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笑眯眯的對我說道:“也算不上是什麼喜事啦。顏小姐,我們師傅今天要進宮來啦。”
雲山也急忙說道:“我們兩都好久沒見到師傅了,可想念他了。”
我微微一怔。
謝烽。
對了,裴元修把九門交給了他,因爲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肯定有很多事是需要重新佈置,重新處理的,加上——我知道裴元修直到現在還沒有放棄追擊已經離開京城的皇帝,這件事,怕也是謝烽在管着,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他的人。
他今天要進宮來了。
我笑了笑,說道:“那正好,你們兩這麼思念他,今天正好跟他好好的聚一聚。”
“嗯,我們也是這麼打算的。”
笑眯眯的說完這句話,花竹又猶豫了一下,擡眼看着我:“所以,顏小姐,今晚我和雲山就不能在外面守着了。”
“是啊顏小姐,不過會有人過來守護這裡的。一定能保護顏小姐的安全的。”
一見她們兩還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我頓時笑了起來:“你們放心好了,不會有什麼意外的。你們兩就好好的去跟你們師傅聚一聚。將來啊,若他忙碌起來,只怕能跟你們見面的日子就更少了。”
聽見我這麼說,兩個小姑娘都有些傷心的樣子,也就更下定決心今晚要去見他們的師傅,我微笑着跟他們閒聊了兩句之後,便回到寢宮自己休息去了。
一直到傍晚,裴元修纔過來陪着我吃晚飯。
雖然從養身來說,我晚飯從來都吃得很少,但每一次他來,卻還是會琳琅滿目的擺上一大桌,山珍海味什麼都有,一見我聞着油膩的味道微微蹙眉的樣子,他就很耐心的用筷子從魚腹上剝下一塊很嫩的肉,沒什麼刺的,蘸飽了湯汁送到我碗裡:“多吃一點。你太瘦了,這個時候了也沒見你長什麼肉。”
我頓時也不好說什麼,埋着頭乖乖的把那塊魚肉吃了下去。
他這才滿意的笑了笑,也低頭自己開始吃了起來。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埋頭吃飯,我也儘量不讓他來爲我操心問我的身體,他吃了一會兒之後,倒像是纔想起白天的事,問道:“今天宋少夫人進宮來,還好嗎?”
我這才鬆了口氣的,擡起頭來:“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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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讓人來請我?”
“宋小姐第一次進宮,她好像還沒見過你,少夫人也想向你問安,所以我才讓人過去請。”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去:“我去子桐那兒了。”
“我知道。”
“……”
他又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眨了眨眼睛,很坦然的說道:“他們跟我說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我爲什麼去嗎?”
“這個,他們就沒告訴我。”
“……”
他沒說什麼,低下頭去吃了一口飯,我看着他:“到底爲什麼去,她出什麼事了嗎?”
他低着頭道:“你也關心她?”
我笑了笑:“我對她,沒有惡意的。”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
說完,便低下頭去吃飯,不再開口說話,算是結束了這一段對話。
我也沒有再開口,安安靜靜的跟他對坐着吃完了一餐飯,飯後又坐着喝了一杯茶,他看我好像百無聊賴的樣子,便說道:“今天白天一定耗了些神,你今晚早點休息吧。”
我點點頭:“嗯。”
他轉身走了出去,我讓人關上門,回到牀邊坐下的時候,聽見外面敲梆子的聲音,已經一更了。
我平常也沒這麼早睡,便自己鋪開紙,又開始寫佛經。
一直寫到二更時分,我聽到了外面花竹雲山離開的聲音,並且有別的人來接了他們的班,兩個小姑娘走的時候還嘻嘻哈哈的,顯然對於他們那個不苟言笑的師傅,他們兩還是相當依賴的。
我笑了笑,吹熄蠟燭便去休息了。
不過,雖然早早的熄了燈,但這個晚上卻似乎並不太寧靜,外面的風就比平常時候都更喧囂,吹得窗外的樹木不斷的搖晃,樹影映在窗紙上,晃晃悠悠如鬼魅一般,看得人心裡都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
呼嘯的風聲中,好像還有人的聲音。
我剛開始以爲自己是聽錯了,但漸漸的,就聽到風聲中人的呼喊聲越來越清晰,而且似乎還有燈光在窗外閃耀着,越發顯得窗紙上影影綽綽,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似得。
最後,一陣腳步聲停在了院外。
我披了一件外衣走過去打開門,屋檐下的燈籠還在晃悠着,殷紅的燈光將周圍的一切都打點得有些虛晃,而一個人卻是實實在在的站在院門口,正慢慢轉了個身,皺着眉頭將周圍巡視了一遍。
定睛一看,是謝烽。
我微微擡了一下眉毛:“謝先——謝大人?”
