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吧。
在我平靜的聲音裡,宜華宮的大門慢慢的打開了。
一隊人馬將大門外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大門一打開,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就一腳邁了進來,急促的說道:“顏小姐呢?”
“我在這裡。”
我迎了上去,看見那個人,雖然全身緊繃着也終於輕輕的鬆了口氣:“孫大哥,你來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禁衛軍統領孫靖飛。
我等的,就是他。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出了鞘刀,但幸好,上面並沒有沾着血,只是走進來的時候,臉上那種凝重的表情和緊繃的呼吸,仍舊帶着緊張感傳了進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他說道:“我——奉命,特地過來保護皇上。”
南宮離珠站在院子的中央,還有些回不過神似得,直到孫靖飛帶着幾個人走了進來,她才猛地回過頭來看向我:“你——”
我沉靜的看着她。
“你早就料到會有人——”
“不算料到,我只是覺得宜華宮會出事,”我平靜的說道:“但是沒有想到會有人這麼大膽,直接兵圍皇城。”
孫靖飛也走到了我們的面前,沉默的看着我:“但若不是小姐提前安排,只怕這裡,也保不住。”
我搖了搖頭。
說到底,我終究道行還是不夠,至少,如果我考慮到了宜華宮會有問題,我就應該進一步想到情況最壞會到什麼程度,但我沒有,如今玄武門已經被攻下,只憑禁衛軍,恐怕真的未必能撐到最後。
但現在,不是自責和懊惱的時候,我說道:“你來得正好,這裡已經不能呆了,我們需要離開,去別的地方。”
“哪兒?”
“集賢殿。”
“集賢殿?”他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想要問什麼,但擡頭看向我,又沉默了一下,便回頭對着自己帶來的人一揮手:“護送皇上去集賢殿。”
南宮離珠還有些驚慌無措,但聽見我這麼說了,又看見那些人已經朝裡屋走去,咬了咬牙,轉身跑了進去。
等到我們再走進去的時候,她和吳嬤嬤,還有那幾個禁衛軍的將士已經小心翼翼的將裴元灝扶了起來,他毫無知覺的被他們擺弄着,擡到了他們送來的軟椅上,南宮離珠又匆匆的從裡面拖了一件衣裳出來,蓋在他的身上:“不要讓他着涼了!”
大家都沒有說話,孫靖飛走到外面去,左右看了一眼,便說道:“走!”
我們一行人出了宜華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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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情況並不比我的想象更好。
剛一走出宜華宮,我們就遇到了幾路阻擊我們的人,幸好孫靖飛帶着的人和之前裴元灝安排在宜華宮的人都是精銳,倒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但那鮮血淋漓的場面顯然也把南宮離珠嚇得夠嗆。
我也並不比她更冷靜,這個時候卻不能亂,我走在孫靖飛身邊,微微喘息着問:“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弄清楚了嗎?”
孫靖飛說道:“守玄武門的人目前還在那邊跟他們打,暫時沒有消息傳過來,不過我派了人過去探聽消息,不是——不是朝廷的軍隊。”
“不是?”
我皺起了眉頭:“御營親兵呢?”
他搖頭:“沒有皇上的手諭,沒有監國太子的命令,誰都調不動御營親兵。”
“那,是不是府兵呢?”
“府兵?”
