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牢中與卿說故事(二)

莊媚兒道:“一路走來,你的人多次出手,令得外人都以爲她是閻羅殿的人,這丫頭是故意爲之,還是······”

“不管她有什麼心機,如今是階下囚不假,死亡是她唯一的歸途,自然也不會再掀起什麼風浪,唉,只是那錦盒······”鬼面閻羅說着,面具之下的雙目之中,卻是有不甘之色。

“難道那錦盒裡的東西當真像傳說那般?”莊媚兒道。

鬼面閻羅道:“若是換做別人,會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還是傳給兄弟?”

“兄弟雖親,卻是親子更親,當然會傳給自己的兒子!”莊媚兒道。

“不錯,所以我想,這個傳說不假,錦盒中的東西更是不假,只要拿到錦盒,我就能號召朝中的人,逼趙恆退位。”鬼面閻羅說着,眼中熾熱之色濃郁到了極致。

莊媚兒卻是不語,鬼面閻羅道:“我先走了!”

“你現在就要去鏡湖山莊?”莊媚兒問道。

鬼面閻羅道:“當下他們正處在極爲警惕的狀態,此時去鏡湖山莊討不得任何好處,至少過了今天,我纔會去。”

鬼面閻羅的聲音還在屋子裡,人卻是已經不知道往何處去了。

鏡湖山莊,處在汴京城西郊之地,離著名的皇家園林金明池不到二里路的距離,引汴京四大水系之一的金水河入莊,在山莊前面,便有一個方圓三百餘丈的大湖泊,而山莊的屋舍則是處在後面,依山而建。遠遠看去,只見得遠處的青山,近處的山莊,都一一倒影在湖泊之中。湖泊就像是一面鏡子一般,將周邊所有一切的倒影出來,這也是鏡湖山莊山莊的來源,同樣,這個湖泊也叫作鏡湖。

鏡湖山莊之內,如今共有一千二百多人,葉姓弟子佔有一半,其餘的則是從外面招收的弟子。鏡湖山莊的大牢,處在山莊西面,全是以精鋼製造而成,到如今爲止,凡是被關進鏡湖山莊山莊大牢的,還沒有一個能逃出去的,莫說是逃,就是想死都不能死。因爲大牢之中,關有犯人的牢房,都會有人時時刻刻注視着,另外,牢房之外又設有重重關卡,誰要是想去牢房救人,那當真是癡心妄想。

青菡是屬於這些年來關進鏡湖山莊的最爲重要,也是最厲害的犯人。鏡湖山莊當然極是重視,外面有葉千華的弟子二弟子“拳打嶺南”許安親自把關,牢房內部更有三弟子劉勤親自看守。這兩人在江湖上的名聲自然不消多說,除非是有誰活得不耐煩了,敢來劫獄,或是做其他的。

覓芳與莫清風一同來到大牢之前,許安便走了上來。許安年紀約在三十左右,濃濃的眉毛,高挺的鼻子,長得極是粗狂。他向着莫清風行禮道:“莫先生來此處,有何貴幹?”

莫清風道:“我要進牢房見血梨花!”

“對不住,沒有師父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許安說道。

莫清風拿出一塊令牌,遞給了許安,道:“這是你師父的令牌。”

許安接過令牌,驗明無假之後,才讓人將牢房的鐵門打開。這鐵門恐怕有千斤之重,大鎖打開以後,需要兩個壯漢一起推動,鐵門才向着一邊滑出。

覓芳與莫清風一同走進牢房,只見得裡面還有數道關卡,每一處關卡都有人把守着,每有半丈遠的距離,便有一個鐵架子架起一口鐵鍋。鐵鍋裡火光跳動,整個牢房與外面的白晝卻是沒多少差別。待走到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時,但見得一男子席地而坐。這男子看上去二十八九歲的樣子,他身材消瘦,面容普通,當那雙眼睛睜開之時,彷彿裡面有無數道刀光劍影射出,要將來人給絕殺在十步之外。他不是別人,正是葉千華的三弟子劉勤,也是三個弟子中武功最高的。

“見過莫先生!”劉勤站起身來,向着莫清風行了一禮,比起許安,他似乎還要文靜一些,可是若仔細看,那消瘦的臉頰,如刀光般的目光,都能讓人渾身不自在。

“我們要見一下血梨花,麻煩你將牢房打開!”莫清風有令牌,劉勤自然不會阻攔,他將牢房打開之後,便退了出去,畢竟聽人隱私,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幹得出來的事。

青菡見得莫清風前來,睜開眼睛,當見到來人是莫清風時,她便知道莫清風也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只聽她淡淡道:“莫叔叔你來做什麼?”

