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董家,剛一進門,便聽到大廳裡一片歡聲笑語。她一看,發現陳若谷跟董瑞淵居然回來了,不由得在心底爲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而董韞玉已經換下了在派對上所穿的那性感的貼身的洋裝,改穿一件中規中矩的連衣裙,陪着他們兩老在看電視。而大廳裡下午用來開派對的氣球,鮮花早被處理的一絲影子也沒有。
“怡霏,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陳若從一面吃着水果,一面擡起頭問她。
“哦,我在外面逛了逛,不知不覺竟然這麼晚了。”她面帶歉意地笑了笑。
“你吃過飯了沒,我讓阿姨給你留了飯。你現在懷了孕,可不能爲了保持身材而不吃飯啊。”陳若谷語重心長地說道。
“媽,我不會的。”說畢她進入了廚房。
背後傳來董韞玉尖細的聲音:“媽,你對她這麼好,不知道她有沒有往心裡去呢。”
董韞玉的話聽來顯得十分地刺耳而使人難堪。
她草草地吃了飯,又上樓洗了個澡,董韞宇一直沒有回來。他們的新婚也是在他沒日沒夜的工作中度過的。她知道他一直在躲避自己。終於到了十二點還差一刻鐘的時候,董韞宇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
看着他步履不穩,東倒西歪的樣子,她連忙跳下牀去攙扶他。
“走開!我不要你的假惺惺!”他口齒不清地說道,並推開了她遞上來的手。
“你要喝水嗎?”她仍然好脾氣地說着,不去計較他的態度。
他兩腿一開,倒在了沙發椅上,手腳呈大字形地坐着。
她替他倒了一杯水過來。
他卻不伸手去接,反倒是甕聲甕氣地說道:“別管我!”
“對不起。”她蹲在他的身邊,仰視着他,“你能不能原諒我?”
他看着她微紅的臉頰,溼潤的黑眼睛,那小巧而又挺直的鼻樑,是那麼地楚楚動人,簡直捨不得對着她大吼大叫。然而他的心卻萬箭相攢,他很想去原諒她,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早在幾年前因爲周唯佳擅自拿掉孩子,後來兩人還是像往常一樣恩愛如昔,卻不知這件事就像種在心裡的夢靨一般,他不是忘記,只是深深地將它埋在了心的最底層,只要有一瞬間的觸動,那個夢靨所帶來的陰影便無時無刻地籠罩着他。尤其是當他聽到連怡霏也不願意留下他孩子的時候,這種陰影與失望更是無限地擴大。
他的手遙遙地伸了過去,想要去撫摸她的臉。然而快要碰到的時候,卻攸地縮了回去。他騰地站起身來,拿起反甩在椅背上的外套。
“你去哪裡?”她哀哀地對着他的背影叫了一聲。
然而回應她的卻只是無情的關門聲。
淚水順着她的臉頰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
董韞宇無處可去,唯有將車子隨便地開到了一個地方,找了間酒吧,繼續醉醺醺地喝酒。
他一個人埋頭喝
悶酒。他那軒昂不凡的氣質,以及出手的闊綽,引來了不少狂蜂浪蝶,有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圍在他的身邊向他大獻殷勤,都被他無情地趕走了。
“別來煩我,都別來煩我!”他已經喝得醉眼朦朧了。
“韞宇,怎麼是你?”突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有人很用力地推了推他的身體。
“都說了別來煩我……”他舌頭打結地說道,轉過頭來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然而他的腦子裡已經像一團漿糊,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來。
林易真睜大眼睛,盯着他那張醉意的臉說道:“你幹嘛呀。把自己喝得這麼醉!”
“繼續喝!”他的手拿起一隻空瓶子,瓶底朝天地倒了幾下,只流下幾滴酒。“我要酒!”
