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河子之戰後,平野枝子就被平野次郎在關東軍兵役部的朋友小川大佐給調到湯縣日軍醫院做見習護士。在二伯父平野次郎一家人的影響下,枝子秘密閱讀了日本共產黨中央發表的《致士兵諸君》的小冊子,小冊子中號召日本士兵反對侵略中國的戰爭,對枝子的影響頗大。於是,平野枝子最終下定了決心,要爲制止日軍的侵華戰爭,拯救日本奮鬥不息,進而義無返顧地加入了平野次郎領導的秘密反戰鬥爭。
在縣城大街上與虎娃的會面,又得知虎娃全家是二伯父全家的救命恩人、老朋友,雙方都以親戚互相稱呼。作爲被虎娃和小順子俘獲過的枝子當然明白,虎娃全家都是反滿抗日戰士,而且與二伯父全家早有密切的合作。這些,使枝子的政治抱負陡然增加了一個堅實的感情支撐。從此,枝子的心情格外的好,她感覺到,天也高了,地也廣了,愛情之神向她張開了寬厚的胸懷,命運之神向她露出了慈眉善目的微笑。她感覺到,心儀的虎娃、真正的勇士正在邁着咚咚的腳步向她走來,癡情的枝子、柔弱而美麗的東洋美女正在向前飛奔,不久的將來,就會撲進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虎娃的懷抱裡,然後被這個懷抱徹底的融化、再融化……
枝子從姐姐櫻花的嘴裡得知,虎娃全家就住在本縣的趙家莊,距離縣城僅僅幾十裡地。於是人小鬼大的枝子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到虎娃的家裡親眼看一看,看看自己未來託付終身的地方到底是個啥模樣。可是,怎麼去?找什麼理由去?這兩個問題,困擾了枝子足足有好幾天。
下了白班,枝子主動與櫻花一起往家走。
櫻花問:“今天咋啦,不用喊,自己主動來了?”
枝子“咯咯”地笑了,笑嘻嘻地說道:“其實我是挺願意住宿舍的,可是見不到你,心裡總是空落落地。”
櫻花說:“那今後就別裝矜持了,都在中國工作,一家人有什麼難爲情的,你就天天和我一起上班下班該有多好。明天就把你的東西搬回家來吧。”
枝子說:“姐,我的意思是兩頭住,工作忙了就住宿舍,清閒了就回家。”
櫻花說:“那就隨你吧。不過,可有一條,千萬別讓壞人佔了你的便宜。”
枝子說:“姐,不會的,在我二伯父的嚴厲督促下,女兵宿舍管理很嚴,堅決不準男性進入。另外就是咱們醫院的男兵與別的地方的男兵不一樣,都挺守規矩的,沒有一個違規進入女兵宿舍的。”
櫻花說:”你知道嗎?爲了這個小隊的士兵不至於墮落,不至於變成殺人的惡魔,爸爸每個禮拜天都要親自給他們講兩堂課。一堂課是講實用的醫學知識。告訴他們,士兵總有退伍回家那一天,學會了實用的醫學知識,回家就可以開辦一個診所,就可以養家餬口了。他勸士兵們,趁着年輕,多學知識,多學本領,不要學着去殺人,去放火,去當強盜。另外一堂課就是講中文。爸爸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日本文化受中華文化影響極其深刻。僅在日文大字典中就收錄了5000箇中國的漢字。而且在日本各地都有徐福墓或徐福塑像,這個徐福就是中國秦始皇時期率領500童男童女東渡的首領。告誡年輕人來到中國不要白來,要把中國的文化帶回去,把中國人民的優良品格帶回去。”
枝子說:“怪不得,咱們醫院的士兵各個都挺和善的。”
櫻花說:“爸爸還以各種理由不允許上級調動這個小隊的士兵,不讓他們參戰。所以,至今他們沒有傷害一箇中國人,他們也沒有一個人受到中國人的傷害。”
枝子說:“姐,哪天咱們倆去虎娃家一趟唄。”
櫻花說:“不急,哪天虎娃會來縣城的。”
枝子說:“不嘛,姐,我現在就想去。”
櫻花責備道:“我說你這個傻丫頭,聽我的,現在不能去。另外,去不去,回去聽爸爸咋說。”
在縣城醫院的一個病房裡,枝子給一名日本傷兵拿來幾小包口服藥,告訴她說:“吉田,長官有令,今天你可以出院歸隊了,不過要按照醫囑,按時口服這三種藥片,服完爲止。”
被稱作吉田的日本兵說:“那我給黑龍鎮守備小隊打個電話,要摩托車來接我。”
枝子說:“不用了,我已經給你要好挎鬥摩托車了,大約10點鐘就可以出發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吉田趕緊問:“枝子小姐,有什麼事情需要我,您就儘管說吧。”
枝子說:“我搭你的摩托車,先送我到趙家莊的維持會,我去找一個親屬。”
吉田問:“親屬?在滿洲你居然有親屬。”
枝子說:“是的,可以嗎?”
