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輕寒!
⊕tt kan ⊕¢○ 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甚至連身上的冷和痛都已經感覺不到,只一直念着這個名字,念得心口一陣一陣的抽搐,幾乎快要窒息一般。
“輕寒!輕寒!”我用力的叫着他的名字,在河中起起伏伏,可不管水上水下,我什麼都看不到,眼前模糊得一片混亂。
輕寒,你不要出事,你千萬不要出事!
輕寒!
可不管我怎麼祈禱,急得心都痛了,周圍除了湍急的河水,還是什麼都沒有,我一個人站在河裡,不停的往四周看去,只能看到前方巨大的崖口騰起的水霧,好像已經蔓延到了我的眼睛裡,視線模糊,滾燙的淚水不斷的涌落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我倉惶的回過頭去,模糊的看到聞鳳析帶着一隊人馬飛馳而來,他們的馬隊前面還跑着一匹空的馬,似乎就是跟着它,他們才趕過來的。
聞鳳析一看到我立在水中,一時也愣住了,急忙一揮手中的鞭子,身後的人都停了下來,他坐在馬上看了看周圍,又看向河中的我,神色複雜的道:“他,他們倆個呢?”
“……”
我答不上來。
我不想去管申嘯昆如何,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可我的輕寒——只一想到他,我覺得心痛得幾乎要粉碎,洶涌奔流的河水幾乎要將我都捲走,我唯一能做的,只能停留在這裡,輕寒消失的地方。
他呢?
他在哪裡?
這個剛剛發瘋得幾乎讓我認不出的男人,在哪裡?
淚水和河水混雜在一起在我的臉上肆虐,我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河水,也分不清在臉上肆虐的溫度是淚水的滾燙還是河水的冰冷,只是這種冰火交融的煎熬就快要讓我窒息了。聞鳳析看着我的樣子,一時間竟也沉默了下來,半晌,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時,他身後的人策馬上前一步,小聲的附在他耳邊道:“大人,那邊的事還沒完,咱們得趕緊回去啊,別讓禁衛軍的人搶了頭功……”
“……”
“皇上不是交代了,不管出了什麼事,也要把嶽大人帶回去。 ”
“……”
“反正嶽大人也沒事,咱們還是……”
聞鳳析聽了,又沉默了一下,上前道:“嶽大人,你還是上來吧——”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停了一下,而我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就看見身後不遠的地方,河水在劇烈的攪動着,就聽見嘩啦一聲,一個身影從河中央冒了起來。
當我一看到那個身影,頓時呆住了。
站在水中的這個人,全身溼透了,頭髮散亂的披落下來,溼漉漉的沾在臉上,而他的額頭上又多了一處傷,鮮血混着河水被沖淡了,慢慢的流淌下來,給那張蒼白得嚇人的臉上更增添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可我看到他,卻覺得連河水都不是那麼冰冷了。
剛剛在水中那麼長的時間,普通人早已經窒息而亡,他只是胸膛有些起伏,漆黑的眼睛猶帶悍意,直直的看着我。
聞鳳析看到這一幕,臉上也露出的驚愕不已的神情,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像是嘆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道:“這個瘋子。”
而我,這一刻已幾乎窒息。
“輕……輕寒……”
小心翼翼的喊着他的名字,我甚至害怕自己的聲音大一些,就會把這個彷彿夢境的場景熄滅,這一刻,我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只擡起手,顫抖的伸向他——
“輕寒……”
“輕寒……”
他也擡起頭來看着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整個人沉靜得讓我感到不安。
就聽見他開口,低沉的聲音道:“你沒事吧?”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的心中涌起一陣狂喜,幾乎忍不住就要笑起來,可“沒事”兩個字還沒出口,就看見他眼中的光芒像是在風中的殘燭一般,突然熄滅了。
他彷彿一個失去了牽引的木偶,仰面倒了下去。
“輕寒!”
我大喊一聲,急忙伸手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撲通一聲,我被他後仰的身子一拖,整個人也跟着跌了下去。這個時候他已經一點知覺都沒有了,整個人彷彿一塊浮木,隨着河水朝另一頭漂去,我的腳下也踏空,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被他拖着隨波逐流。
而前面——我擡頭一看,頓時僵住了。
是崖口,是無底的瀑布!
一看到那裡,我立刻大喊起來:“救命!快救救我們!”
不等我開口,聞鳳析他們已經翻身下馬飛跑進了河裡,河水四濺涌起了巨大的浪花。我們在河中央被湍急的河水一衝,很快就往崖口流了下去,聞鳳析他們一跳進河裡就奮力朝我們遊了過來,但他們的水性似乎並不好,速度根本不夠。
我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可除了緊緊抓住輕寒的手,拼命的往回扒拉,我根本已經沒有力氣再做任何事,偏偏這個時候,肩膀上的刀傷鑽心的痛了起來。
河水越來越深,越來越急,衝擊在臉上好像無數拳頭打過來,我嗆了好幾口水,只覺得頭腦陣陣發昏,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蒸騰的水霧已經近在眼前,前方崖口彷彿一張長大了虎口,等着吞噬我們。
我急的不顧一切在水中大喊:“你們快點!啊——救救——救救我們——!”