他也皺了一下眉頭,轉頭看着我,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看向了旁邊的南宮離珠。
南宮錦宏身爲兵部尚書,如果他私下設立軍府,培養自己的府兵,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南宮離珠緊張的看着他。
孫靖飛想了一會兒,說道:“看着不像是一個軍府的府兵。”
南宮離珠立刻鬆了口氣。
“不過——”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從斜對面的那條路突然又殺出了一隊人來,比起剛剛那些七八個,十來個人的阻擊,這一次要比之前的多得多,至少有三十多個人,我們幾乎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頓時驚呆了。
孫靖飛手一橫過來,便將我往身後攬,另一隻手上的刀閃着寒光,對住了那些人:“讓開。”
而那些圍住我們的人,仔細一看,發現他們真的不是朝廷的兵馬,也不是御營親兵,不過,這些人的着裝都是統一的,甚至連兵器都是統一的,在我看來,倒像是從軍府裡面出來的府兵。而且,他們顯然是從玄武門那邊殺進來之後,就一直殺到了這裡,每一個人手中的刀上都滴着血,身上也滿是鮮血。
他們一看見躺在軟椅上,披着一身明黃色長袍的人,頓時眼睛都紅了。
“那個就是——”
我的心裡一緊。
南宮離珠在旁邊一看這個場景,頓時也驚呆了,她連話都說不出來,而那些人這一下已經不說話了,只用眼神看了看彼此,便一步一步的朝我們圍了上來。
眼看着那些刀劍已經近在眼前,血腥的味道直撲進了我們的鼻子裡,孫靖飛已經完全擋在了我們的前面,手握着刀柄格格作響,但他沒有下令,我們這邊只有二十多個人,並且有五六個是被他下令必須死守在裴元灝身邊的,真的要動起手來,只怕——
可是,根本不由我們選擇。
那些人當中最前面領頭的一個已經逼近到孫靖飛的面前,他突然大吼一聲,舉起長刀便朝孫靖飛劈了下來,孫靖飛急忙橫起手中的刀一擋,就聽噹的一聲,空中火花四濺,他將那人的刀硬生生的阻在了頭頂。
可是,那個人的力道驚人,一刀劈下來,將孫靖飛整個人都往下壓了一截,就在他們兩對峙的時候,其他的人已經從幾麪包抄了上來。
孫靖飛眼紅如血,立刻揮刀將那人擋開,然後面對左右兩邊的夾擊,他毫無懼色,長刀在手中翻飛,只剩下銀光閃爍,噹噹噹的幾聲,便將其中一個迎頭砍倒。
鮮血,一下子噴到了他的身上。
我站在他的身後,有幾滴滾燙的東西被風吹着,飄到了臉上。
就在他跟剩下的兩個人混戰的時候,我的身側,一個人見縫插針,突然朝着我們衝了過來。
我嚇壞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那人手中的刀對準了我身後,直刺了過去。
身後的,是躺在軟椅上的裴元灝!
“不要!”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叫,我也來不及去細看,伸手便朝那個人推了過去。
那人原本舉刀直刺,突然被我一推,整個人都踉蹌着跌到了下去,但他手裡的刀卻已經刺了過去,立刻,聽到了一聲慘叫。
“啊!”
我回頭一看,居然是南宮離珠,撲倒了裴元灝的身上。
而那一刀,不偏不倚,正正砍在了她的手上。
鮮血一下子噴灑出來,灑在了那件明黃色的長袍上,刺眼得厲害,甚至還有幾滴血落到了裴元灝的臉上。
那人一見失手,頓時臉都扭曲了,惡狠狠的盯着我:“去死吧!”
說完,手裡染血的刀高高的舉起來,朝着我的頭頂猛地劈了下來。
我驚得心跳都停住了。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一道寒光從我的背後飛射過來,突的一下扎進了那人的胸膛。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寒光閃爍着,慢慢的在眼中出現實體,是一把禁衛軍用的刀!
那是——
我急忙回頭一看,只見前方不遠處,一條斜插的小路里突然殺出了一隊人馬!
孫靖飛和他的手下並沒有看到剛剛的那一幕,但此刻的他們已經如同驚弓之鳥,只怕如果再來一隊,我們今天就真的要血濺當場了,可是那些人一衝出來,卻是將原本圍住我們的那些人又圍住了,定睛一看,竟然全都是禁衛軍的人!
“統領!”
孫靖飛一見他們,頓時狂喜不已,什麼話也不說只一揮手:“給我上!”便揮舞着大刀衝了上去。
這一回,很快就分出了勝負。
他們沒有留情,將這些人全都殺了,我身上濺着的血越來越多,背靠着那張軟椅,看着那些刀光劍影,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懵了。
等到最後一個人被力劈刀下後,孫靖飛才抹了一把臉,對那一撥人道:“你們是——”
話沒說完,就看見那條通道里走出來幾個人,竟然都是女人。
而領頭的,就是寧妃楊金翹!
孫靖飛一看到她,頓時驚呆了,下意識的說道:“你怎麼沒走?我讓他們護送你出去的啊!”
楊金翹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和鮮血,掩飾不住的露出了厭惡的神情,然後說道:“走不了了。”
“什麼?”
“午門早就被封了。”
“啊?!”
孫靖飛大驚失色,而楊金翹還算沉得住氣,也許她早就經歷過一次這樣的情景,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反倒比那些男人更沉穩。她踩着那些血肉走過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裴元灝和南宮離珠:“我們現在,就是甕裡的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扶着那具倒在腳下的屍體,慢慢的站直身子。
“也要看,捉鱉的人,有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