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般同時開口,卻都是打斷了對方的話。
嵐晴擡眸看着殷明意,貝齒輕咬了下脣,然後開口道:“抱歉,我當時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說到這裡,殷明意卻是打斷了嵐晴的話,沒有再讓她說下去,“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說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嵐晴聽了殷明意的這話,卻是鼻頭一酸,眼眶裡立刻溼潤起來,心裡涌上立時涌上自責和對殷明意的感激,自己能遇到他真好。
朱漆斑駁的門前,只見嵐晴偎入殷明意的懷中,悶聲開口道:“多謝你,明意。”
殷明意聞言不由擡手撫上嵐晴如墨的長髮,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你再這樣說下去,我們真就太客氣了,一點兒都不像快要成親的兩個人。”
窩在殷明意胸前的嵐晴聞言也是一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到了次日,司空澈便是找了殷明意一起過來,跟二人說了昨日他們幾人商量的事情。
“我們覺得就嵐晴現在的狀況,你們成親的日子還是往後延一下比較好,如果嵐晴就這麼嫁去了殷府,只怕會被人看出端倪來。”晴兒她畢竟跟別的女子不一樣。
司空澈看了一眼嵐晴,繼續道:“寧兒的意思是,這件事還得你們兩個做主,所以,我就過來問問你們,看看你們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嵐晴聞言,卻是擡眸看向殷明意,然後道:“我不想往後延。”這些日子,明意爲了婚禮的事情,忙前忙後已經忙了那麼久,就等着成親的那日了,若是這樣突然往後延,他心裡怕也是湖失落的吧。而且,自己心裡也是不想往後延的,自己就是要嫁給明意,迫不及待地……自己會努力克服那些不適應的,自己可以做得到。
司空澈聽得嵐晴這般果斷,心中不由有些詫異,但是看得嵐晴的態度相當堅決,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轉而看向殷明意,“那明意你覺得呢?”
殷明意的眼睛亦是看着嵐晴,定然開口道:“我也不想往後延。”不管是什麼樣的嵐晴,總歸她是自己想娶回家的嵐晴,自己並不想因爲這樣的事情就把婚禮往後延,有什麼事情他們兩個可以一起解決,他相信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司空澈見這兩個人都是這般堅定而果斷,心中倒也有了些安慰,最起碼他們兩個的意見倒是一致的。算了,就如同寧兒所說,這件事是他們兩個的事情,旁人又何必插手,畢竟要面對這些事情的,是他們兩個。
司空澈得到這兩人的回答之後,也便回去了澈王府,把這件事告訴了蘇洛寧,蘇洛寧也便繼續準備嵐晴出嫁要用的東西了。
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裡,時間好像過得格外地快,轉瞬間,就要到了嵐晴要出嫁的日子。這小小的宅子已經佈置一新,滿目全是喜慶的紅色。
坐在藤椅之上,蘇洛寧看着滿目紅色的院子,不由淡淡一笑,對身旁的嵐晴道:“想當初我成親的時候,就在想,人成親的時候爲什麼要把什麼都弄成紅的,看着紅彤彤的一片,簡直糟心透了。如今再看這紅色,竟也覺得十分討喜。”
嵐晴聞言,亦是笑着道:“那是因爲當初你嫁給澈哥哥的時候,滿心的心不甘情不願啊,自然是看什麼都覺得厭煩了,連帶着這喜慶的紅色都討厭起來。”
“是啊,想想我也挺委屈的,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成親禮,我竟然是在滿心的厭煩之中度過的,實在是後悔。”想自己當初,哪裡有一絲一毫要成親的喜悅?
“那就讓澈哥哥再娶寧姐姐你一次好了。”嵐晴玩笑道。
蘇洛寧聞言忙道:“別,一次就夠嗆了,還來兩次,我可承受不起。”說到這裡,蘇洛寧轉而雙眸含着戲謔地看向嵐晴,“怎麼樣?你這個即將要出嫁的新娘,現在是什麼心情?”
嵐晴面上不由一紅,“沒什麼心情。”
蘇洛寧嘖嘖道:“不是沒什麼心情,而是這心情不足以對外人道吧。”
而此時殷府裡,殷明意這個即將要做新郎官的人卻是明顯的……很不正常,一整天都在問東問西,問這個準備好了沒有,問那個放妥帖了沒有,整個人在殷府的各個角落裡亂轉,簡直沒有一個是停下來的。
府裡的下人看了都是不由偷笑,平時看得少爺一副沉穩內斂的樣子,原來這到了要成親的時候,也是難掩緊張啊。
殷夫人終是看不下去,一把把殷明意給拉回了房間,按着他的肩膀在凳子上坐下來,面上卻是不由失笑,“你這小子,至於緊張成這個樣子嗎?你說一整天下來,你都把我們整個殷府轉了上百趟了,你就不能稍微消停一下嗎?”