沿途有些礁石,但都因爲常年被水衝擊而光滑無比,根本抓不住,我的手在石頭上硬生生的滑出幾道血痕,身後水聲激起,聞鳳析他們的人已經越來越近,可我卻感覺到另一隻手拉着的輕寒也越來越重,幾乎要將我拉下去。
“快!”
“嶽大人!”身後傳來了那些人雜亂而慌亂的聲音:“快伸手!”
“嶽大人,快!”
我一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一凜,也來不及回頭去看,掙扎着就要往身後伸出手去。
可就在這時,拉着輕寒的手臂一沉——
已經到了崖口了!
輕寒的半個身子已經探了出去,幾乎要隨着水流跌落,那巨大的拉力頓時讓我整個人一沉,手幾乎快要拉不住他了。
我急忙縮回手去,兩隻手一起抓住了他!
“輕寒!”
身後的人原本已經看見我要伸手,卻抓了個空,都大聲的喊了起來,但這個時候我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瀑布巨大的轟鳴聲彷彿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我看着前方被水衝得臉色慘白幾乎失去聲息的輕寒,指尖幾乎掐破他的肌膚,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我不能!
不管怎麼樣,我不能失去你!
一陣激流涌上來,我就感覺背後一重,頓時隨着洶涌的河水跌落下去。
。
彷彿做了一個過於沉重,過於長久的夢。
在我恢復神智之前,還是覺得全身冰冷,無力,好像身體被人拆開了再重新裝好一樣,四肢五體只成了沒有感知的血肉,除了呼吸,什麼都不屬於自己。
耳邊,隱隱聽到有節奏的水聲,伴着陣陣涼意襲來。
我曾經,無數次的有過這樣的夢境,彷彿就是我這半生的寫照,總是冰冷的,無助的,可我最清晰的記憶,卻是在那冰冷無助的時候,有一個人出現在面前,黝黑俊朗的臉龐上有着如清風一般的笑意,澄清的眼睛裡流光瀲灩,映着我一個人。
輕寒……
輕寒……!
一想起這個名字,我心裡一悸,睜開了眼睛。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趴在河邊的沙石上,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裡,河水隨着風有節奏的往岸上涌來,一波一波的拍打着我的身體,也滲入我微微開闔的口中。
水裡,彷彿還有淡淡的鹹腥味。
那種味道稍微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經,漂浮的意識終於慢慢的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了昏迷前發生的事——
輕寒!
輕寒呢?
我立刻清醒了過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立刻,我就看到了前方的人。
陽光透過樹蔭,星星點點的灑落下來,給河面鍍上了一層粼粼波光,而在波光瀲灩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面前,近在咫尺,不過伸手的距離。
全身痠痛得好像骨頭都碎成了粉末,但這一刻我已經什麼都顧不上,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擡起手去觸摸眼前的人,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一個冰冷的東西。
是他的手。
結實有力的手,這個時候癱軟的在我的掌心,手背上還有被我的指甲硬生生劃出的幾道深深的血口,仍然往外滲着血,但很快就被慢慢流淌過的河水沖淡,捲走。
我和他,就躺在這清淺的河邊。
他趴伏在河岸邊,全身都溼透了,漆黑的頭髮散落在水中,被水裡衝得長長的蔓延開來,如同浣紗女在河中展開的黑色綢緞;他的半邊臉都浸在了水中,只露出了一邊的臉龐,在清澈河水的映襯下,蒼白得幾乎透明。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無力的趴伏在河水裡,愣愣的看了他半天,終於慢慢的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虛弱得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挪到他身邊,就看到他後背上的那些傷,不知在水裡浸泡了多久,傷口雖然被洗得乾乾淨淨,但有些地方分明已經入膿。
“輕寒!輕寒……”
我喚着他的名字,抱起他的肩膀用力的將他翻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他黝黑的肌膚從來沒有過這樣病態的蒼白,連嘴脣也失去了血色,澄清的眼睛緊緊的閉着,纖長的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還沾着一點水珠,隨着我的呼吸而微微顫抖着。
他的,呼吸呢?
抱着的這具身體沒有一點溫度,一動不動的躺在我的懷裡。
這一刻,我的呼吸也窒住了。
他的,呼吸呢?
我一隻手抱着他,另一隻手擡起來,指尖不停的顫抖着,伸向他的鼻尖,可冰冷的手指近乎麻木,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呼吸,但這一刻,我自己幾乎快要窒息了,看着他毫無知覺的躺在我的懷裡,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擭住了我的整顆心,好像全身的血都被他身上的冰冷凍僵了一般,我只覺得心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