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擊是難免的,但相比之下,江海受到的衝擊要大的多。”
“爲什麼?”
“別忘了毛公鎮本身就是林總放出去的一個餌,其實所謂高開區的項目根本就不存在,如果說世界上有一種東西能把假的變成真的,那一定是錢!爲了讓江海相信毛公鎮是龍都未來重點打造的經濟開發區,林總爲此付出了上千億的代價。儘管其中經歷了很多波折,可她的努力最終沒有白費,沈家終於還是咬上了這個誘餌,爲了這場地王爭霸戰中勝出,江海的總投資額遠遠超過了我們,他們不僅砸進了全部身價,還從洛希爾銀行貸了總價600億的資金,加上從其他商業銀行的貸款,他們的外債額度就高達一千億。假如毛公鎮的消息是真的話,他們原本就已穩操勝券,可就在市政府否定了這條消息後,江海的崩盤已經不可避免。就在市政府作出表態之前,林總就已經大筆回購了東方地產股,所以在這次事件中,我們受到的衝擊非常有限,相反的,江海的股票目前已經下跌了百分之八十,加上他們高達一千億的外債額度,就算沈家再有本事也無力迴天了。林總這次所要做的,就是給這隻落水狗再來當頭一棒,在江海股票跌至歷史最低點時大舉收購。江海已經沒有一分錢來保護自己的股票,這樣的話,東方國際將獲得江海的股權,從此江海不再姓沈,而是姓林!”夏如嫣娓娓道來,說到最後,竟也有了幾分興奮的光彩。
葉承歡雙眸閃動,靜靜地思量一會兒,越發佩服林佩珊,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竟然有如此氣吞山河的氣魄,就算是羅斯柴爾德、詹洪基、和田秀美這些巨頭,也不敢拿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來玩這場豪賭,現在看來,林佩珊並不是頭腦一熱就做出的決定,從一開始的謀篇佈局,到大魚上鉤,再到全面收網,其實一切的一切早在她的盤算之中了。這妞雖然在感情上有點兒白癡,但玩起商戰來一點兒都不含糊。就衝這一點,神州乃至亞洲就沒幾個企業家能比得上她的。
正在這時,伴隨着一陣高跟鞋聲,林佩珊在趙雅琳以及所有復仇女神小組的成員姍姍而來。
葉承歡擡起頭,就見林佩珊臉色蒼白,眼裡滿是盈盈的淚水,嘴脣兀自輕顫,怔怔的盯着自己,整個人好像一個蒼白的手勢!
葉承歡心裡咯噔一下,什麼事能讓一向處變不驚的女人神色大變,難道她又遇到什麼重大變故了不成?
他寬慰的笑笑:“佩珊,不要把成敗看得太重了,還是那句話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至少還有我,還有雅琳,還有在場的所有人,只要有人就有希望……”
林佩珊忽然打斷他的話,輕輕地說了聲:“我已經拿回了我應得的東西,江海……完了!”
剛剛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涌出!
修龍寺在紫竹林中,紫竹林在山坡上。
山門是開着的,紅塵卻已被隔絕在竹林外。
風中正傳來最後一聲晚鐘聲,夜色卻未臨,滿天夕陽殘照,正是黃昏。
夕陽淡了,風也涼了,涼風吹得白楊樹上的葉子,沙沙的響。
一個身材發胖、頭頂微禿的老人,穿着白色揹帶褲,戴着茶色眼鏡,一手拄着手杖,默默地在山門前矗立,放眼望着滿山的蒼翠,眼裡滿是斑駁。
高高的臺階下面則是幾個黑衣保鏢,戴着耳麥,警惕的注視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阿彌陀佛,沈施主,人生一世,不也如這草木枯榮麼?”隨風飄來一聲梵音,若有若無,似空非空,每個字卻又無比清楚的送進沈天成的耳鼓。
“誰!”沈天成吃了一驚,十分緊張的來回張望,卻沒有半點人影。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明明很遠的樣子,卻又好似在耳邊對他一個人低語。
“你是誰!給我出來!”沈天成惱怒的揚起手杖,高聲叫道。
吱呀……
古老的山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破衣爛衫的和尚,一手持戒,一手託着佛珠,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但腦門鋥光瓦亮,慈目長眉,肩上揹着個破褡褳,正是那個爲了討債從雲龍山苦行而來的破和尚,也是十二生肖守護神之一的龍象!
沈天成一看是他,一顆心稍稍放下,這個和尚雖然一身逆天的神功,可迂腐的不得了,就他那點兒小智商,一百個捆起來頂不上沈天成一半。
“我生六道生,我滅六道滅,衆生若識我,何來六道業。”沈天成也來了句佛偈,嘴角溢出一絲冷笑,“龍象和尚,你怎麼在這兒?”
“天下佛門是一家,和尚來修龍寺歇腳打尖,順便給世上不明事理的人渡厄。”
“連飯都吃不飽的和尚,還想給別人渡厄,你不覺得很滑稽麼?”