吉田趕緊回答:“嗨依!”
還沒有到中午時分,一個日本兵駕駛着挎鬥摩托車,帶着吉田和枝子來到了趙家莊的維持會。
新任會長趙常富急忙出來迎接,邊走邊說:“哎呀,三位皇軍駕到,有失遠迎啊,趕緊進屋暖和暖和吧。”
枝子從摩托車上下來說:“你就是維持會會長趙常富?”
趙常富鞠躬回答說:“鄙人趙常富。”
枝子說:“我們今天來就是找我的一位親屬,他叫虎娃,他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
活。”
趙常富趕緊迴應:“有這個人家,我領您去。”
枝子回頭對兩個日本兵說:“你們倆就請回去吧,謝謝啊!”
兩個日本兵說:“我們把您送到地方吧。”
枝子說:“不用了,你們倆請回吧!”
兩個日本兵喊了一聲:“撒由那拉!”
兩個日本兵騎着摩托車一陣風就走了。
趙常富對枝子說:“小姐太君,我現在就帶您去虎娃家。”
枝子說:“你挺大的老爺們別管我叫太君,叫得我渾身發冷,就叫小姐得了。”
趙常富趕緊鞠躬回答:“是的,小姐。”
奶奶和付麗梅正在家做午飯,爺爺在院子裡忙着修理兩掛大號爬犁。忽聽大門外有人喊:“趙大哥,我是趙常富啊,你們家來貴客了!”
爺爺一愣,急忙告訴奶奶和付麗梅:“你們正常忙着,我去支應一下。”
爺爺打開了院門,一看真是趙常富,在趙常富的身後站着一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女兵,身上穿着一件軍大衣,帶着一頂羊剪絨的棉軍帽,腰裡挎着一把王八盒子,顯得挺颯爽英姿的。
爺爺問:“會長,您帶着一位皇軍來,這是……”
爺爺的話還沒有說完,枝子喊道:“大爺,您看我是誰?”
爺爺湊近定睛一細看:“哎呦,鬧了半天是枝子呀,我以爲又是皇軍進村了呢。快,趕緊進屋。”
枝子上來挽住了爺爺的胳膊說:“大爺,你的眼神兒真好,一下子就認出我了。”
維持會長趙常富跟着走進了院子。枝子回頭說:“會長先生,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趙常富頓時顯得很尷尬,只好站住腳步,自嘲地說:“那好,你們嘮吧,我就回去了。”
爺爺此時轉過身來,送了趙常富幾步,對趙常富說:“常富老弟,有空來坐坐啊。”
爺爺領着枝子來到了屋裡,奶奶和付麗梅有些納悶,咱們家怎麼來了一個女鬼子?
爺爺給奶奶和付麗梅介紹說:“這位就是平野老弟的侄女平野枝子,也是反戰人士。”
奶奶高興的走過來,熱情有加的拉住枝子的手,左端祥,右看看,摘下了枝子頭上的棉帽子,枝子烏黑的滿頭秀髮就像是瀑布一般散落下來。
奶奶連聲誇讚:“嘖、嘖,平野家的女孩咋都這麼漂亮。你看看這小手,細皮嫩肉的。”
付麗梅挺着身子過來說:“鬧了半天,這是櫻花的妹子呀?像,太像了。”
爺爺給枝子介紹說:“這位是你大娘,這位你叫大嫂。”
枝子落落大方地給大家鞠躬說:“大爺、大娘、大嫂好!”
