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他睡得很熟。電話鈴響了12次他才聽見。他抓起電話,擡眼看鐘。凌晨4點40分。他聽見了說話,跳下了牀,八分鐘後便已來到橢圓辦公室。他不曾沐浴,沒系領帶。他兩眼瞪着他的參謀長弗萊徹-科爾,安然在辦公桌後就座。

科爾笑臉相對。他的漂亮牙齒和光禿頭頂都在發亮。年齡不過37歲,他在四年前一手挽救了競選的頹勢,把他的老闆送進了白宮。他慣會翻雲覆雨,仗勢欺人,在內層圈中撕咬拼殺,逐步得勢,以至於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今天。許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真正作主的人。下面的工作人員聽到他的名字便會不寒而慄。

“出了什麼事?”總統緩緩問道。

科爾在總統辦公桌前慢步走動。“知道得不多。兩個人都死了。兩個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凌晨一點鐘左右發現羅森堡死在牀上。他的護士和一個最高法院的警衛官同遭暗殺。三人都是頭部中彈。幹得不留痕跡。聯邦調查局和首都警察正在現場複查的時候,他們接到電話說發現詹森又死在一處同性戀的戲院裡。他們發現他已經有幾小時了。沃伊爾斯4點鐘給我來電話,我立即給你打了電話。他和格明斯基馬上就到。”

“格明斯基?”

“中央情報局應該參加,至少在目前。”

總統兩手叉在腦後,舒展一下身子。“羅森堡死啦。”

“是的。我提議你在兩三小時後向全國講話。馬布裡已經動手起草一份初稿,我會搞出定槁。我們得等到天亮,至少等到7點鐘。要不然,太早了我們也會失去許多聽衆。”

“新聞界……”

“是的。他們出動了。記者們拍攝了急救人員把詹森擡進停屍房。”

“我沒聽說他是個同性戀。”

“這一點現在是不成問題了。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危機,總統先生。請考慮一下。這不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沒有過錯。誰都不能怪罪我們。全國都會因爲震驚而達成某種程度的團結。這是集結在領袖周圍的時刻。大好時機,不可泄氣。”

總統喝了一口咖啡,瞧着辦公桌上的文件。“我可以動手改組最高法院。”

“那是最有利的一點,最高法院會成爲你的建樹傳給後任。我已經給司法部的杜瓦爾去電話,告訴他跟霍頓聯繫,準備初步的提名名單。霍頓昨晚在奧馬哈發表演講,不過現在快要飛回來了。我提議今天上午稍晚一點我們和他會面。”

總統點點頭,對於科爾的提議他照例表示贊同。一切細節都讓科爾去絞盡腦汁,他自己向來不爲細節操心。“有可疑對象嗎?”

“還沒有。我不知道,說實話。我告訴沃伊爾斯,等他到這兒的時候,你會親自聽他彙報。”

“我聽見有人說過,聯邦調查局在保護最高法院。”

科爾笑顏大開,還笑出了聲。“可不是。沃伊爾斯當衆出醜。挺不好受的,真是。”

“好得很。我要沃伊爾斯承擔應得的罪責。對報界下點功大。我要他臉上無光。那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要他俯首聽命了。”

此話正中科爾的下懷。他站定不走,在他的法律拍紙簿上記下一。筆。一個安全警衛敲了敲門,把門推開。沃伊爾斯局長和格明斯基一同進來。四個人一通握手,空氣頓時顯得陰沉。進來的二位在總統的辦公桌前就座,科爾則照例倚窗而立,靠近總統一邊。他恨沃伊爾斯和格明斯基,他們也恨他。科爾是依仗心狠手辣而發跡的。他可以向總統進言,只要有這個條件就足夠了。他可以在幾分鐘內保持沉默。有別人在場,要讓總統首先講話,這一點很重要。

“我很抱歉,有勞你們到來,不過,我也感謝你們光臨,”總統說道。二人心神不寧地點頭,並且也對那明顯的謊話表示感謝。“怎麼回事?”

沃伊爾斯說話快捷,要言不煩。他描述了羅森堡家裡發現三具屍體的現場。每天晚上子夜一點鐘,弗格森警官照常規都要跟坐在街上的探員接一下頭。到時候他沒有露面,探員便去查看。兇手幹得非常乾淨,非常內行。他也盡他所知說了詹森的情況。頸脖斷了,窒息而死。樓廳上的另外一個人發現了他。顯然沒有任何人見到作案的經過。沃伊爾斯一改他的出言直率生硬的故態。調查局碰上個倒黴日子了,他已經感覺得到重壓臨頭。不過他畢竟一生經歷了五個總統,他不相信就鬥不過眼前的這個白癡。

“兩處殺人顯然是有聯繫的,”總統說道,兩眼直視沃伊爾斯。

“可能。當然,看起來是那樣,不過——”

“對啊,局長。二百二十年來,我們殺掉了四位總統,兩三位候選人,五六個民權領袖,兩三個州長,可是從來沒殺過一個最高法院的官,現在倒好,一夜之間,不出兩個小時就殺掉了兩個。你居然不相信二者是有聯繫的?”

