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最終,停在了大皇子的府上,雖然天色很黑,但時日還早,子絮便想着早些把這事給解決了。
開門的管家對子絮再熟悉不過,只說了幾句恭維的話便把她放進了院子。
已有家丁去通知了大皇子云肅風。
放走到大殿,就看到了正負手而立站在殿門前含笑的大皇子。聽聞子絮臨門,大皇子云肅風趕忙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出門迎接。
“大皇兄。”行至石階前,子絮盈盈一福。
雲肅風方纔,正在與人對弈。
起身,子絮擡頭,看見了一人。
冉長風?
太尉冉興之子冉長風,當日在茗雅薈上以行酒令贏了其他幾位才子才女的人,前日子絮就已經看過了他的畫像資料,對他也算有了一些瞭解。
冉長風,算得是京城裡紈絝子弟一員,平素也不愛念書,就是去國子監上課也是天天鬧事,屬於是文不成武不就,太尉望子成龍,卻不想成了蟲,但現在冉長風唯一值得讚揚的一點,也就是這酒量不錯了。
號稱是千杯不醉,就是曾在紅袖招被四十多名公子連番敬酒,也沒倒下。冉長風長得不算出衆,只可算得是清秀,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看上去有些羸弱。
“原來冉公子也在。”微微一笑,子絮踏上了石階。
冉長風躬身行禮:“參加金碩公主。”
“無需多禮,看來是我打擾了兩位的雅興了。”
雲肅風哈哈大笑道:“哪裡哪裡,我兩也正乏味着。”
冉長風也是悻悻一笑,隨着兩人進了屋。
屋內炕上,殘局還未結束。
子絮一眼瞥見冉長風手中的黑子,笑道:“大皇兄,你們可分出了勝負?”
她是知道雲肅風棋藝精湛的,就是以前與聶將軍對弈,雲肅風也能殺得不相上下。
“還未分出,這一盤棋已經下了有個把時辰了,長風倒是耍了無賴,先前只說自己棋藝不好,現在倒是把我給蒙上了。”
雲肅風讓下人給子絮搬來了椅子,又讓人奉來了茶,而他自己,則是又坐到了炕上雙眼頂上了棋局。
“大皇兄,這次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與你說。”
子絮抿了一口茶,覺得有些熱,就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涼着。
“你說。”手握着一枚白子,大皇子對着棋盤比劃着遲遲不敢落子。
“父皇可是把組建對抗草原勇士團隊伍的任務交給你了?”子絮也不避着別人,反正這事再過幾日就會人盡皆知了,她又怕什麼。
“嗯。”大皇子已經回答得漫不經心。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了這一盤殘局上。
“今晚我與父皇舉薦了一人,父皇想讓他先加入這個隊伍,等擊敗了草原勇士團再任用,你看……”
子絮本想皇上會心思敏捷懂得她的意思,卻不想大皇子對此卻是沒有半點反應。
“大皇兄……”
等了一會兒,子絮有些不耐了。
“哦,這事好說,你且說說這人是誰?”
大皇子依舊意興闌珊,但經子絮這一聲不耐的提醒,他已經收回了些心神。
“聶奇連啊!”子絮嚴肅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就差有動怒了,以前大皇子棋藝精湛也不見這樣,難不成現在在權勢裡爭鬥久了,反而癡迷這些東西了?
“哦,原是聶奇連,也難怪你會親自去舉薦,這要吧,明日你讓他來我府上一趟。”
皇上都沒有意見,大皇子自然也不會傻傻的又意見,聶奇連是年輕一輩裡的翹楚,要說武藝,他對草原勇士團,肯定是沒有懸念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父皇那裡我已經說好了,那霏瑾就不打擾了,告退。”
離開大皇子府的時候,子絮還是沒見到大皇子心思有離開那方寸的棋盤。要說大皇子會癡迷圍棋,這她是不信的,長風前日纔在茗雅薈中出類拔萃,今日兩人就已經坐在了一起,這世上,人才果然是比較搶手的。
這一夜,也算是平安度過,去了一趟皇宮,那般靜距離的接近了皇上,但他卻沒有識出自己,是這個皇上對自己女兒太不關心,還是她演技太好?
