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跪在兩邊行禮,恭迎帝后。吳娟手裡提着薰爐,原本覺得這爐子不重。可從跪着的人羣中間穿過時候,儘管知道這禮不是行給自己的,吳娟心中竟還有些忐忑,雙腿都有些顫抖。
帝后的御輦在一艘龍舟前停下,這艘龍舟裝飾的格外華麗,這是專門預備給帝后乘坐觀賞龍舟競渡的船。至於別人,只有在岸上站着觀賞的份。
帝后下車之時,本已站起身的衆人又全部跪下,山呼萬歲。直到帝后上了船,衆人這才站起身,依舊規矩地按次序站在那,等着觀賞龍舟競渡。
帝后儀仗裡的隨從只有幾個上船伺候,吳娟和柳依依都站在岸邊等候。
船緩緩地駛進池子中央,在那停下。參加龍舟競渡的十二艘船看到內廷總管在船頭髮出的號令,十二艘船爭先恐後往太液池另一頭劃去。
儘管龍舟上有人擊鼓,但鼓點並不激烈,皇帝看了一會兒,興味索然地道:“這龍舟競渡,真不算有趣。”
“這宮中,畢竟有規矩拘束着,妾很小的時候,曾被家人帶着去瞧了一次賽龍舟,那就要熱鬧了。”朱皇后的話果真讓皇帝提起一些興味:“朕也曾聽說宮外的龍舟賽,極其熱鬧有趣,朕總想着去瞧瞧,只是……”
“別說陛下您,這京中高門大戶的人家,也不肯常放兒女去那些地方的。”朱皇后寬慰着皇帝,皇帝又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十二艘龍舟你追我趕,池子上瞧着比平常熱鬧許多。寧壽宮內,依舊那樣平靜安寧。杜太后靠在榻上,一個小宮女在給她捶腿。
王尚宮走進,給杜太后蓋上一張薄被,杜太后睜開眼瞧向王尚宮:“這兩日開始熱起來了,也不用再蓋薄被了。”
“老孃娘您前兒才說有些不快,連今兒的龍舟競渡陛下恭請您去,您都沒去,這會兒要再凍着了,那怎麼辦?”王尚宮的話讓杜太后微微一笑,接着杜太后就道:“那也沒什麼好看,宮裡的這些玩意,瞧着是花團錦簇引人注目,可要真玩起來,一點都不熱鬧,既然不熱鬧,又有什麼好玩?再說了,皇帝現在可不願多看到我。”
杜太后的話讓王尚宮無法反駁,接着王尚宮遲疑一下才道:“娘娘這話,未免有些……”杜太后已經揮手讓小宮女下去。殿內只剩下殿門口守門的兩個宮女和杜太后王尚宮兩人。
王尚宮看着杜太后,杜太后神色肅然。王尚宮輕聲道:“娘娘,陛下他,一向……”
“真恭敬還是假恭敬,我瞧得出來。原本呢,我也不在乎,畢竟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能這樣想也就不錯。可是那個田杏兒……”杜太后的語氣變的有些冷然。
王尚宮遲疑一會兒才道:“娘娘的意思,可是娘娘,秦貴妃那裡,是不中用了。陛下對她,雖然瞧起來恩寵如舊,可到底如何,秦貴妃心中只怕也很清楚。”
“該有新人了。”杜太后的語氣那樣輕鬆平靜,王尚宮瞭然點頭:“娘娘的意思?”