奶奶說:“呦,這孩子和櫻花一樣,小嘴兒甜。”
枝子問道:“大娘,虎娃哥他們仨在不?”
奶奶說:“他們吶,平時都在山裡面,有事兒纔回來。今天不巧了,不過不要緊,你來了,咱們全家就吃野豬肉餡兒的餃子。”
枝子高興的說:“大娘,我帶來新鮮豬肉了。”
枝子說完,隨手打開了帶來的一個小包裹,拿出一塊用蠟紙包裹的新鮮豬肉。說道:“就用這塊豬肉做餃子餡兒吧。”
奶奶說:“這個丫頭,你來串門還帶什麼東西。”
枝子說:“這是縣城裡肉鋪剛殺完的豬,好吃。”
大傢伙一起動手,和麪的、剁餡兒的、切酸菜的,大家都忙活開了。包餃子的時候,枝子學得很認真,擀出來的餃子皮薄厚適宜,圓潤勁道,雖然速度不快,看出來只差一個熟練過程了。
奶奶對枝子說:“你這就算學會了。”
枝子高興地大呼小叫:“嗷,我會擀餃子皮了!”
全家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餃子。
在飯桌上,爺爺問枝子:“枝子,你今天讓兩個日本兵送你來很危險,萬一碰上不明白咋回事的抗日武裝,你就會遇到天大的危險。今後再來的話,我上縣城的時候給你帶過來。”
枝子高興的說:“大爺,那可說好了。”
爺爺說:“說好了。”
吃過了餃子,枝子央求奶奶帶着她看看東西廂房,趁奶奶不注意的時候,枝子把一封信和一個拴着紅頭繩的鈕釦塞在了虎娃的被子裡面。
天色漸進黃昏,爺爺對枝子說:“枝子,你出來,你二伯知道不?”
枝子說:“我二伯不知道,我是向護士長請的假,說我晚間就回去。”
爺爺說:“那就是說,天黑之前你還準備回醫院?”
枝子說:“是的,大爺,不回去是會到嚴厲處罰的。”
爺爺轉過身對奶奶說:“我說他奶,正好我明天要到城裡辦事,我用爬犁送枝子回醫院,然後我就住在縣城大車店,明天午後再回來。”
爺爺套好了爬犁,奶奶給坐在爬犁上的枝子屁股底下墊上個大棉墊子,又和付麗梅一起用一牀大棉被把枝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只留在外面一雙大眼睛。
枝子向奶奶和付麗梅說:“大娘、大嫂,今天吃的很高興,哪天我再來。”
奶奶說:“記着,再來的時候,可別一個人來了,太危險了。”
枝子回答:“大娘,我記得。”
黃昏時分,爺爺揮鞭駕馭馬爬犁向着縣城駛去。
初春又降臨到了這個多災多難的小興安嶺。小興安嶺就像殺不盡的中國人一樣,漫山遍野的各種植物再一次倔強地露出了隱隱約約的綠意,開始煥發自己的生機。
按照師長的安排,虎娃、小順子、小蓮子和趙長海在夜間趕回家裡。當虎娃抖落開自己的被子時候,發現了枝子放在被子裡的信封和拴着紅頭繩的小鈕釦。在油燈下,虎娃認真地看着信封裡的短信。小順子也急急忙忙湊過來也要看個究竟。
虎娃說:“這咋整,枝子居然看上我了。”
小順子說:“那還不好啊,追求的女孩越多越好,普遍培養,重點選拔唄。”
虎娃說:“淨瞎扯淡。你說啊,小順子,就咱們這樣的窮光蛋,居然有兩個日本女孩子熱切地追求。我真不明白,他們姐倆到底看上我什麼了?”
小順子說:“還有一箇中國女孩也看上你了,你不知道?”
