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遠道而來, 何必爲了這麼點小事兒大動干戈呢。”
剛纔那一記天雷,不光震懾了紫微,杜家人更是嚇得不輕, 尤其是杜天宇, 面如菜色, 腦海中不斷浮現自己捱了一記天雷的模樣……
紫微冷哼一聲, 不知道又從哪裡抽出一支拂塵, 拍拍身上的黑灰,一馬當先進了靈堂。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在靈堂前絲毫不顯得擁擠,先前一直藏在杜坤身後的杜天宇像是傻掉了一樣, 雙目無神的呆在原地,任憑杜夫人怎麼低聲呼喊都無濟於事。
杜夫人雖然上了年歲, 穿着一身黑衣, 臉上也並未化妝, 渾身上下更無任何首飾點綴,可不難從臉上猶存的風姿瞧出, 年輕時候也是一個大美人兒。
自己兒子居然在老爺子的葬禮上走神了,可大可小的事情,怕是又少不了那些閒人多嘴!杜夫人正欲上前提醒一下杜天宇,卻沒想到頭頂的吊燈居然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快到她甚至沒能邁出一步。
水晶吊燈足有一人多高, 被束在高高的大堂頂部, 平時看起來美輪美奐的水晶燈飾, 此時卻成了殺人利器。
不偏不倚站在吊燈下的杜天宇, 在最後一刻, 心有所感的仰起頭顱,入眼皆是滿眼璀璨……
下一刻, 伴隨着水晶碎裂的轟鳴聲,一朵血花悄然綻放……
“天宇!!”
淒厲的叫喊聲驚醒了還猶在夢中的衆人,杜夫人撲倒在滿地狼藉中,不顧鋒利的殘骸將兩隻手劃得遍體鱗傷,近乎瘋狂的扒拉着破碎的水晶殘骸。
杜家的傭人連忙趕來扶起已經有些癲狂的杜夫人,極快的清理出了最上一層的殘骸,露出了被埋在下面的杜天宇。
爲了保護杜老爺子的屍身,靈堂的溫度很低,所以杜夫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從汩汩流出的熱血上升騰而起的白氣兒。
“……天宇……”
杜夫人顫抖的呼喚着兒子的名字,眼前倏然一黑,幾乎要昏了過去,僅僅只是隔了幾次呼吸的時間,她不敢相信地上那血肉模糊一攤是她那個最喜歡臭美的傻兒子。
吊燈在和地面接觸的瞬間爆碎,每一片水晶殘骸都化身最鋒利的刀刃,深深插進杜天宇皮肉中……
“咕嚕咕嚕……”
這種宛若凌遲的痛苦中,杜天宇並沒有第一時間死去,喉嚨裡溢出難過的咕嚕聲,只不過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再沒有聲息。
對於母親而言,看着親子在眼前死去是最爲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
“……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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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夫人軟倒在杜坤懷裡,就算養尊處優的雙手血流如注也仿若無感。
沈亦棠凝眉,他已經仔仔細細探查了大堂數遍,並沒有發現任何陰煞鬼氣,一切看起來好像真的只是一場巧合而已……
紫微還有那幾位同樣也是眉頭緊鎖的模樣,想必也是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難道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先帶着夫人下去休息一下,你們給少爺……好好清理一下,他平常是最愛乾淨的……”
杜坤虎目含淚,強打起精神,他不是不悲傷,只是還有一大攤子事情要等着他處理,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倒下,若是他出了半分錯處,那羣虎視眈眈的人就會揪住不放,進而瓜分杜家,那就真的是賠了兒子又折兵……
杜夫人目光停滯,呆呆的立在女傭懷裡,像一個精緻的木偶,完美卻沒有任何生機,命運被不見盡頭的線牢牢掌握在手心。
“夫人,咱們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少爺他也不希望看見您這樣……”
女傭是杜夫人從孃家帶過來的陪嫁,是看着杜天宇一天天長大的,和杜天宇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自己親兒子都多,此時此刻她最能體會杜夫人的心情一二。
“夫人,咱們慢慢走啊……慢慢的……”
杜夫人眼神沒有聚焦,跟着身邊女傭的引導,一點點邁步,動作僵硬的好像恐怖片裡的殭屍,杜天宇的死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杜坤不忍看着髮妻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痛的轉過了頭。
“夫人!”