覓芳早就在猜青菡與莫清風關係,如今聽得青菡叫喚,不由露出驚色。

莫清風卻是嘆息一聲,道:“這一切都怪我,若是當年我早一點到,你也不會成了今天這樣。”

青菡道:“天意如此,又怎麼怪得了莫叔叔?再說,莫叔叔並沒有義務爲我和竹軒哥哥做什麼,如今竹軒哥哥能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生活,爲梨花山莊活下,這一切,都是莫叔叔對梨花山莊莫大的恩德。”

莫清風鼻子一酸,沒控制住自己,不由老淚縱橫。

“軒兒能走出仇恨的圈子,如一個正常人一般生活,這不是我的功勞,一切都是覓芳!”莫清風說道。

“我?”覓芳不由震驚的看着莫清風,她並不知道二人口中的“竹軒”就是沈孤鴻,更不知道沈孤鴻在去沙漠之前,臉上帶着笑容,卻是裝滿仇恨的少年,直到這一次在金陵見到沈孤鴻,莫清風才真正的感覺到沈孤鴻完完全全的變了,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青菡看了覓芳一眼,道:“竹軒哥哥就是沈孤鴻,也就是你的沈哥哥,若是梨花山莊不出意外,而我,就是大娘的兒媳,而竹軒哥哥,就是我的丈夫,可惜呀,老天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覓芳聞言,腦袋瓜子不由嗡嗡作響,她來這裡就是來問沈孤鴻下落的,然而青菡的話卻是讓她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甚至忘記了問沈孤鴻,她心裡面頓時亂做一遭:“難怪沈哥哥第一次見到你就是那般模樣,難怪他冒着與天下人爲敵的危險,也要跟着你,我都明白了,可是有了你,我的位置又在哪裡?”

覓芳一陣胡思亂想,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動不動。莫清風道:“你爲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青菡道:“我只能與莫叔叔說,我殺的那些人,都是該死的。”

莫清風渾身一顫,被血梨花殺死的人,有八九成都是武林正道中成名已久的高手,這也是爲什麼葉千華下令抓住她,由武林正道一同審判的原因。當下他皺眉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青菡道:“除卻一些黑道綠林中的人之外,其餘的人,當年都參與了梨花山莊的滅門慘案。”

莫清風眼中的驚駭之色,當真是無語形容,當年他進京查鬼面閻羅,卻是中了鬼面閻羅的圈套,險些死在鬼面閻羅的手上,而知道這件事的卻是他的幾位好友,若是如此,他們會不會是閻羅殿的人?

“閻羅殿的人已經滲透到正道武林之中?”莫清風不知道是在自語,還是在問青菡,或許都有。

青菡道:“何止是武林,朝堂之上的那些文臣武將,恐怕也有不少是閻羅殿的人,這些年來,我能查到的,不過是丁點皮毛而已。”

莫清風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青菡道:“該告訴莫叔叔的,早晚莫叔叔都會知道,如今我想與覓芳妹子說幾句話,您老人家迴避一下!”

莫清風知道,青菡與覓芳都心繫沈孤鴻,要他迴避的,也只有他們之間的私事。他心中許多問題要問青菡,可是青菡已經這般說了,他也不好留下,只得走出了牢房。

覓芳終於問道:“沈哥哥他在哪裡?”

青菡道:“他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覓芳還是很擔憂,除非她親自看到沈孤鴻沒事。青菡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與他的事嗎?我現在就與你說。”

覓芳心神一顫,既是期待,又是害怕。青菡道:“適才我與莫叔叔的談話,你應該都聽明白了,沈孤鴻真正的名字叫沈竹軒,他是梨花山莊大莊主沈鶴吟的獨生子,而我,則是梨花山莊二莊主素方天的獨女素凝菡,若是梨花山莊還在,我此刻已經是竹軒哥哥的妻子。”

覓芳聞言,心中甚是難受,但她也知道了,爲何在去大沙漠之前,沈孤鴻爲何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誰也休想走進他的心裡,更不要說知道他他的一切,就算是如今,她也才知道沈孤鴻真正的身份。她知道,在以前,沈孤鴻不願意與他說,那是因爲不把她當做真正的自己人,而今不與她說,是怕她會擔憂。不管如何,這種改變,也是她所期待的。

青菡停頓一會,繼續道:“十一年前,因爲一些事情,梨花山莊全莊而滅,我與竹軒哥哥雖然都在機緣巧合之下活了下來,可是卻是各自走向一邊,否則你是沒有任何接近他的機會的。”

覓芳知道青菡說的是實話,但心裡還是不舒服。青菡接着把她與沈孤鴻小時候的事都說了一番。青菡聽得是如癡如醉,她本來就是一個極爲善良,最能寬容人的姑娘,心中由不舒服,到感慨,再到同情,如今倒是希望沈孤鴻能與青菡和好如初,至於她,只要跟在沈孤鴻身邊就好,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了。

青菡說與覓芳聽,也是說與自己,說完之時,連自己也哭了。

“覓芳妹子,竹軒哥哥是個很傻的人,你以後要好好照顧他,愛他!”青菡忽然又道。

覓芳聽得一愣,這像是交代遺言的感覺,她急道:“那你呢?你應該知道,在他的心裡,你的位置是誰不可替代的存在。”

“這我當然知道,可惜有些事,從來都是不由人的。”青菡悠悠道。

覓芳道:“其實我······我並沒有要求太多,我只要能看着他就好。”

“傻姑娘,轉軒哥哥說了,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看來他並沒有說錯,記住,以後他是你的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是竹軒哥哥不會,這是你的福氣。”青菡不由破涕爲笑,在這世間,她絕對算是最瞭解沈孤鴻的人,當下她心裡想到:“所以我死去,或者是老天的安排,或者也是我想要的歸宿,因爲這樣,他就不會面臨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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