“好啦,別喝了,再喝下去命都沒了。”說着林易真將他扶到了酒吧的門口。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他的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胸口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也減輕了不下。
“你怎麼回事?我在報上看到你才結婚沒幾天啊,怎麼跑到這裡來喝酒?”林易真穿了一條性感的無袖的黑色洋裝,臉上的妝化得很濃,但還是抵擋不住她眼中的疲憊與不如意。
“那你呢。你結婚也沒多久吧。”他感到喉嚨裡一陣陣地噁心,忍不住從地上爬起來,扶着牆大吐特吐起來。
林易真體貼地遞過來一張乾淨的紙巾。
他吐完之後,接過紙巾揩了揩嘴巴。
“走啦,別坐在這裡了,我送你回去。”林易真使出吃奶的勁,將他從地上半拉半拖地拽了起來。
“我不要回去!”他高聲地嚷嚷起來,身子的重量全部都壓在林易真的身上,“我不想回去,我不想……”
“你怎麼了?結婚沒幾天就跟她吵架了嗎?你向來不是很愛她的嗎?”林易真差點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好歹把他弄到了自己的車上。
他躺在後排的座位上,狹小的空間裡瀰漫着一股嗆鼻的味道。
“那你呢?爲什麼也會出現在酒吧裡?”帶着僅餘的一絲理智,他問道。
“我的事……”她嗟嘆了一聲,發動了引擎,“爲了錢而結婚果然都不是什麼好事。我跟他鬧僵了,我們度蜜月時就發現了不和諧。我嫁給他以來,他在外面每天花天酒地,我除了用他的錢狠狠地發泄之外,他是不會來關心我的。”她猛地踩了一下剎車,悻悻地打開了自己手袋,從裡面掏出一支手機,看了看屏幕又放了進去,“不管我多晚回家,他總是比我更晚,或者是徹夜不歸。我對這種婚姻厭倦透了。”
一陣陣睏意襲來,他已經忍不住想要睡覺了。
“董韞宇,你還沒告訴我,你要我把你送到哪裡呢?”
“別墅!”這是他昏睡過去之前最後一句話。
一點,二點,三點……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計怡霏不住地望着牆上的掛鐘,董韞宇的手機號碼不知道撥打了多少次,
可是都處於無人應答的狀態。他會去了哪裡?是不是回公司去了?她又撥打了他辦公室的電話,也是沒有人接通。
董韞宇會去哪裡?
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別墅。她擡起頭望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她最害怕走夜路,雖然考了駕照,卻從來沒有上路過。她想了想,還是拿了手袋,換上了外出的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了。
深夜的大院裡更是添上了一絲肅穆的氣氛。
門口仍有士兵二十四小時地站崗,她從手袋裡拿出自己的通行證,這才比較順利地走出去了。
空曠的馬路上寥寥地只有幾輛車子經過。等了半個小時,纔有一輛計程車來了。她跳上車,報了別墅的地址。
車子在馬路上疾馳着,她望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的灌木,緊張得手心起了汗。他真的呆在那裡嗎?他在幹什麼?自己能不能把他叫回來呢?
她想起他們從前恩愛的片段,想起剛相識時她對他一臉的不屑,甚至連話也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
他們也曾有過歡樂的時光不是麼?
車子在別墅前停下了,她付了錢這才跳下車。她還保留着別墅的鑰匙,所以要進別墅,對她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藉着黃黯的路燈,她看到別墅前有一輛陌生的藍色轎車。
董韞宇的車子她是認識的,他今天開出去的也不是這種車子。所以這部車不可能是董韞宇的。
想到這裡,她的心卜卜地亂跳起來。
別墅每週都有人過來打掃,所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這間屋子一點也不過份。她沿着半環形的樓梯,小心翼翼地上樓去。靜,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到。
她走到以前他們住過的臥室,居然被她發現臥室的門是虛掩着,走廊兩邊的各有一扇窗戶。皎潔的月光從窗外利落地進來,在鋪了墨綠色地毯上烙下斑駁的影子。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手握住了門把,悄悄地推了開來。她看到的那一霎那,心臟急驟得跳動了起來,她聽到了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
木製地板上有幾件衣服,其中一件大概是女式的風衣,還有一雙女式的高跟鞋子。再往那牀上望去,其中一個是董韞宇毋須置疑,可是他的左手臂裡還有一個毛毿毿的頭髮,那麼長的,燙捲了的頭髮不可能是男人的腦袋吧。
一層難言的痛楚與失望瞬間就抓住了她,又有一種被鞭子,對着她兜心地抽了一下那種感覺。
有一股鐵鏽味兒似的苦澀的淚水從她的臉上淌了下來,一滴,一滴,每一滴都滴進了她的心裡。
枕在他臂彎裡的人發出一聲夢囈似的聲,緊接着便尖叫了起來。
她像釘子那樣被緊緊地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而林易真驚覺房間裡有人,已經將檯燈打開了。
“計……計怡霏……”林易真嚇得目瞪口呆,再一看自己身邊的人,更是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