又是一聲淒厲的叫喊聲,隨後是響亮的“砰”一聲……
杜坤不敢回頭,害怕再次看到讓他無法承受的畫面……
“夫人!”
“啊!”
“天吶!”
……
大廳裡亂作一團,女人的尖叫聲恨不得把房頂掀起來,杜坤太陽穴“砰砰”直跳,半邊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慄起來。
就在幾分鐘前,女傭小心翼翼的扶着杜夫人,想要儘快處理一下手上流血不止的傷口,杜夫人踉踉蹌蹌的跟着她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嘴裡一直嘟囔着“天宇,天宇……”
可就在兩人經過一座白象雕像的時候,杜夫人突然爆發出一股極大的力氣,一把甩開女傭,自己一頭撞向了白象長長的象牙……
鋒利的象牙瞬間便刺穿過杜夫人胸腹透體而出,雪白的象牙經過鮮血的浸潤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夫人。”
妻離子散只是發生在短短几個呼吸間,杜坤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緩緩跪在了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和遺像上的杜老爺子比起來,看起來他更像是應該掛在牆上的那個人……
……
孤零零的棺槨前躺着兩具了無生息的冰涼屍體,白慘慘的裹屍布拖得老長,諾大的靈堂悄無聲息,衆人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杜坤黑黝黝的頭髮短短的時間裡花白了半邊,低着頭跪在堂前一聲不語,前面躺着他的父親,他的髮妻,他的幼子……
“阿彌陀佛……”
瞭然大師唱了一聲佛號,暮鼓晨鐘一般空靈的聲響迴盪在靈堂內,驅散了低迷驚懼的氣氛,讓人莫名心安。
“……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坤如夢初醒,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跌跌撞撞跑到然面前,他不相信這只是一場意外,除了杜天宇,他們還有長子杜天浩,杜夫人還有牽掛,怎麼可能就這樣撒手人寰?可偏偏杜夫人還就在全族面前‘自殺’了,衆目睽睽之下,沒有一點兒值得推敲的地方……
不論是杜天宇死之前突然呆若木雞,還是杜夫人自殺而亡,處處皆透着詭異……
“阿彌陀佛。”瞭然向杜坤行了一個佛禮,從袈裟裡掏出一枚質樸的兩枚銅鈴,銅鈴牛眼大,佈滿了銅鏽,突然在瞭然手掌心中站了起來,無聲搖動着……
沈亦棠看的分明,一圈兒圈兒金色的漣漪在佛力的加持下迅速以瞭然爲中心擴散出去,極快的籠罩了整個湖心島……
良久,瞭然睜開了微闔的眸子,收起手掌心中的銅鈴,緩緩向杜坤搖了搖頭。
“貧僧並未察覺出什麼不妥之處。”
紫微和老道姑擺弄了一陣兒,同樣一無所獲,沒有在杜家的湖心島上發現半絲兒的陰煞鬼氣,看起來好像真的不是鬼物所爲。
“無量天尊,杜施主還請節哀,貧道和師妹亦然沒有發現有何不妥,怕是夫人突然受了刺激,一下想不開這才……您還請節哀。”
難道真的是意外……
杜坤失魂落魄的回到靈堂前,癱坐在蒲團上,鐵青的臉上沒有半絲兒表情,宛若石化了一樣。
雖然杜天宇和杜夫人身亡的現場都被杜家的傭人清理乾淨,可大廳裡還是溢散着淡淡的血腥氣。
夙任微涼的手指勾住沈亦棠小指指節,清清冷冷的幽香取代了鼻尖潮溼的腥氣。
沈亦棠看向一旁的夙任,夙任微微搖頭,示意他同樣沒有感覺到任何髒東西的氣息。
雖然在場的幾人均沒有發現一絲異常,可沈亦棠總感覺沒有那麼簡單。
‘肯定不是意外,’夙任清朗的聲音在沈亦棠心底響起,肯定的說到,‘那個女人死的太蹊蹺,屍體幾乎快被象牙挑起來,先不論她怎麼能做到對自己這麼狠,光是她從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就值得讓人懷疑 ,看着不像是自己撞上去的,倒像是……’
被人硬生生掛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