似乎該是後者,誰都知道皇上對金碩公主的寵愛,可是除卻麗妃外無人能及的。
麗妃,似乎她的周遭,到處可聽到這個名字。
還記得金碩公主死時與她說,麗妃這個賤人,一定要死。
可饒是金碩公主用了她的性命,也只換來了這個女人去佛堂呆了不到一個月。
麗妃與公主,皇上選擇的,還是麗妃。
當然,沒人知道公主已死這個秘密,知道的人,都已經死在了追風坡。
早公主府閉門不出半個月,她,終於可以收起自己的膽顫心驚,終於可以走到皇上面前,終於可以再次露出自信的笑容了。
是繼續扮演着金碩公主,還是成就另一個金碩公主,在她心裡,已經有了一盤棋。
金碩公主只想麗妃死,可是按着皇上現在對麗妃的寵愛程度來看,要她死比之造反還難,而且麗妃也很有手段,買兇殺人投毒之類的事也絕不會威脅到她。
要扳倒麗妃,似乎還要等一個成熟的時機。
她有的是青春歲月去等,但麗妃,卻不知等不等得起。
清晨,日光漫灑大地。
又是炎熱的一天,站在屋內花窗下,子絮看着窗外亮黃色的太陽,拭去了額頭的一滴香汗。
“千曼,把冰窖裡的冰塊再搬些來屋內。”轉身,子絮看了一眼花窗旁的那盆水仙,嘆了一口氣。
“是。”千曼領命而去,片刻後帶來了兩廂冰塊,揭開地毯,打開一塊木板,千曼將這兩隻裝滿了冰塊的鐵箱放了進去。
屋內,瞬間便涼爽了許多。
“千曼,今早我讓你送給聶奇連的信送去了沒?”
躺在鋪着席子的軟榻上,香肩半露,一頭青絲挽在腦後,只用一支白玉簪子束着,這樣清爽的裝扮,也是實在被這炎熱的天氣逼得沒了法子。
“送去了。”
千曼遞上了一碗冰鎮的酸梅湯。
“今年的避暑之行,也不知
要等到何時了。”
每年夏日,皇家便會去湄洲避暑,只是今年,也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算算,草原可汗的人馬,應該也已經動身了。
這樣一來,就又要耽誤大半個月的時間了。
“你去打聽打聽,草原可汗的人馬到了哪裡了。”想到這,子絮又想起了一件事。
衛崇離開也有大半個月了,雖說自己對這個對自己一腔愛意的王子並沒有多少好感,但畢竟他也是第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嗯,他喜歡的是自己,而不是金碩公主。
不像習浩然。
千曼已經領命去了,而子絮還在想着,茗雅薈的事已經結束,那些有名氣的才子也藉由此名聲大噪,主辦茗雅薈的人也藉着這事又賺了一筆,兩全其美的好事,不過聽說這幾日下來,一向有相親會之稱的茗雅薈,並沒喲促成幾對鴛鴦。
茗雅薈上才起凸顯的那幾位,京城裡的貴人都在搶着,子絮也已經把帖子發了出去,也只明日就開始好好接待一下。
想着想着,睡意不覺來襲,這些日子想事太多,她疲累得一趟糊塗。
似乎,她難得的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劍光,有血染紅了粉色衣裳,有人大聲疾呼,有人在奮力奔跑,有人死去,有人,活過來。
夢裡,有一處血光漫天的地方,看不見物,伸手不見五指,只可見到滿世界的紅色,妖異的,帶着腥臭味的紅色。
這是血,不久在空氣裡瀰漫了多久的血。
濃重而刺鼻的血,穿過鼻腔,吸入肺腑,像是一隻只活過來的泥鰍,不停的在心口上鑽動着。
夢裡,她很慌亂,慌亂得不知方向,血色迷霧中,她越走越深,越走越深,最後,走入了一片血海。
血海之上,妖異的開着一排妖異的話,血紅色的,見花不見葉,花瓣細若手指,一朵朵綻開在血海之上。
走進,似乎看可見一個黑影。
黑影,是一個雙手抱膝的黑影。
走進,黑影越漸清晰。
是自己,夢中,子絮看着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手足無措。
屋內,軟榻上的他已經是一頭密汗。
是“自己”,也不是自己,似乎,更應該說她是雲霏瑾。
金碩公主雲霏瑾,曾聽聞,在忘川河畔,開有彼岸花,花開連連,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
夢裡,金碩公主緩緩擡頭,子絮緩緩低頭,當目光接觸的那一刻,一陣刺痛,在眉心蔓延。
子絮痛苦捂頭,軟榻之上,半露香肩的子絮一個不慎,滾下了軟榻。
於紅毯上慢慢爬起,子絮捂着還有着陣陣刺痛的額頭揮了揮衣袖,衣袖上,沾滿了酸梅湯汁,方纔一個不慎滾下軟榻的時候,那碗放在几案上的酸梅湯也不幸落地。
她很清晰的記得方纔的夢,因爲這一段時日,她還是第一次做夢,夢裡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卻勾魂攝魄,讓她,深陷其中。
這是金碩公主,絕不是自己。
這個時候夢見她,是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