殷明意聞言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覺得渾身都是勁兒,哪兒哪兒都不放心。”
“好了,娘理解你的心情,你追了嵐晴那麼久,如今終於要成親了,你緊張、期待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娘拜託你別再折騰我們府裡的人了行嗎?光是我身邊的侍女,你都問了她八回,明日新房裡的果盤準備好了沒有。”
“有嗎?”
殷夫人看着自己兒子這個樣子,心中更是好笑,想來自己這兒子從小的時候相比其他孩子就有些老成,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好像什麼東西都無法在他的心裡激起波瀾。然而,自從他遇上嵐晴之後,整個人就開始……正常起來了。
殷夫人拍了拍殷明意的肩膀道:“行了,你也別再折騰了,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整天有你忙的。”
而自己也是圓滿了,把明意拉扯到這麼大,他也很有出息,先是金榜題名,光耀門楣,現在又要娶妻生子,自己也算是對得起自己那死去的夫君,對得起殷家的列祖列宗了。
看着自己的孃親離開,殷明意這才暗自搖頭苦笑,的確,自己是表現得太失常了一點。卻見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擡手便是從後面的書架上抽了一本書來,翻開書頁,正見裡面夾着一張書籤,那時孃親送給自己的,想當初,自己爲了再次見到嵐晴,還謊稱自己把這個書籤夾進了她買走的那本書裡。其實它一直都在自己房中,從來都沒有弄丟過。
想到這件事,殷明意也是不由搖頭,那還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做那種事情,在遇上了嵐晴之後,自己好像真的改變了不少。他此時也是無心看書,徑直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子,正看到外面府裡的下人們穿梭而過,忙忙碌碌,正是在明天婚禮的事情做準備,心中那種感覺卻是難以言說的……
吃罷晚膳之後,殷明意回到自己房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卻是一夜未眠,昏昏沉沉地便也是到了天光初現的時候。
這個時候天剛矇矇亮,整個殷府就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準備迎接着賓客上門。
而這廂,嵐晴這裡,也是天剛一亮就開始起牀梳妝打扮了,蘇洛寧是昨晚都睡在這裡的,所以此時也便坐在那裡看着寄雨和陸英給嵐晴梳妝。
寄雨看着鏡中略有些緊張的嵐晴玩笑着開口道:“嵐小姐別緊張,之前小姐成親的時候,就是我給她梳的妝,不會給你搞砸的。”
嵐晴聞言一笑,而這個時候卻是聽得外面傳來司空澈的聲音,不由揚聲道:“那還真是可惜了寄雨你的手藝了,你爲寧姐姐精心妝扮,那新郎官卻沒能看上一眼。”
外面的司空澈聽到嵐晴這聲音,不由邁步走了進來,見得寄雨和陸英正在幫嵐晴梳妝,不由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嵐晴哈笑,“我是說,人家都說女人這一輩子最美的那天就是成親的那日,剛剛寄雨還說呢,寧姐姐嫁給你的那天,寄雨是幫她精心妝扮了的,只是可惜啊,有些人不懂得珍惜,一輩子一次的事情就這麼錯過了。想我寧姐姐平日素面朝天裡都是這般美貌,當初成親那日,該是何等的驚豔,怕是我等凡人望塵莫及的,只是可惜啊,澈哥哥你就這麼給錯過了啊。”
一旁的蘇洛寧不由笑着開口道:“行了啊你,今日自己成親,還有功夫在這裡打趣別人。”
而司空澈聞言卻是兀自看着蘇洛寧出神,方纔嵐晴的那番話聽在自己的耳中的確是有些懊惱,是啊,當初寧兒那般盛裝打扮地嫁給自己,可是新婚之夜自己愣是沒有在澈王府,連蓋頭都是她自己掀的,想起來着實有些惱自己。
只見司空澈緩步走到蘇洛寧的身邊,輕聲問道:“你可惱恨於我?”
