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歌唱完,大禮堂裡的官兵情緒達到一個小高潮,不少人神態肅穆眼含熱淚。
大會主持人值日官稍傾高喝一聲:禮畢!坐下!
待大家轟轟坐下之後,老蔣照例拍拍麥克風,清了清嗓子,環視大家一圈後,開始了大會第二項:演講。
馬遷安坐在臺下,出神的注意觀看老蔣神態打扮。老蔣雖已50多歲,但因其保養得體,生活習慣有規律,看似並不像50多的人,加之其相貌也頗爲英俊,一身威武筆挺裁剪得體的軍裝穿在身上,增添了其英武之氣,說他像40歲壯年之軀也沒人反對。
其個人魅力不能說沒有,還是很有的!馬遷安心中如實評價老蔣的“風姿”,不因他與自己理念不同而放大老蔣因頭髮稀少而造成的外貌缺憾。
老將開口了,聲音很是鏗鏘有力,絕不是後世描寫的那樣綿軟無力,後世描寫其說話聲音,總是着重描寫其一口溪口官話,讓人誤以爲老蔣吳儂軟語,其實不是那樣的,馬遷安在心中迅速修正了這個誤解。
“中華民國的革命同志們!自盧溝橋事變以來,全國人民陷入了深深的災難之中,我國正外求和平內求統一之時,突然發生日本人的進犯事件,我國人民悲憤不已,此事發展結果,不僅是中國存亡的問題,而將是世界人類禍福之所繫。中華民族經歷無數嚴重憂患之挑戰,當然不懼此宵小發起的又一次亡我民族之事端,我們一次次奮起抵抗,期間百轉千折,艱苦犧牲自不待言,在數年的抗爭中,無數革命同志熱血青年拋灑鮮血,戰鬥不止勝利不斷!
今天我要向民衆通告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堅持戰鬥在東北的義勇軍勝利的消息,吾對此事件,當然是特別關切,茲將關於此事件之幾點要義,爲諸君坦白說明之,並請諸君學習這個敵後抗戰的楷模,與大家共勉之。”
馬遷安凝神聽講,老蔣話語涉及的抗聯名稱這種“小瑕疵”當然逃不過馬遷安的耳朵,老蔣還是玩了一點小手段,將抗聯名稱改爲義勇軍,混淆視聽。
“九一八之後,東北的民衆不甘沉淪,奮起抗擊,這其中就有馬占山將軍、李杜將軍率領的義勇軍,他們屢挫屢戰,愈挫愈戰,給日本人造成極大傷亡,也使日本人認識到,我們中華民族還是一個鐵血民族,我們還有敢戰之兵,還有不惜大好頭顱只爲保家護國的軍人。期間,義勇軍將士們犧牲無數,戰果輝煌。就在前年,我們大家都以爲義勇軍彈盡糧絕全部殉國的時刻,卻殊不知他們接受黨國密令,暗中潛伏壯大實力,終於在今年石破天驚蟄伏而出!他們以最頑強的姿態重新投入了戰鬥,他們在敵後依然執行堅決的革命大行動,追求領土完整驅逐外虜的勝利,實殊爲不易,我們全體國民要學習他們這種革命精神。”
“我們有了這樣的軍隊,何愁不能把侵略者趕走呢?我們一定會不懼此後任何衝擊與考驗,在徹底的革命的大覺悟之中,在驅除外虜的革命的大行動中,重獲自由與勝利!爲國家重建、民族復興、益堅意志,再開新局!”
聽衆們都伸長了脖子,面露激動之色。馬遷安低頭凝視地面,耳朵則沒閒着,將老蔣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承認這篇演講稿子還是不錯的,不知道是不是陳布雷寫的。文膽也不是白當的,只要是對日本發出的檄文,陳布雷先生就能發揮出自己的水平。
……
演講進入了尾聲,老蔣藉此機會要求全國所有軍隊枕戈待旦、隨時隨地服從命令、嚴肅紀律。講到這個話時,馬遷安注意到老蔣擡眼瞄了一下坐在下邊的周EL。
大禮堂的氣氛確實被老蔣掀起來了,衆人一待老蔣講完,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嘩嘩鼓掌,長久不息。
大會主持人施施然出現在臺上角落裡,以字正腔圓的北平官話對老蔣歌功頌德。
“蔣委員長自幼獻身革命,以堅忍不移的精神,致力於國家與民族,使人民安和樂麗。委員長就是這樣以誠摯的革命情感,實行關懷國家命運與人民福祉的人。所以蔣委員長的話是不會錯的,在座的各位一定要謹記委員長的訓示,再開新局!”
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馬屁精,馬屁精吹噓完老蔣之後,煞有介事宣佈進行下一項活動。
“下面請在東北堅持抗戰的義勇軍代表上來授勳!”