“我沒有那麼說。二者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繫。只不過作案的方法如此不同,而且幹得這麼內行。千萬要請記住,我們收到過數千件對最高法院的恐嚇威脅。”

“好啊。請問涉嫌殺人的是誰?”

從來沒有人盤問過F-登頓-沃伊爾斯。他對總統圓睜雙眼。“現在要說有誰涉嫌還爲時過早。我們正在收集證據呢。”

“兇手是怎麼進入羅森堡家的!”

“沒有人知道。我們沒有看見他進去,明白嗎?顯然,他在那兒已經有些時候,也許藏匿在小暗室裡或者樓頂上。其次,我們是不受歡迎的。羅森堡不許我們進他的屋。每天下午官下班回家的時候,弗格森照規定檢查一遍整幢房子。現在除了三具屍體,別無其他證據。下午晚些時候,槍彈檢驗和驗屍結果會出來的。”

“我要你接到報告馬上送到這兒來給我。”

“是的,總統先生。”

“今天下午5點鐘以前,我還要一份簡短的疑犯名單,聽明白了嗎?”

“當然,總統先生。”

“我還要一份報告,關於你們的安全措施,什麼地方出了漏洞。”

“您是假設它出了漏洞。”

“我們死了兩名法官,兩人都是受到聯邦調查局保護的。我認爲美國人民有權知道什麼地方出了毛病,局長。是的,它是出了漏洞。”

“我該向您報告呢,還是向美國告?”

“你向我報告。”

“然後您再發布新聞,向美國告,對嗎?”

“你害怕監督嗎,局長。”

“一點兒也不怕。羅森堡和詹森不肯和我們合作,所以他們纔會死的。另外七位法官都肯合作,他們都活得好好的。”

“就談到這兒。”總統笑臉對着科爾,他正暗暗竊笑,或者幾乎在譏笑沃伊爾斯。科爾認準現在是開口的時候了。“局長,你知不知道詹森經常光顧那一類地方?”

“他是個大人物,又擔任一個終身職務。如果他決心要光屁股在桌子上跳舞,我們可沒法禁止他。”

“是的,先生,”科爾客客氣氣地說,“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沃伊爾斯深深呼吸一下,移開了眼光。“是的。我們懷疑他是同性戀,我們知道他歡喜上某幾家電影院。我們無權,也無意透露這一類事情。”

“今天下午我要看到有關的報告,”總統說道。沃伊爾斯看着一扇窗子,只是聽着,不說話。總統的眼光轉向格明斯基,中央情報局的局長。“鮑勃,我要一個直截了當的回答。”

格明斯基挺直身體,緊蹙眉頭。“好的,總統,什麼問題?”

“我要知道,這兩起兇殺案是否與美國政府的任何機構、集團或什麼別的有關。”

“什麼,您當真這麼問我,總統先生!簡直荒唐。”格明斯基顯得異常震驚,但是總統、科爾,甚至連沃伊爾斯也都明白,眼下的中央情報局沒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正經八百,鮑勃。”

“我也正經。我向你們保證,我們與此毫不相干。就連你們的這麼個想法也叫我大吃一驚。荒謬!”

“查查看,鮑勃。我要求徹底弄清楚。羅森堡得罪了無數情報界的人士。你就查一下吧,行嗎?”

“OK,OK。”

“我要求5點鐘左右有一份報告。”

“一定。OK。不過這純粹是浪費時間。”

費萊徹-科爾挨近辦公桌,站在總統身邊。“我提議下午5點鐘在這裡會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兩人點頭起身。科爾把他們送到門口,不出一言。他把門關好。

“你應付得恰到好處,”他對總統說道。“沃伊爾斯知道他處境不妙。我預感到他要垮臺了。我們得利用報界揪住他。”

“羅森堡死了,”總統自言自語。“我簡直無法相信。”

“我有個想法,上電視。”科爾又在慢步走動了,一副由我作主的神氣。“我們要把整個事件造成的衝奇波充分加以利用。你應該顯得十分疲倦,彷彿你通宵未睡在處理事務。對不對?全國都會收看,等着你宣佈詳情使大家安心。我覺得你應該穿得暖和舒適,早上7點鐘,穿上衣和打領帶會使人覺得那是排練好的。我們應該隨便一點。”

總統留神諦聽。“穿件浴袍?”

“那倒不是。穿件羊毛衫和一條寬鬆褲怎麼樣?不要領帶。白襯衫,領尖扣住的。像個老祖父的形象。”

“你要我在這個危機時刻穿一件羊毛衫向全國講話?”

“不錯。我認爲這樣好。穿件棕色毛衣和白襯衫。”

“我可不知道。”

“這個形象好。你瞧,總統,到下個月離開選舉就是一年。這是我們難得遇到的一次危機,真是天賜的危機。人民需要看到你穿得有所不同,特別是在清晨7點鐘。你必須顯出一副無拘無束的家常風度,但是仍然執掌國家大政。這可以爲你的支持率賺得五個百分點,也許十個百分點。相信我,總統。”

“我不喜歡羊毛衫。”

“你就相信我吧。”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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