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中的繩子和錨頭都纏在燁磊的腳上,錨頭的鐵幸好沒有勾傷他,我們七手八腳,一般纏好舢板一邊把灑落在穿上的香灰繼續朝湖中拋灑,頗有點撒骨灰的感覺。
用錨繩綁牢舢板的時候,燁磊很激動,剛纔的九死一生就靠這根繩子,而且舢板從半空掉落下來居然沒有散掉,實在是天大的奇蹟。他不禁吻了吻繩子和木板。
我們半分鐘之內把舢板上遺落的稍許香灰都用手捧着撒入湖中,卻是發現躺在船頭的老拓一直沒能動喚,我心說該不會摔了個半身不遂吧?老拓一大把年紀,從半空掉落下來,抵抗力不夠,摔個骨質疏鬆症復發是必然的,就怕他不堪一擊,真的摔出個終身癱瘓了。
我趕緊過去扶了老拓起來,老拓突然渾身僵硬,然後打了幾個激靈,我看到他的手機械地揮動着,不知道要幹嘛,就抓住了他的手。老拓還是在無規律地戰慄,似乎要甩開我的手,我更困惑了。老拓突然手猛的一收回,打在了自己的胸口,這才把他嗝在咽喉裡的氣打了出來。
原來剛纔摔得夠嗆,血衝腦差點窒息了。用手打出了氣,他蒼白的臉緩緩恢復了血色,顫抖着說:“我,我無大礙,一……一會兒就好……”
其實我們也就是從電線杆的高度摔下來,下面還有水的緩衝,就是摔到木質的舢板上,骨頭痛而已。
我替老拓捋了捋胸口,給他順氣,老拓這才巍巍顫顫地站立了起來。
此時水下出現巨大的波動已經緩緩平息了,起初那隻巨蟒纏繞的水藻都分解了,它們化整爲零地自個兒在水下無頭蒼蠅地亂竄,再看舢板下,渾濁的水域如一顆重磅炸彈投到了底部,周圍全部白茫茫的一大片,形成一個規則的白圈,嘶嘶嘶的冒泡,很是壯觀,白圈盪到的地方很多水藻不斷地枯萎……
最值得讓我們欣慰的是船頭的這隻氙燈,質量好得一塌糊塗,受到如此的撞擊只是閃爍了幾下,依舊保持着亮光,這光就是火中送炭啊!有了這光這才讓我們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我們剛剛暗慶方逃過一劫,一件奇怪的事情接踵發生了,只見白圈的水面徐徐升騰一種奇怪的白霧,把湖面迷糊了,並將我們籠罩在中間。
這是水藻融化了然後變成的白霧麼?我嗅了嗅,白霧內有一種植物的汁液被燒乾的怪味。
“事有蹊蹺!”燁磊站立在舢板當中,環顧四周,這些蒸騰的白霧不是雷同秋冬早晨和夜裡形成的白霧,而是在短時間內突然形成的,白霧一升上來,就源源不斷,很快遮天蔽夜,我們的舢板被包裹成一個獵物。
我和老拓東張西望,騰起的白霧離我們很近,稍微傾斜身子伸出手去觸摸,還能感受到水汽的存在,絲絲的冰涼感。
“這都是什麼啊?”燁磊揮舞了幾下臂膀,我回頭想看一下遠處岸邊的亦萱,她已經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裡了,不是太遙遠的原因,而是騰起的白
霧阻礙了我的視線。不過,即便沒有白霧阻擋,我也看不見他,岸邊已經停電了,不知道剛纔發生在我們身上的驚心動魄的場面她有沒有看得見,有沒有拍攝得下來,氤氳中,我只看到很遠的地方有高樓塔頂發射出的昏黃白光,所有的輪廓都隱匿在黑暗的湖邊。
“是厄霧!”
白霧外邊,好像有什麼黑影瞬間閃過……
老拓看了一會兒,朝我們兩大喊:“快,滑動水漿和搖櫓,離開這裡!”
我們也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繚繞的白霧不是空穴來風,是從水底下冒出來的,或許它是有目的性的,宛如一隻巨大的蜘蛛吐出鋪天蓋地的絲網將我們封死在裡面,我們得最短的時間內衝出這層繭!