“所以和尚除了給沈施主渡厄,順便還想求施主賞和尚和雲龍山上百僧人一口飯吃。”
“和尚就是和尚,要錢不說要錢,卻說賞飯,不過這口飯我是賞不了了,連我這個老頭子都快沒飯吃了。”
龍象低眉道:“沈家的事和尚略有耳聞,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施主再不濟也是萬貫家財,總不至於連債也還不起了吧。”
沈天成冷眉道:“債是要還的,不過我讓你辦的事你好像還沒辦成。”
“葉施主一身惡業自然有人渡他,只不過此人和佛門淵源極深,和尚恐怕有心無力了。”
“那就對不起了,你不幫我,我也幫不了你。”
“沈施主如果硬是不給,和尚也沒法子,只好每天去你家門口打坐,念一天金剛經,保佑沈家全家平安。”
“臭和尚,你威脅我!”沈天成怒道。
“和尚不敢,和尚從不威脅人,和尚只渡人,就算施主真的不賞飯,和尚也不敢對施主怎麼樣。不過有句話和尚要講……”
“什麼?”沈天成不耐煩了,這個破和尚羅利囉嗦沒完沒了,正趕上自己心情糟透了,煩都被他煩死了,只希望趕緊找個理由把他打發了。
“沈施主和葉施主誤會極深,你們兩個都心魔太重,照這樣下去,冤冤相報何時了。”
“我看你的錢是不想要了!”
“就算施主真的不還,和尚也認了,雲龍山的僧人再多,但和芸芸衆生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沈施主也是衆生,葉施主也是衆生,和尚該說的話一定要說,該渡的人也一定要渡。沈施主,和尚問你一句,你有萬貫家財,可你幸福嗎?”
沈天成恨不得給他兩手杖,一個破和尚居然還擠眉弄眼的問自己這麼荒唐的問題,“我幸不幸福,自有我知道,關你什麼事。”
“你整天忙着算計別人,心魔膨脹,慾望越來越大,到最後只能陷在自己編織的籮筐裡,永遠也出不來。你的業障就在於你放不下。和尚給你講個故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曾有一個著名的禪僧原坦山年輕的時候就悟道很深,經常做一些別人看起來很怪異的事情。
一天,原坦山和一位道友師弟一起下山,經過一條小河時,遇到一位年輕姑娘。因爲剛剛下過雨,木橋已壞,河水雖然不怎麼深,卻很渾濁,姑娘就被困在了河邊。
原坦山看到姑娘一臉焦急而窘迫的神情,上前施禮問道:“請問姑娘,是想過河嗎?”
“是呀。”姑娘點點頭,無奈地回答,“水太髒了,我怕把衣服弄髒了……”
“姑娘莫急。”原坦山安慰她道,“貧僧抱你過河,好嗎?”
姑娘等了好久才遇到有人幫忙,而且是個彬彬有禮的和尚,遲疑了一下,就點頭應允了。
於是,原坦山抱起姑娘過了河。
到了對岸,原坦山放下姑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就若無其事地走了。
師弟看見原坦山主動和姑娘打招呼,還抱着她過了河,坦然自若,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感到頗爲震驚。可是身爲師弟,又不敢教訓師兄,一路上悶不吭聲,心中對師兄大爲不滿。原坦山只管自己走路。
快到寺院的時候,師弟終於忍不住:“師兄,我們出家之人不近女色,如果接近年輕美貌的女子就更危險了,你怎麼可以抱年輕女子,壞了佛門清規呢?”
“噢,你說的是過河的女子嗎?”坦山平靜地答到:“我早把她放下了,你還抱着嗎?”
後來這件事兒傳到方丈那裡,方丈不但沒有責罰原坦山,反而更器重原坦山了。
佛門的戒律目的是用來戒心的。如果一個人心裡四大皆空、五蘊皆無,那還戒什麼?因爲有,纔要戒,若沒有,還用戒?原坦山就是因爲非常明瞭這個道理,所以最後成了有名的禪師。
煩惱都是自找的,只有放得下才能獲得解脫,才能活得快樂、幸福。”
沈天成冷哼一聲:“我放不下,難道你放得下麼,爲了區區那點錢從雲龍山跑來找我要賬。”
龍象一怔,停了半晌,似有所悟,“和尚駑鈍,和尚的修行還沒到家,眼裡只有蠅頭小利卻忘了菩薩,沈施主教訓的是,和尚頓悟了。”
龍象思索着,嘴裡喃喃的念着“阿彌陀佛”,一轉身消失在茫茫紅塵外。
沈天成心裡好笑,對付這個迂腐和尚,他只要用一點兒小智慧就夠了。
可他畢竟笑不起來,他索性在高高的臺階上坐下來,思忖着龍象說的那些話,漸漸陷入沉思。
一輛車順着盤山道風馳電掣樣上來,在山門外停下,沈東澤下了車,雙目暗淡,形容枯槁,不久前被楚雲軒暴打留下的淤青還掛在臉上。
他一步步上了高高的石階,一直來到沈天成跟前,定定神畢恭畢敬的叫道:“父親。”
沈天成還是看着遠處,一聲不出,一動不動。
“父親,東澤來了。”沈東澤試着提高嗓音又道。
沈天成拉回思緒,慢悠悠的點了點頭,看到兒子那副潦倒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你去哪兒了,阿虎他們怎麼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
沈天成眯起眼睛,胖嘟嘟的臉蛋微微抽搐:“你又把自己關在屋裡喝了一整天的酒,對嗎!”
沈東澤想說什麼,可最後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成器的東西!我過去是怎麼教育你的,我還一直把你當我的繼承人栽培着,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沈東澤身子一顫,撲通一下跪到地上,涕淚橫流,再也沒有過往那種風流公子倚馬斜橋的樣子:“父親,東澤知錯了。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我實在承受不起。我每天被司法部門叫去盤問,一場婚禮最後竟然變成一場鬧劇,我沈東澤竟然被新婚妻子暴打,最後她還不知去向,還有……我們父子苦心經營的江海徹底敗了,以後江海國際和姓沈的再也沒有關係,父親,我們完了,我們完了!”
啪!
沈東澤話沒說完,臉上重重捱了一耳光,打得他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