甚合朕意!”
不能留自己一命,只能保自己血脈不至於斷絕,這一點努爾哈赤其實挺好理解,畢竟雖然說不論是國書還是努爾哈赤發給天下人看的七大恨檄文中,都是以兩國邦交的名義,讓大明和女真在名義上處於一個平等的概念,從而顯示出大明插手他國內政,顯示出大明的蠻橫無理這些事情。
從而讓後金伐明變得名正言順,從而順應法理。
可是實際上努爾哈赤明白得很,建州女真也好,野人女真也好,海西女真也好,女真三部,其實說白了名義上都是大明的臣子。
建州三衛的徹底廢除,甚至還是十年前自己稱帝,改國號爲金之後纔有的。
在明人眼中,自己和自己的大金,根本不是大明應當平等對待的敵國,而是一幫反叛的奴僕!
努爾哈赤自問,若是大金有人敢反叛自己,自己定當會讓那人闔家上下,化作灰飛。
所以朱由校身爲明國皇帝,居然願意爲他留下血脈,不至於斷絕,努爾哈赤反而覺得朱由校必須得死才行。
因爲努爾哈赤眼中,朱由校又多了心胸寬廣這一人主必須擁有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