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從來不騙人
威伯急忙瞪大了眼睛,凝神傾聽。
村東的居民說:“我們希望種下的番薯大豐收。”
葉麗!
看威伯滿臉茫然,女郎笑了,她站起身,拖着叮噹響的鐐銬,把手伸過來,拍了拍威伯的手背:“如果你聽不明白,那僅僅是因爲,你沒有遇到過幸運。或者更明確地說,你並不瞭解什麼叫幸運。”
“好的,我不會拒絕將幸運賜給任何人。”幸運精靈說,“說出你們的願望吧,你們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
好的,溫順的妻子答應着,開始生火燉肉。等肉燉到香爛,她往碗裡下了砒霜,端給丈夫。獵人狼吞虎嚥地吃掉,就一命嗚呼了。
這件事給威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太多太多的謎,讓他懸繫於心,無可破解。所以他才一生從警,只希望追查出那神秘女郎的身份及來歷,以解心中之惑。但不承想,整整70年過去了,威伯已垂垂老矣,所有的懸謎卻仍舊籠罩在歲月的煙塵之中,無法探其究竟。
村東的居民憤怒至極,追打肥豬。肥豬跑到了山裡,恰好遇到村西的獵人,獵人見到這麼肥的獵物,就砰的一槍,把肥豬打死了。
幸運精靈是個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紅色衣服,梳着雙環髮髻,大大的圓眼睛,胖嘟嘟的臉蛋,每個人見了她,都有說不出的喜歡。沒有人不喜歡幸運,她始終是最受歡迎的精靈。見她來到,村民們歡聲雷動:“善良的幸運精靈啊,請賜福予我們吧。”
幸運精靈說:“是這個樣子的,你們看到我的影子了沒有?沒錯,精靈也是有影子的,我的影子也是一個精靈,但她卻是一個壞精靈,名字叫不幸。我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只要這個世界上有光線,她就會跑出來,我賜給你們幸運,她則將不幸帶給你們,這是爲了保持世界的平衡。”
村南的肥豬,在村子裡跑來跑去,跑到了村東,用長長的嘴巴,把地下的番薯全都拱了出來,一年的收成,就這樣全毀了。
回來後的夜裡,城外突然響起了激烈的炮火聲,一支武裝力量向這座城池發起了進攻。奇怪的是,進攻者所有的炮火,都打向了牢房所在的方向,城內的守軍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槍聲整整響了一夜。
幸運精靈說:“好的,幸運已經降臨到你們的頭上,每個人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我嘆息,時光已經過去了70年,而生命卻是永恆的。
女郎說完了她的故事,就在威伯的懵懂之中,她俯身過來,低聲道:“現在你聽好了,我叫你來,就是爲了要對你說下面這番話,這將讓你受益終生。”
於是,村民們就備好了祭品,一起去祈願。整整祈禱了三天三夜,幸運精靈終於聽到了他們的呼喚,來到了村子裡。
威伯搖頭:“我向當年的偵探打聽過她的名字,並寫到了照片背後。”
獵人經常不在家,妻子早已愛上了村北的年輕人。毒死了丈夫之後,她把情人請到家,點燃蠟燭,吃着肥肉,唱起歡快的歌來,卻不小心碰翻了蠟燭,房子燃燒起來,大火蔓延,把全村都燒燬了。
天亮之後,進攻者撤退,沒人知道這支武裝力量自何而來,至於他們進攻這座城市的原因,就更是一個謎。人們只知道,當戰事結束之時,城裡的牢房已經全部被炮火摧毀,房屋建築化爲一片廢墟。羈押於牢中的犯人與看守,無一逃脫,悉死於炮火之中。
村民們追問道:“那我們遭遇到的災難,又如何解釋?”
村民們鬼哭狼嚎,逃出火窟,瑟縮在荒郊野外,紛紛抱怨道:“幸運精靈啊,你爲何要欺騙我們?我們明明祈求的是幸福,你卻爲我們降下了災難。”
獵人扛着肥豬回了家,對妻子說:“快點,把豬肉燉熟,我要好好吃一頓。”
我把照片翻過來,只見上面有兩個潦草的字:葉麗!
幸運精靈很傷心:“你們不會真的讓我離開吧?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下?”
“幸運啊,本是個精靈的名字。”女郎慢慢地坐回去,看着威伯,講起了故事。
威伯立即問道:“什麼叫幸運?”
村西的居民說:“我們是獵人,希望打到更多的獵物。”
幸運精靈說過之後,幸運真的降臨了。村東的番薯馬上就要豐收了,樂得村民做夢都笑醒。村南的肥豬渾身都是圓滾滾的肉,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看着這張舊照片,我說道:“威伯,您甚至連女郎的姓名都不知道吧。”
就聽女郎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世界是平衡的,善與惡、是與非,彼此是對方的影子。無善即無惡,無是即無非。因爲惡的存在,所以纔有了善良,善良越大,邪惡也越強勢。無大惡即無大善,無大非即無大是。作爲人就必須明確你的侷限,不要追求高於人性的善,也不要沉溺於低於人性的惡,兩者都意味着災難,只會引爆反向的力量。”
說完這番話,偵探就進來將威伯帶走了。威伯一步一回頭,看着女郎的身影消隱於陰暗的牢房之中。女郎對他說過的話,他一字一字地全都銘刻在心裡,一生也沒有忘掉。
村南的居民說:“我們希望養的豬肥又壯,不要發豬瘟。”
威伯講述完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我靜靜地坐在一邊,在威伯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時,我說道:“威伯,這就是您一生也未能破解的懸案了,果然是疑竇重重啊。可不可以讓我看一看神秘女郎的照片?以前您曾讓我看過那張照片,我想再看一次,以慰藉我這個年輕警員的好奇心。”
“滾!”村民們吼叫道。
幸運精靈哭泣着離開了,躲入了地下的深穴之中。只有在絕無光線的暗黑之中,纔看不到她的影子——不幸。只是那絕望的孤獨,讓幸運精靈日日以淚洗面。
相冊裡,只有一張照片,泛着70年歲月的米黃色,照片上的女郎形影很是模糊,和曾在我桌上擺放了一週的葉麗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就好像是拍照者在同一時間爲同一個女郎,連拍下兩張一樣的照片。
威伯默不做聲地把那本殘破相冊遞過來。
我接過來,打開,只覺得心臟怦怦狂跳。
村北的居民說:“我纔不像他們那樣物質主義,沒品位、沒情趣,我渴望刺激的愛情,火辣辣的那種。”
當然,誠如威伯所言,這個世界沒有鬼,也沒有能活過千年萬載的妖物。
村民們憤怒地吼道:“滾回你地下的窟穴中去吧,我們寧肯不要暫時的幸運,也不想遇到災禍。”
說是在一個荒涼的地方,有一個村子,由於土地貧瘠,乾旱少雨,經常是顆粒無收。村民們過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慘淡難言。終於有一天,村民們湊在一起說:“這種苦日子,再也過不下去了,我們的村子是個不幸的村子,幸運精靈從不肯涉足這裡,我們應該去祈願,祈願幸運精靈來到這裡,讓我們脫離苦難。”
幸運精靈說:“有沒有搞錯?居然埋怨我。我賜給你們的就是幸運,精靈從來不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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