“上回挑回來的宮女,有一個叫王鶯的,瞧着模樣生的不錯。”王尚宮等杜太后一說完就語氣輕鬆地道:“王鶯生的是好,可是性子不好,喜歡攀龍附鳳,又愛攀高踩低。”
“攀龍附鳳,捧高踩低,這很好!”杜太后的話讓王尚宮稍微遲疑一下就道:“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娘娘覺得,她能……”
“進了這宮裡,誰自個想做什麼,是做不到的。”杜太后語氣肯定的說,擡頭望向外面,彷彿能瞧見太液池上的情景。
皇后和自己不是一條心,那要這個皇后做什麼?一天兩天不能做,那三年五年呢?自己,必然是要掌握住整個後宮,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全。
龍舟競渡已經結束,優勝者上了帝后所在的龍舟,叩見帝后並得到獎賞。參加龍舟競渡的不是侍衛就是精選出來的內侍。
當得到第一的那隊龍舟走上前叩見帝后時,朱皇后面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一下,隊伍中的第三個人,太熟悉了,可他不該出現在這裡,他說過,他要科舉入仕,而非承蒙父蔭。
皇后微微低頭,不讓自己的眼在那個人身上多停留一刻,衆人已經跪下,皇帝勉勵幾句,該由皇后頒下賜物。
玉秀捧過裝着各樣賜物的托盤,朱皇后從托盤中拿起賜物,侍衛中領頭的已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
皇后無需親自遞過去,一個內侍已上前給皇后跪下,接過賜物後把賜物轉交給侍衛。朱皇后手裡託着賜物,眼飛快地往那個人身上瞧去,只掃了一眼,朱皇后就把賜物交給內侍。
內侍接過賜物同時衆侍衛一起跪下,再次高呼萬歲謝恩。
船上的高呼萬歲聲音傳到岸上,已經站的腳麻來的吳娟悄悄地移動着腳。旁邊的柳依依瞧見,不由微微一笑。
衆人已經離開帝后所在的船,那艘停了很久的船又緩緩地往岸邊行來。將到岸邊時候,內廷總管走到船頭大聲道:“陛下有詔,許衆人散去,在這御花園內遊玩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再行歸宮。”
衆人再次跪下高呼萬歲謝恩之後,大宮女們叮囑了小宮女內侍們幾句,也就任由他們散去,在這花園內盡情玩耍。
吳娟和柳依依把薰爐交給內侍收好,吳娟就拉着柳依依:“走,我們在這花園裡逛逛去,這花園裡,我也來過幾次了,可都沒好好瞧瞧。”
柳依依跟着吳娟在這太液池邊走着,這裡的一切都是柳依依熟悉的,可也是陌生的。太液池邊的柳樹,已經能依人手了。
柳依依感慨地伸手去摸下枝條,吳娟就悄聲道:“我在家的時候,會用這些枝條編籃子,瞧着這些,可不敢摘。”
御花園內一草一木,只有皇帝和后妃能動,別人,都不能擅動。柳依依聽出吳娟話裡的鬱悶,笑着道:“宮裡面規矩大,我們往那邊去吧,我前兒記得還有幾叢芍藥,也不曉得芍藥全殘了沒?”
吳娟點頭,兩人從太液池邊離開,穿花度柳,往芍藥欄行去。
芍藥欄在牡丹花圃旁邊,上個月繁花似錦的牡丹花圃,早已只剩下葉子。芍藥欄中還有幾多零散的芍藥在開着。
吳娟和柳依依兩人走進芍藥欄,仔細尋覓才尋到幾朵。吳娟不由嘆息:“哎,都沒什麼好花看了,依依,你說,人這輩子,是不是很無趣?”
“怎麼說這個呢?”柳依依瞧着那幾朵芍藥,總比沒花賞要好一些。
“你瞧,上個月不光這裡,連牡丹都還是繁花似錦,這會兒才過了幾天,就全殘了,連這宮裡的人都是……”
說着吳娟悄悄對柳依依附耳:“我聽人議論,說秦貴妃已經失寵了。”失寵?柳依依正伸手去摸一朵芍藥花瓣,聽到這話那手就停在芍藥花瓣那,接着柳依依搖頭:“這樣的話,不是我們能說的,小心姑姑們聽見了,罰你。”
吳娟小心地往四周瞧了瞧,聲音變的更輕:“就因爲只有你和我,所以我才這樣說,依依,我覺得秦貴妃,真是說不出的好看,畫上的仙女,都沒她那麼美。”
柳依依脣邊勾起一抹笑,竟然忘了秦貴妃,也是生的非常美的。
芍藥欄外響起笑聲,接着王鶯和三四個宮女走進,看見吳娟和柳依依在這裡,王鶯眼中不由閃出妒火。原本以爲到了太后宮中,只要盡心服侍,就能往上爬,並會得到太后的青眼,可是呢,到了太后宮中都那麼多天了,只見過太后一面。
而吳娟和柳依依竟然被皇后看中,得以進殿服侍,簡直就是不能忍。
王鶯冷笑一聲:“吆,這是誰啊?不好好地在那服侍,跑這來做什麼?想不到也不過和我們一樣,做一個普通宮女。”
柳依依不想和王鶯糾纏,拉了吳娟就往外走,王鶯眼珠一轉,指着地上一朵殘花就大叫起來:“你們快來瞧,她們兩個,竟然掐了花,扔在這地上,快去報告管事的,就算是皇后娘娘宮中的宮女,也不能這樣做。”
這是明晃晃的栽贓,吳娟和柳依依神色都變了,跟着王鶯進來的原本就是和她一起的宮女,巴不得別人倒黴,她們好瞧笑話。因此早有人提着裙子就跑出芍藥欄去尋人了。
吳娟忍不住對王鶯道:“這花不是我們掐的,是自己掉的!”
“呸!”王鶯一口啐在吳娟臉上:“我們親眼瞧見的,你還想賴?方纔我們進來時候,柳依依的手還放在這花上呢。”
“胡說,依依只是在摸花瓣,並沒掐花。”吳娟的辯解只讓王鶯冷笑:“是不是的,你說了不算,我們這啊,可是有這麼多證人呢。”
說着王鶯就對一個二十出頭的宮女笑道:“姐姐,這兩個人,之前把我欺負的可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