這時,一股凝重的死氣與壓抑感沉澱下來。我胸腔的心臟莫名地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有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我快速地使勁搖着搖櫓,舢板內還插着着一根備用水漿,燁磊也是揮着這根備用水漿使勁地刨,水面整得嘩嘩響。
舢板在我們的動力下朝前方直直駛去,舢板的前端衝入白霧帳幕時,我們都聳動了一下,好像舢板撞到了一大團白色的棉花一樣。但是舢板只是微微顫了一下,最終還是穿進去了。
舢板在白霧和水汽中穿梭,水汽籠罩在我們的頭頂和肩膀上,涼颼颼的,不知不覺,我們的頭頂上就凝結除了水珠,宛如落霜一樣。也不知道滑動了多久,我們發現舢板一直還處在白霧當中,而且霧氣越發凝厚,白濛濛的如結了一大塊冰。
隨着霧障越累越厚,我們的氙燈光線無法透露出去多遠,似乎只看到周圍幾米的地方了。
燁磊停了下來,用水漿刮動空中的白霧,突然覺得很奇怪,他把槳遞給我,說:“老旭,你感受一下……”
我接過水漿,朝着近處的白霧一撈,白霧已經凝重得變得粘稠了,像是一堵泥牆一樣,我居然感覺到手中的水漿觸到了極大的助力。
“咦,好奇怪,這霧氣密度好大!”我說。
老拓說:“這水域是屍家重地,陰氣怎麼會不重?!”
燁磊慌了,說:“我們會不會被越來越厚的白霧擠在裡面,最後成爲琥珀一樣?”
我說:“即便這樣,白霧蒸騰上來還需要很長時間,我們得想辦法找到突破口,應該有機會出得去!”
“可是剛纔我們劃了十多分鐘了,應該已經接近湖堤邊上了,可是再怎麼劃我們都沒有碰到岸邊過!”
“咱們再努力一會兒!”
這次我們用比較古老的厄霧迷途識路方法,肩膀爲軸畫直線,然後轉九十度,在以肩膀爲軸畫直線,做個十字,然後朝一直走的方向轉九十度,看看能不能突破壁壘。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
我搖得手臂都算了,燁磊也不耐煩道:“老拓,我們出不去啊,好像就在原地繞
圈。”
“我試試看……”老拓閉上眼睛喃呢,似乎在感應什麼,好一陣睜開眼瞼說:“我用心經平靜自己的方向感,但是我卻找不到任何出口,這裡陰氣太重,完全封鎖了我神識,我遊離不出去。”
我說:“好嘛,我看這女鬼八成是想用這種辦法治死我們。”
燁磊抱一絲希望說:“不過不要緊的,我們要是長時間在湖中央沒有回到岸邊,亦萱也會覺察到不妥的,到時候她應該想到找人來幫忙。”
“哦,對了,先問問亦萱看看她能不能看到我們。”我掏出了手機,但是隨即讓我傻眼的是,手機的信號居然爲零!
“不對!”我突然像是被觸電了一般,把手橫在跟前,睜大眼睛說,“我的手錶沒有走動!”
老拓一聽,也捋上自己的袖子,結果我們兩個手錶一對在一起,全部指在了同一個時間,而時間是半個小時前我們剛剛下水的時間!
這意味着什麼?
我們進入了一個不存在時間的虛空裡,而且到處都是白霧迷濛,沒有出口,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這突發的情況就跟我們在那個詭異的地下室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樣,這麼一來,我們可能要在這裡耗上難以估摸的無限長時間。
換句話說,亦萱在岸邊僅僅是看到了我們進入湖水的時間,她現在還看着我們的背影呢,宏觀地概念就是,我們的身影可能被無限地拉長,變慢,就好比延長光線的拍攝鏡頭,一朵煙花噴向空中,人在一剎那看到的是煙花在空中爆炸的璀璨,卻沒有看到煙花從炮筒裡噴射出來的時候以及飛到空中的過程。用延長光的拍攝方法則能看到煙花從炮筒緩緩地飛到空中,並能把整個過程延長出一條直線,就像是無數的煙花顆粒重重疊疊,從地上重疊緩緩上升,似乎從地上到空中分身出千千萬萬的煙花,一毫米相隔一個,密密麻麻地相互緊貼着並跟着固定的軌道飛到半空。
而我們已經進入了沒有時間的虛空裡,碰倒了難以置信的事情,亦萱僅僅是看到了我們剛進入湖裡的後背!
燁磊擔憂說:“我們不會就在這裡耗着,直到餓死或老死吧?”
老拓思考了一會,他觀察了一下他的手錶,上面有被磁場嚴重干擾晃動不定的指北針,找到了西南方向便用左手起道指,大拇指緊扣在中指的第三節關節處,其餘的手指展平了,然後用牙齒把右手的中指咬破,向天彈一下,默唸道:“精血敬身靈,吾魂在吾身!”然後在把咬破的手指向大地彈一下:“精血獻大地,吾魄在吾心!”最後大喊一聲 “涑”!
遇到鬼打牆的突破的辦法很多種,什麼破口大罵,用粘有經血的物品直接朝前走的,朝前方吐唾沫的,用童稚的粘液辯路的,咬破中指用血指引的等等,而老拓好像就是用咬中指的方法,不過他做完後並不奏效,方向感還是一點都沒有,老拓也納悶:“奇怪,今天不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