主持人話音一落,立刻有等待已久的工作人員前來引導馬遷安等人上臺。按官銜馬遷安理應第一個上臺,第一個得到老蔣的“親切接見”,但這是不可能的。
國府工作人員顯然已被面授機宜,將陣營分的異常清晰,“禮貌的”將站起來的馬遷安推到後邊,請李四清打頭上臺。
“李長官請,那個馬長官後邊站!”
馬遷安想飛一大腳給他,這小子手上用了暗勁,捅的自己肚子好疼啊!馬遷安“哀怨”的瞄了瞄周EL的位置,後者也正關心的看着他,那個工作人員推馬遷安的小動作也逃不過周EL的法眼。
周EL輕輕搖了搖頭。
好好!我忍!馬遷安抿着嘴巴站到了隊尾。李四清流露出“天然呆”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他在轉身的同時,鞋跟“恰巧”落在了那個工作人員的腳面上,狠狠碾了一鞋跟。
“媽的!鎚我兄弟?叫你鎚。”
哧……,另兩個抗聯軍官看明白事件的前因後果,忍不住發出嗤嗤笑聲。
工作人員也知道自己被暗算了,他搞不明白李四清這個國黨爲什麼要幫馬遷安這個**,他根本理解不能。
馬遷安不想改動上臺順序,他清楚這些暗中搞的小絆子,這幫人爲了打壓共產黨,什麼事都能做出來,跟他們沒辦法講理。馬遷安像個沒事人似地跟在後面昂首闊步登上主席臺。
李四清手裡還捏着“庭前奏對”,這是一張小紙條。在剛纔有一官員偷偷塞給他,並吩咐李四清按條子上寫的答案回答,在領袖面前一問一答要得體,不要出什麼紕漏。
馬遷安很想看條子上寫了什麼,但官員不讓他看。
四人魚貫走到老蔣面前,在舞臺紅地毯上站定,向老蔣舉手敬禮致意,委員長好的口號喊得震天響。
老蔣笑了。他與衆人一一握手錶示親切後,重新走到李四清面前,面對着李四清強壯的身軀,老蔣滿含笑容頻頻點頭。
“你就是李四清?”老蔣的聲調不復剛纔演講時的慷慨激昂,降了八度但依然很清晰,不難辨聽。
李四清胸脯高高挺起,高叫一聲:“報告校長,學生黃埔八期李四清,前來聽校長訓示!”
老蔣笑容更盛,他非常喜歡校長這個單詞,“聽說你父親也是同盟會老會員?曾經跟隨國父從事革命活動?”
“是!先父矢志驅除韃虜,雖位卑言輕,但依然追隨國父,在國父指引下奮不顧身,忠貞不渝,英勇捐軀,先父捐軀時我們兄弟還小,但也蒙先父精神所感召,立志承繼父業完成先父遺願。”李四清胸脯拔得更高了,涉及到家族的先驅,族裡的榮耀,也就是他的父親,作爲兒子,當然要進行推崇與炫耀,此乃人之常情。
“好好好”老蔣不由自主拍了幾下巴掌,同時示意進行現場錄音的人員再靠近一些。
“聽說你們兄弟幾個先後投身革命,都作出一番事業,實乃黨國之幸事,百姓之幸事啊!你可不可以說說他們的英勇事蹟呢?”
李四清一怔,似是回憶什麼,足足沉默幾秒鐘。衆人的神色與眼神都起了變化。
見到李四清卡殼,馬遷安下意識的踢了踢旁邊的人,身邊的抗聯軍官心領神會,擡起左腳踢了踢自己左邊的人,左邊的人稍一愣怔領悟過來,又踢了踢李四清。
一連串的小動作似是把李四清驚醒。
李四清擡眼望了望老蔣,又將目光越過老蔣擡眼望了望大禮堂的衆人,似清醒又似迷糊。
那個曾經給李四清遞過紙條的官員在主席臺底下跳起腳來,嘴裡囁嚅有聲,恨不能跳上臺去替李四清回答這個問題。
老將臉上略顯尷尬。作爲集衆人所一身的角色,老蔣很快平息了自己的表情,繼續和藹的問了一句,“沒關係,你可以大膽的說。”
李四清忽然哽咽,他的心事很沉重,有些事不是可以在大庭廣衆說的,說出來就會引起方方面面的反應,有些反應也不是他所願易見到的。況且老蔣問的這個問題也不是寫在條子上的,怎麼不按照程序來呢?
李四清的大哥李伯清戰死在圍剿江西紅軍的戰鬥中,二哥李仲清戰死在31年的12.8上海事變中,三哥李三清戰死在37年南京陷落戰中,每個哥哥都頑強戰鬥過,但二哥三哥好說,大哥卻是死在圍剿紅軍的戰鬥中,這咋說呢?老蔣問這話啥意思嘛。
國黨與**既合作又摩擦這種現狀,李四清是清楚的,但他打心眼裡不希望自己捲入其中,可老蔣如此問,必將暴露大哥是與**對立時戰死的,自己若不分青紅皁白說了出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家族與**有仇,引起**提防?這是李四清所不願見的,尤其是不願讓自己的抗聯兄弟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