蘇洛寧搖頭,“不曾。”當初不曾,現在更不曾了。當初自己嫁給他的時候,對他也無意,就算當時心裡有些失望,但也不至於惱恨,而現在,他對自己這般好,自己又怎麼會惱恨他,只是覺得有些遺憾罷了,畢竟一輩子也的確只有一次而已。
司空澈正待張口,還要說些什麼,卻聽得外面又是有了動靜,卻原是司空宇和趙明朗一起過來了,片刻之後,兩人進到屋子裡來,只見司空宇看着嵐晴讚歎道:“果真是漂亮,殷明意那小子還挺有眼光的。”
司空澈卻是上前搭上趙明朗的肩膀,戲謔道:“聽說你這段時間忙得很哪。”
趙明朗聞言不由苦笑,“澈王殿下,您就別再拿我尋開心了成不?你都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
蘇洛寧聞言也是一笑,她已經聽司空澈說了,最近這段時間,那將軍夫人正是逼着趙明朗相親呢,連軸轉,一日都不歇,大有不定下一個媳婦,不肯罷休的意思。
司空宇聞言卻是道:“那你就從了你娘儘快找一個媳婦唄,成親多好啊,哪像我想成,人家還不願意呢。”
趙明朗一腳踢在司空宇的腿肚子上,“我跟你能一樣嗎?你小子現在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你才這樣說,之前是誰跟我說的,這輩子都不成親?”
司空宇聞言挑眉,然後朝着趙明朗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那個蘇家的五小姐不是嗎?
趙明朗又是朝那司空宇的腿肚上踢了一腳,“胡說八道什麼?”
司空宇頓時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腿肚子嗷嗷直叫,“你還說我胡說八道,你這不是惱羞成怒嗎?”這一腳踢得明顯比方纔那一腳重多了。
幾人正在這裡笑鬧着,那司空雋也是到了。
看着屋子裡司空澈他們幾個嬉鬧的模樣,嵐晴竟是鼻子一酸,這情景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這幾個哥哥總喜歡在一起嬉笑打鬧,沒個消停。
正在給嵐晴上妝的寄雨不由道:“晴小姐,你怎麼哭了?”
聽得寄雨這話,司空澈他們連忙停下來去看嵐晴,嵐晴卻是擡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道:“沒事。”
而這個時候蘇洛寧也是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嵐晴的身邊,一隻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輕聲道:“女孩子出嫁的時候總是要哭一場的。”
司空宇見氣氛有些低沉下來,不由看着蘇洛寧含笑問道:“那澈王妃當初出嫁的時候也哭了嗎?”
蘇洛寧轉頭看向司空宇,亦是笑着道:“當然哭了,而且還哭得相當悽慘呢,我當時就想着,我怎麼就這麼嫁給了那樣一個男人了呢?花心、風流,還是個不求上進的紈絝子弟,你知道什麼叫絕望嗎?我當時就是了。”
蘇洛寧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她不過是順着司空宇的話往下說,其實當初她並沒有哭,有什麼好哭的呢,在出嫁之前,她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就算新婚之夜,司空澈並未出現這件事,她事先也是設想到了的,沒有希望,哪裡來的失望?就更談不上絕望了。
而這個時候,京城的另一處宅子裡,詹濮沉卻是一身冷鬱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平日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已經夠冷的,但是今日的他卻是冷地凍人,宅子裡所有人甚至都不敢靠近那書房,只有蝶姑娘還守在書房的門口。
她知道,今日是那嵐晴跟殷明意成親的日子,主子明顯是已經對那嵐晴動了情,今日他心裡必定是難受。不過這樣也好,等過了今日,主上便會對那嵐晴徹底死心了。其實,不管嵐晴嫁不嫁給殷明意,主子都不可能跟那嵐晴在一起的,他們本身就是站在兩個對立面的,怎麼可能在一起?
而此時書房裡的詹濮沉正在暗紅色的書桌前坐着,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墨色的衣角上,只映得滿身的離落。只見詹濮沉手中捏着一角手帕,那上面血跡猶在,襯着那朵用絲線勾勒出的梔子花,顯得那般詭異而妖嬈。
從自己跟她初相識開始,在自己心裡,這個女人似乎就很不一樣,具體也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但是他當時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對她有了點什麼不一樣的感覺。
只是他向來清楚,自己這樣的身份,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當然自己也會成親、生子,但是那卻不一樣,就像自己願意娶蝶兒,但是自己卻不愛她。
此時詹濮沉的腦海裡一幕幕閃過跟嵐晴相處的那些畫面,從第一次在春秋度的書齋裡,一直到那寺廟裡她救了自己,再到……那日在桃花樹下,殷明意試圖去親吻她的時候,她猛力推開殷明意,臉上那倉皇失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