他聽到我的聲音回過身來,看了我一眼,這才非常謹慎的對着我拱手行了個禮:“顏小姐。”
“謝先生到這裡來,是有事來找我嗎?”
“呃,不算。”
“不算?”我微微蹙着眉頭,笑了一下:“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非常警惕的看着周圍,我越發的感覺到不對,便攏了攏肩膀上的衣服,慢慢的走了下去,也跟他一起看了一下週圍,說道:“謝大人,到底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我聽花竹雲山說你今晚要進宮來,他們特地去找你,怎麼你到這裡來了?”
“……”
他沒有說話,等我說完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頭來看着我,目光顯得有點謹慎:“顏小姐剛剛,睡了嗎?”
“睡了,沒睡着。”
“哦。那你聽到了什麼了嗎?”
“聽到什麼?”我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外面風聲很大,我就聽見風聲了。”
“……”
見他不說話,我也在意了起來,說道:“怎麼了?”
他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這附近——有人影閃過。”
“什麼?!”
我一聽,嚇得急忙往周圍看去,但除了屋檐下的燈籠照亮近處這一片,其他的地方都是沉沉的夜色,什麼都看不到,我回頭看着他:“你看到人影,是什麼人?”
“這——我也只是看到,並沒有看清。”
“……沒看清?”
我皺着眉頭看着他,半晌才冷笑了一聲:“謝大人,你可最好看清楚一點。我雖然得罪的人不多,但到底還住在這個地方,也被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呢。若詩夫人那麼小心翼翼的都被人推了,幸好這事情沒鬧大,我這邊要是有人盯着……”
我的話沒說完,但謝烽的目光立刻變得沉重了起來。
正在這時,花竹和雲山也跟過來了,看見我和謝烽站在門口的樣子,他們兩急忙上前來:“師傅,顏小姐。”
“出什麼事了嗎?”
我看了謝烽一眼,正沒好氣的要開口,謝烽已經先說道:“沒事。”
花竹和雲山面面相覷,雲山猶豫了一下,試探的說道:“那,師傅剛剛突然過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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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師說了,沒事。”
他說着,轉頭向我:“顏小姐,外面冷,我先送你回去吧。”
“……”
我沉着臉,又往周圍看了一下,以我的眼力也看不清黑暗中到底有什麼,便轉身往裡走去,謝烽很謹慎的跟在我身後,進到大殿裡,看見火盆裡還有些已經燃盡,透着炭紅的紙灰,輕輕的說道:“顏小姐這是——”
我淡淡說道:“這是我燒的佛經。”
他看了一眼桌上,白天的時候花竹雲山他們才送了筆墨和紙張過來,但因爲今天寫得不少的關係,現在只剩幾張空白的紙還擺在桌上。謝烽並沒有再往裡走,而是站在門口,非常謹慎的說道:“顏小姐早些休息吧。”
我看了他一眼:“那今晚這件事——”
“想來,是我看錯了。這裡樹又多,怕是風吹着,我眼花了。”
“真的是眼花了嗎?”
他說道:“就算真的有人影,花竹雲山他們會徹夜巡守,顏小姐不必擔心。”
我看了他一會兒,淡淡笑道:“謝大人做事自然是很妥當的,我,又怎麼會擔心呢。”
他剛剛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件事暫時壓下來,不管真相是什麼,他都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告訴裴元修。
畢竟,韓若詩那件事纔剛剛過去,裴元修纔剛剛把勝京和金陵兩邊不和的問題稍微緩解了一下,目前出現了短暫的和平階段——但也只是暫時,他這兩天既拉攏了葛爾迪,又拉攏了韓子桐,萬一這兩位中不管是誰盯上了我這邊,萬一因爲後宮又出什麼問題,萬一裴元修再追查起來,又涉及到勝京的“鳳凰”和金陵的“梓童”,只怕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只是,謝烽的意思,要保持表面的安定,但可能危險,就會留在我身邊。
聽出了我話語中的譏誚之意,謝烽沉默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顏小姐,請安心。”
說完,他也沒有再說別的,便退了出去,很快關上了房門。
外面的風聲,更加喧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