虎娃故作不知地說: “哎,現在也不是搞對象的時候啊,仇還沒報,哪有那個閒心吶。睡覺吧,太鬧心了。”
第二天的早上吃飯的時候,爺爺說:“你們仨都回來了。一個月之前,枝子來過咱們家,就她一個人來的。直到現在,我和你們的奶奶和你們的嬸子也沒整明白,枝子是來幹啥來了。當天吃完餃子,我就給送回縣城了。”
小順子說:“爺爺,咱們仨一回來,就整明白了。”
爺爺問:“明白啥了?”
虎娃說:“當天晚上我發現被子裡面夾了一封信和一件小禮物。我和小順子一看信,發現是枝子寫給我的情書。”
小蓮子趕緊問:“情書在哪呢,讓咱也欣賞一下唄?”
奶奶說:“枝子這個丫頭片子,真是人小鬼大。央求我非要到東、西廂房看看,哪知道她是趁我沒注意的時候把信塞進了被子裡面。”
爺爺低下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起虎娃來。虎娃不解其意,急忙問道:“爺爺,您這麼看我,我的心裡直發毛,您看啥呢?”
爺爺說:“我要好好看看我孫子哪個地方吸引人。怎麼你的異性緣咋就這麼好呢?”
奶奶說:“得了吧,那不是隨根兒呀,有什麼爺爺就有什麼孫子。”
爺爺說: “這都是哪和哪呀,我孫子的事兒咋弄到我身上來了?”
奶奶說:“我三個孫子孫女你們都聽着。你們爺爺年輕那咱,使勁兒地追求我,可還有一個女孩子使勁兒地追求你們的爺爺,你們說,這叫三角戀愛不?”
小蓮子說:“那不怨我爺爺,連三角都算不上。可是我哥這回算幾角呢。”
小順子說:“應該算四角吧?”
虎娃說:“你們拉倒吧,我也沒和她們戀愛呀,另外就她們姐倆,加上我頂多是三角,它也不能算是四角啊。”
爺爺說:“不管是幾角了,虎娃,我要問問你,你和人家枝子處上對象了嗎?”
虎娃說:“嗨,這扯不扯,我什麼時候和她處過對象啊。”
小順子說:“我明白了,那是六道河子戰鬥期間,我哥和我抓獲了枝子,枝子可能就從那個時候看上了我哥。不過,我證明,我哥確實沒和她處對象。”
小蓮子說:“處就說處了,幹啥還遮遮掩掩的?”
虎娃說:“什麼遮掩?你看,你們就像是搞鬥爭似的。我鄭重其事地說,我確實沒和枝子處對象。”
爺爺說:“沒處就沒處吧。不過我要說一下子,要處就處一個,不能處多了,處多了就要犯錯誤啊。”
晚間,師長和政治部主任李志斌、李海江來到爺爺家,師長親自爲爺爺主持了入黨宣誓儀式。付麗梅、奶奶、虎娃、小順子、小蓮子和趙長海、王玉梅應邀參加。
在鮮紅的黨旗下,師長親自領誓,告訴爺爺說:“我說一句,你說一句。”
爺爺舉起右手莊嚴地宣誓:“我宣誓,我自願加入中國共產黨,終身爲共產主義事業奮鬥,黨的利益高於一切,遵守黨的紀律,不怕困難,永遠爲黨工作,要作羣衆的模範,保守黨的秘密,對黨有信心,百折不撓,永不叛黨!謹誓。”
儀式結束後,虎娃他們說:“李主任,您給咱們幾個人講一講,入黨是咋回事嘛。”
李主任說:“好,應大家的要求,我就給大家上一堂黨課……”
李主任講完了黨課,虎娃急忙問:“首長,爺爺今天開始是在黨的人了,那我們能入黨嗎?”
李志斌主任說:“能啊,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只要提出入黨申請,願意按照黨員的條件去嚴格要求自己,履行黨員義務,終身爲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就完全可以加入中國共產黨。?
虎娃說:“那好,我申請入黨。”
小順子說:“我也申請。”
長海說:“我也申請。”
小蓮子和奶奶、王玉梅也說:“我們也申請。”
李主任說:“好!黨組織歡迎你們!希望你們按照黨的要求去做,經受黨的考驗,在你們具備共產黨員條件的時候組織上就會批准你們入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