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遲遲開
豪宅中,斷斷續續的議論聲越來越小,容尉遲將尤桐直接帶到自己的車上,這一次,他讓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然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女孩並未感恩,她只是呆呆地坐着,表情麻木,沒有一點反應,她嚇壞了,也委屈壞了。
發動引擎,車子如箭般地滑了出去,月色中,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穩速前行,宛若黑色的蛟龍,又似孤傲的蒼鷹,穿梭在臺北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間,緩緩駛向她的住所。
小區樓下,路燈昏黃。
尤桐從頭到尾都低着頭,縮在位置裡,一聲不吭,身上紅酒的味道還是那麼刺鼻,讓她想立即衝個澡,洗去這種酒精的味道,洗去這種屈辱的味道。
冷風吹來,讓她下意識地打起了戰慄。
容尉遲伸手幫她拉緊身上的外套,他的大手不經意碰觸到她的身體,尤桐驀地一顫,在衆人面前被淋得半透的屈辱感再次涌起,眼淚又一次蓄滿眼眶
。
容尉遲察覺到她的不妥,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沉默了下,他緩緩鬆了手,沉聲道,“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尤桐倔強地說道,並咬牙將他的外套脫下,還給他,“雖然你幫了我,但是我不會跟你說謝謝。”
容尉遲知道,她還在介意噴泉池邊所發生的事。
他的眸色沉了沉,緩緩從她手中拿回外套,而她將衣服還給他後,轉身就走,如此決絕。
她奔向樓梯,三步並作兩步走,就像是逃離一樣。
沒有女人在他面前是如此狼狽,可是他卻覺得,這個外表柔弱的女人骨子裡的東西卻好像比公主還要高傲。
到了三樓,尤桐急切地掏出鑰匙,顫着手開門,人一進屋後,就立即將門反手關上,然後整個人背靠着門板,緩緩蹲了下來,眼淚,氾濫成河。
第二天,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尤桐還在昏睡着。
忽然,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大聲響起,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頭昏眼花,身上也好燙,像是發燒了。
電話持續響着,她費力地爬起,抓過手機連來電也沒看,就直接接起,“喂?!”
“小桐……”電話那端,是趙婉華一貫溫柔的聲音。
尤桐倏地清醒了,揉着太陽穴坐起,調整了下沙啞的嗓音,“媽媽……”
“小桐,今天週六你不上班吧,我們出來見個面好嗎,12點,還在上次的地方。”
尤桐隱隱知道,是爲了昨晚的事,“好的,媽媽,一會兒見。”
半個小時後,尤桐忍着頭昏腦脹的眩暈感出了門。
碰了面,趙婉華憂心忡忡地直接問道,“小桐,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容尉遲是什麼關係?!”
尤桐微微一愣,“沒什麼關係,就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真的?!”
“嗯。”
趙婉華微微鬆了口氣,隱晦地道,“小桐,媽媽知道你的年紀可以談戀愛了,但是有些人是不可以高攀的,你明白嗎?!”
尤桐點了點頭,“明白。”
她一直都很明白,明白什麼叫身份差別,她連黎佳期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更遑論是容尉遲呢!
趙婉華又叮嚀了幾句,包廂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然後是輕輕的敲門聲,包廂門緩緩打開,是黎遠航
。
尤桐心中訝異,他怎麼來了?!
“婉姨,我來接您,司機送車子去保養了。”他彬彬有禮地對趙婉華說道。
“嗯。”趙婉華點了點頭,拎起皮包站起身,“我先去下洗手間。”
尤桐也跟着站起,想要跟去,可不料黎遠航卻微微擋在她身前,只一下,尤桐就恍然明白了,他是特意來找她的。
趙婉華離開後,包廂裡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尤桐直截了當地問,“黎少爺,找我有事?!”
她語氣裡的冷淡與排斥讓黎遠航微微蹙眉,他看到她的臉色不好,沉聲道,“昨晚的事,對不起,我替佳期跟你道歉。”
尤桐搖了搖頭,“沒有必要。”
黎遠航抿緊了脣,有些難堪,但卻並不生氣,默了默,略有些遲疑,但還是問了,“你和容尉遲,是什麼關係?!”
這纔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尤桐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媽媽問她這個問題,她可以老實回答,可黎遠航憑什麼過問?!而且他的口氣好像他和容尉遲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這種感覺並不比昨晚黎佳期給她的羞辱好多少!
她咬了咬脣,佯裝平靜地道,“我是他的秘書。”
“只是秘書?!”他好像有些不信。
“我還負責一些財務方面的工作,說的好聽點是助理,說的難聽點是打雜,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黎少爺?!”
說完,她略微揚起下頜,無畏地瞪視他。
黎遠航微微嘆息,不想跟她擡槓,只是感慨萬千地說道,“尤桐,你不要這樣倔好嗎?!”
尤桐暗暗握緊了拳,她也不想這樣倔,可是她若不堅強,軟弱給誰看?!
“黎少爺,我的性格如此,改變不了,你若看不慣的話,我們以後可以不見面。”
“尤桐,你非要跟黎家的關係弄得如此僵嗎,你這樣婉姨也會不高興的!”
尤桐淡淡地笑,“我跟黎家從來都沒有關係,所以沒有僵不僵這一說。”
黎遠航忽然心中一悶,眼底流露出一絲難言的痛楚,聲音驀地低了下去,“你還在介意當年的事,對嗎?!”
尤桐面不改色,眸色卻是一緊,“當年有什麼事嗎,不好意思,我忘了。”
一個忘字,說得容易,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輩子也忘不了。
扭頭看向窗外,記憶又回到那個被風吹過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